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李千承就去了邊關一個月,剛到邊關的時候還偶爾傳回來一些捷報,李千承在書信中同唐獻帝說,那夥人不過是在邊關做亂的一夥流寇,他很快就可以班師回朝,唐獻帝心中也很是放心。
可自從李千承派人傳信說是這夥流寇頗爲狡猾又利用地形優勢對南唐軍隊造成了不小的影響之後,就再也沒有了下文。這一轉眼就是十天不曾傳信回來,唐獻帝也是想着要不要派兵支援一下李千承,可那裡到底是北漢與南唐的邊境,若是自己派了大軍壓境,恐怕北漢那裡也會有所微詞,且如李千承所說,若只是一幫流寇,怕也用不着這樣大的陣仗。
馨貴妃時不時地就要去唐獻帝那裡問一問,瞧着是恨不能住在那裡,唯恐錯過了一條和李千承有關的消息。
馨貴妃也是知道,此刻邊關到底什麼情況尚不得而知,若唐獻帝當真派大軍去支援李千承,恐就給了那些大臣詬病李千承的話頭,可就這麼一日日地等着吧,自己心裡也是慌亂。
皇后知道了這個消息之後,也很是開心,慫恿着淑妃每每拿話往馨貴妃的心窩子裡戳,有一回淑妃說了句大不敬的話,馨貴妃勃然大怒,說是要將她痛打三十大板,打入天牢。
馨貴妃確實也有協理六宮之權,二人在皇后面前鬧得不可開交,直到唐獻帝趕來,一人怒斥了一句,又將淑妃禁了足,這才稍稍平息了馨貴妃的怒火。
淑妃被帶下去的時候,馨貴妃指着她的鼻子說了句:“以後別在本宮面前說勤王殿下是個沒孃的野種,本宮還活着呢!”
和皇后一樣,李千昊知曉了此事的時候也是開心得很,派人往宮裡送了信,叫莊楚楚多給唐獻帝吹吹枕邊風,最好是能叫他惱了李千承去。
李千昊也是約着紀昀生一起喝酒,二人商量了一下下一步的打算。依着李千昊的意思,就是讓巫俎也出一份力,將李千承之事以觀天象的方式告訴唐獻帝,順便誇大其詞,告訴唐獻帝李千承可能會對國本不利,其運勢會損傷南唐龍脈,諸事不成。
“殿下說的法子確實不錯,”紀昀生想了想,說了句,“只這巫先生的用處怕不僅於此,咱們還是要給自己留條退路,若當真此事不成,巫先生會成爲殿下手中最有力的一道棋。”
李千昊卻是不同意紀昀生的看法,面色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鄙夷,輕聲笑道:“紀門主是做大事德人,自然該知道這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唯破釜沉舟背水一戰方能取得平常所不能取得的勝利,若我們畏首畏尾,怕是就只能眼睜睜地瞧着這機會自己流失。如今李千承身陷險境,正是咱們出手的好時機,不知紀門主怎麼看?”
“大殿下自然是有勇有謀的,”紀昀生被李千昊這樣一說面上雖是有點掛不住,卻還是笑笑說道,“既然殿下已經這樣說了,在下自然也是無可反駁,不過殿下還是先確定勤王在邊關的情況到底如何纔好,到時候若勤王當真走投無路,殿下出頭與元乾帝通個信,定然是可以爲國獻出一大份貢獻的。”
李千昊點了點頭,“多謝紀門主提醒,我自然是會注意的。”
因着李千昊心情好,府中的氣氛也輕鬆了許多,近來李千昊不是歇在紀婉清那裡就是歇在葉小魚那裡,這一個月以來,不過去萬洛洛處看過她兩次,一次是宮中傳來了信兒,一次是葉小魚鬧騰着身體不舒服將李千昊請了過去,算起來李千昊也是許久不曾寵幸過萬洛洛。
原本以葉小魚在李千昊心中的分量,是怎麼也越不過萬洛洛去,可如今萬洛洛面容憔悴,當真是應了色衰愛弛那句話。
萬洛洛恨葉小魚恨入了骨,可這一時半會兒拿她也沒有法子,且她現在失了寵,出了院門就覺得有人對自己指指點點,索性就日日窩在院子裡,眼瞅着這人就一日日衰頹了下去。
青羌每每在萬洛洛面前旁敲側擊地提起李千昊和秦淺,萬洛洛卻只是不住地搖頭,再也不絲從前一般淚流滿面,瞧着已經是流乾了全部的淚水。
接着李千昊的消息後,莊楚楚也是給李千昊傳了信,說是唐獻帝這這幾日很是暴躁,抓着人一點錯處就大發雷霆,近日不少大臣也是接連上書,各人持着各人的觀點,唐獻帝看着看着那如山高的奏摺就是臉比墨黑。莊楚楚還說近來連馨貴妃都是受了唐獻帝的斥責,她也不敢往上湊,生怕唐獻帝將怒火牽連到她身上,倒是白白辜負了李千昊送她入宮所花費的心血。
