明臺心魂落荒地在馬路上走着,姐姐的殷殷期望、諄諄教導,猶在耳畔。他想,有一天如果姐姐知道自己已經投身抗日戰場,是喜是憂,還是悲喜交加?他寧願相信她是歡喜的。
條件只有一個,自己得活着。
只要自己好好活着,姐姐就不會恨自己。所以,自己得努力,奮勇殺敵,在槍火硝煙中求生於死地!
明臺按照事先規定好的接頭地點,來到一條僻靜的小街來福巷。
街口站着一個穿中山裝的男子,就是那個在機場接他去港大的負責人——軍統局甲室副官阿鬆。
一輛停在幽暗處的汽車開過來,明臺上車。於曼麗換了一身青布旗袍,她看見明臺穿了一身錦繡緞褂,笑出聲來。
於曼麗的笑聲,替明臺把魂魄捉了回來。他冷了冷臉,說:“不好看嗎?”於曼麗一邊笑,一邊揉着脖頸,說:“好看,好看,十足的地主寶寶。”
明臺也笑起來,跟她搶隨身帶的小鏡子,看看自己有多“寶器”。阿鬆把明臺所攜帶而來的“禮物”嚴格地循例過目,都是吃穿用度,他准許全部帶走。
此刻,於曼麗忽然瞪大了眼,她的臉一下貼在車窗玻璃上,幽暗的路燈下,一個戴着禮帽,穿着破棉袍的男人穿過小巷。
“怎麼了?”明臺見她神態反常。
於曼麗推開車門就往前走。
“她想幹什麼?”阿鬆的臉霎時黃了。
明臺也看見了,於曼麗背在身後的手上,瞬間亮出一把雪亮的尖刀。
於曼麗逆着風往小巷深處走着,刀光閃閃,腳底生風。
明臺追上去,一把揪住她的手腕,低聲喝道:“你瘋了!”
“我要殺了他!”她說。
“殺誰?”
“我一定要殺了他!”她機械地說。
“誰?”
“我養父。”
“你,你沒看錯?”明臺問。
“錯不了。化成灰我也認得!”於曼麗咬牙切齒地說。
“這裡是香港,你養父是湖南人。”
“他祖籍廣東。”
“你確定?”
“確定。”
阿鬆一見這架勢不對勁,唯恐回程途中節外生枝,自己不好交差,他氣勢洶洶地衝過來,警告明臺和於曼麗,馬上上車撤退,否則,以違抗軍令論處,後果自負。
明臺知道,第一次出來執行任務絕不能違抗軍令。
“走吧。”明臺去拉於曼麗。
“我寧可玉石俱焚,也要殺了他!”於曼麗的臉瞬間扭曲得厲害,一雙眸子毒焰四射,殺氣騰騰。
“老天會收了他!”
“老天睜眼了,才讓我遇見他!”她像一匹烈馬一樣,陰毒盡顯。“他必須死!”於曼麗刀鋒一順,刷的一聲,寒光奪目,她明目張膽地執刀向前。
明臺衝過去,一把拖住她的手腕。既然不能阻止,他說:“我去!”
於曼麗不鬆手。
“我去!”明臺近於蠻橫地奪下她手上的尖刀。他低聲說:“我剛立了功,拼一個功過相抵。”他提刀向前,直奔目標。
小巷彎道處,明臺快速跟進一個穿棉袍的男子,那男子手上拎着一隻皮箱,腳步匆匆,身形纖長,一股戾氣附在明臺刀尖,明臺自認是替天行道!
殘月寒星,冷光四濺。
明臺一刀突襲。
一股寒氣逼身,那個男子身姿矯健,快速一閃,讓開刀鋒,右手一抓,反扣住明臺手腕,月光下,明臺看見一張無比堅毅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