李千昊收着莊楚楚的信心中就更是開心,也不曾關注莊楚楚後面的華人,當即便吩咐人抓緊準備,繼續給唐獻帝施加壓力,端看此事之成敗,決定一生之榮辱。
李千昊也去找過了巫俎,將自己的打算說給了他聽,“巫先生自大山深處而來,離了鍾靈毓秀的玉龍雪山來這深宮俗世裡,想來也是想要有一番作爲的,若此事巫先生能幫我一幫,來日功成,我定然不會忘了巫先生的大恩大德,到時候榮華富貴,高官厚祿,且由着巫先生挑。”
“巫者大多居於深山,不與外界來往,我們是知天命行人事者,本不該在這些事情上多加妄言,只……”巫俎雖是面露難色,到底是不曾拒絕,嘆了口氣說了句,“知遇之恩不可不報,殿下且請放心吧。”
見巫俎說自己會在這幾天將這番事情透露給唐獻帝知道,李千昊也就放了心,又去聯絡其他人去。
在李千昊忙着上下疏通關係的同時,言殺門也是忙做一團,冀鐔已經是幾日不曾去瞧過魏央,沈萬良生意上的事情也是暫時放下,他們表面上是爲了李千昊而奔走,實際上是因爲——李千承當真是失了消息,不光是南唐宮中,就連言殺門也是和他失去了聯絡。
原本言殺門與李千承商量的是他先去邊關,先假意戰敗,迷惑李千昊,再攥住南唐一部分軍力,聯繫上蘇家和威武將軍,到時候給予李千昊猝不及防的一擊,可如今已經是十日不曾傳來消息,冀鐔和沈萬良心中也是慌了。
就這麼又拖了五日,李千承還是沒有消息,李千昊的氣焰愈來愈盛,李千封偏居一隅根本沒有法子與之抗衡,瞧着也並不想與之抗衡,紀婉清這段時間也是受盡了李千昊的寵愛,瞧着她不喜自己去葉小魚處,李千昊便接連去了她那裡四夜,每每情至酣時李千昊都是明言暗語地叫紀婉清去勸服紀司馬幫自己一幫,說來日君臨天下,定許她一世繁華。
紀婉清卻只是但笑不語,又將自己軟而甜的脣湊了上去。
李千昊原本想着此次定然是可以將李千承一擊擊倒,卻沒料到自己也被一件麻煩事纏身,於當前的情形下觸了唐獻帝的黴頭,惹得他勃然大怒,知曉了此事就直接揮袖將桌上全部的東西掃落在地,怒吼了一聲:“叫那個不孝子滾進宮來見朕!”
“兒臣參見父皇,”李千昊除了知道唐獻帝很是生氣之外,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匆匆忙忙隨着那太監進了宮,瞧着唐獻帝的樣子也是從背後升起一股子冷意,拱手行禮道,“不知父皇匆匆喚兒臣前來,所爲何事?”
唐獻帝這些年來脾氣好了許多,甚久不曾發過這樣大的火,只見他冷笑着說了句:“你還有臉問朕,你自己做了些什麼好事!”
“兒臣……不知,還請父皇明示。”李千昊思索一番,實在是沒有想出來自己最近做了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也確實是不知唐獻帝緣何朝自己發這麼大的火。
唐獻帝氣沖沖地走上前來,怒吼的聲音在殿外都可以聽得一清二楚,首領太監趕忙將那些小太監都趕遠了些,自己也是下了臺階,生怕一個不小心探聽到了宮闈秘密。
“明示?朕說出來都嫌丟臉!”唐獻帝忽然轉身,懶得再去看李千昊,“擅開錢莊,私鑄錢幣,你倒真是朕的好兒子!朕養了這麼多年,原來是在身邊養了條狼!”
李千昊冷不防聽唐獻帝這樣一說,馬上跪倒在地,言語懇切地說道:“父皇請明查啊,兒臣怎麼敢做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呢,定然是有有心人陷害兒臣啊!”
“有心人陷害?你倒是給朕說說,是哪個有心人陷害的你!”唐獻帝已經是怒髮衝冠,猛地轉過身來目光灼灼地看着李千昊,“利安錢莊到底是不是你在背後支撐,你前些年得了幾處鐵礦你還真當朕不知道!朕不過是想着,朕從前對不住你與你母后,且等朕去了這天下還不是你們的,只要你不太過分,這些年來朕看你做什麼事情不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現在卻是助長你這樣的氣焰,這種禍國殃民殘害百姓的事情你也敢做!”
李千昊聽得唐獻帝說鐵礦一事背後就是冒出一陣冷汗來,可是思量了一番卻又覺得不對,這鐵礦與利安錢莊一事怎麼扯得上干係,況且這利安錢莊雖是倒了,自己也是拿出了五萬兩銀子和方丞相一起將此事壓了下去,方丞相也是說最近無人再鬧,自己在宮外也沒有再聽到這些消息,唐獻帝卻又是如何得知,莫不是……自己去國庫裡擅自取了十萬兩銀子的事情被唐獻帝知道了?可這鑄造錢幣一事,他何時做過?
“還請父皇明察,”李千昊稍稍沉了沉氣,伏在地上又是一叩頭,“兒臣雖是利安錢莊的背後勢力,可原本也不曾想到那利安錢莊的掌櫃會攜款私逃,兒臣爲了不將此事鬧大,也是出了不少銀子,但這些銀子都是兒臣這些年來攢下的,萬萬沒有父皇所說的鑄造錢幣一事。”
唐獻帝哪裡會聽李千昊的解釋,直接將一本東西摔在了他的腳邊,“你給朕瞧瞧,這一樁樁一件件寫得
是多清楚,你在宮外,怕也早就知道了,這臨安城裡近來的東西是越來越貴,若不是錢幣數量瘋長,又怎麼會造成如此大規模的物價上漲,如今臨安的物價比較半年前可是翻了一倍,民不聊生,如此喪良心的錢你也敢賺!”
李千昊細細地將唐獻帝甩過來的東西讀了,一邊讀就是一邊心慌,這上面確實將全部的事情都寫得很清楚,雖大多數的事情都是他授意下去的,可這擅自鑄造錢幣一事,是有傷國本殘害百姓的大事,他怎麼敢擅自妄爲,那麼就只能是方丞相陷害於他!
想到這裡,李千昊慌忙往前爬了爬,仰起頭來看着唐獻帝說道;“父皇,便是借兒臣一百個膽子兒臣也不敢做出這樣的事情啊,定然是方丞相做的,他將此事推到了兒臣的身上,請父皇明察啊……”
“明察?”唐獻帝冷笑一聲,“好啊,朕就給你一個機會!”
其實唐獻帝心裡也是不願相信李千昊會做出這種事情來,不管怎麼說,李千昊都是自己的嫡長子,若無大錯,這皇位到頭來還是要傳給他的,雖然……唐獻帝心思一轉,又想到了前些日子巫俎占卜出了那件事情,可到底這麼多年了,能不能找回來還是未知……
況且李千昊若目的當真是爲了這個皇位,也是不可能做這種傷害國家元氣的事情,不過說他完全不知情,唐獻帝也是不信的,想到這裡,唐獻帝朝殿外大聲說了一句:“來人!”
首領太監聽聲進來,對着唐獻帝行了個禮,“皇上有何吩咐?”
“去,請方丞相入宮。”唐獻帝看着跪在地上的李千昊,咬牙切齒地說了句。
等那太監走了,唐獻帝也不曾叫李千昊起身,就任他一直在這地上跪着,李千昊哪裡受過這樣的苦,沒跪上多一會兒就是膝蓋痠疼,稍稍活動了一下就是看見唐獻帝針尖一樣鋒利的目光朝自己射過來。
首領條件推門而入的聲音在李千昊耳中聽來猶如天籟,李千昊趕忙轉頭去看,卻發現進來的只有那太監一個人。
“奴才參見皇上,”那太監行了個禮,根本不敢看一旁的李千昊,“皇上……那方丞相……已經帶着他的家眷,於昨天晚上離開臨安了……”
“混賬!”唐獻帝將全部的奏摺都掃落在地,李千昊和那太監皆被嚇了一跳,李千昊抖着聲音喚了一句:“父皇……”
唐獻帝氣極,揮手示意那太監退下,徑直走到了李千昊面前,低下頭來說了句:“昊兒,若朕記得無錯,那方丞相有個女兒,是你府上的姬妾。”
“回父皇的話,確實如此,”李千昊沉了沉氣,儘量叫自己的心跳慢下來,不流露出慌亂的神色,“方婉確實是方丞相的庶女。”
唐獻帝點了點頭,聲音也不似剛纔一般飽含怒火,可是冷清如水的聲音入了李千昊的耳更是叫他心裡害怕,“昊兒,如此說來方丞相也算是你的丈人,他這一走,想來也是帶走了不少的錢財,怎麼樣,你和他已經商量好了要去何處招兵買馬,是不是打算着到時候直接推翻了朕,逼宮篡位,早日登上你夢寐許久的皇位!”
“兒臣不敢!”不管在這裡,這謀權篡位都是個不小的罪名,之前元乾帝的事情也是稍稍傳出了宮,不少百姓都對他多加苛責,說的無非都是,不賢不孝不德,怎堪做一個明君。
所以這李千昊就是真存了這樣的心思,也是不敢擔了這個罪名的。
“朕瞧着你膽子大得很!這麼多年了,朕也該好好管一管你,莫叫你失了本心,忘了身份!”唐獻帝的怒火仍舊是未消,朝着外面喊了一聲,“來人!”
“皇上!”破門而入的卻不是太監和侍衛,而是慌亂地連發髻都是不夠整齊的皇后,她直接將太監和侍衛關在了門外,一進門就是直接跪倒在地,“皇上別冤枉了昊兒啊!”
唐獻帝的面色在瞧見皇后進來的時候有幾分尷尬,復而又甩袖說了句:“皇后,你匆匆忙忙趕到這裡來,想來也是知道了你兒子做了什麼好事!”
“皇上,”皇后跪在地上往前動了動,想要拉住唐獻帝的衣角卻是被他直接甩開,皇后擡起頭來,淚水漣漣地說了句,“皇上……昊兒一定是被冤枉的,你莫要順了那些小人的心,真的罰了昊兒,到時候傷了父子情誼,就正中了那些小人的下懷了啊皇上!”
唐獻帝的怒火微微平息了幾分,卻還是冷着一張臉說了句:“冤枉?會有誰冤枉他,你叫他自己摸着良心說,此事就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皇后看了看沉默不語的李千昊,也是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唐獻帝嘆了口氣,突然覺得自己從心裡被人抽乾了力氣,背過身去揮了揮手,“行了,你們都退下吧,朕會派人去追方丞相,到時候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自然會給你們一個交待,以後啊,做事都憑着良心,朕不罰你們,不說你們,不代表朕什麼都不知道,皇位高於大殿那五個臺階,不是白高的。”
“昊兒,還不快謝謝你父皇,”皇后聽得唐獻帝這樣說,也是鬆了一口氣,俯身說了句,“臣妾謝皇上恩典。”
李千昊雖是心中不爽,也只好在皇后的壓力下叩頭說了句:“兒臣謝父皇恩典。”
“行了,下去吧,”唐獻帝的聲音蒼老了許多,也不願意再轉過頭來看一看自己的妻子和兒子,“朕這些日子已經有許多煩心事了,皇后,你和你兒子都消停些。”
皇后知道唐獻帝這事不滿自己藉着李千承的事情打壓馨貴妃,不過在她心裡頂重要的還是李千昊,左右李千承現在已經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笑話馨貴妃的日子還長她也不急在這一時,便福身道:“臣妾省得了,若沒有旁的事情,臣妾就先行退下了。”
唐獻帝背對着皇后沒有回答她的話,皇后就將李千昊扶了起來,李千昊說了句:“兒臣告退。”就隨着皇后一起出了殿去。
皇后出了大殿就是收起了原來的表情氣沖沖地往前走,李千昊見皇后不說話也不敢擅自離去,只好隨着皇后回了她的宮中。
一進殿門,皇后就是揮手遣散了自己身邊的人,坐在桌邊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看着李千昊說了一句:“昊兒!你最好能給母后一個解釋!”
“連母后也不相信兒臣?”李千昊在皇后面前便不似在唐獻帝面前一樣緊張,擡起頭來正對上皇后的眼睛說了句,“兒臣沒有做過,不管母后信不信,兒臣就只有這一句話。”
皇后周身的憤怒便消散了去,她靠在椅子上,偏頭示意李千昊也過來坐,“昊兒,重要的不是你做沒做,而是你父皇認爲你做沒做,勤王如今出了這種事情,李千鈺是個沒本事的,李千封想來進來也是無力與你抗衡,正是你得意的時候,就出了這檔子事情,說不準就是誰陷害於你,你要好生想一想,以後要好生防範着。”
“多謝母后提醒,”李千昊也是若有所思,這幾日他確實是太得意了些,也不曾關注旁的事情,居然會叫人翻出了利安錢莊的事情,還給他扣了一個私鑄錢幣的大罪名,想來這局定然是在一開始就安排好的,要不然怎麼好端端的,利安錢莊就會倒閉?
李千昊皺着眉頭想了一會兒,便是神色狠戾地說了一句:“雖是我沒有做過這私鑄錢幣的事情,可這事既然和方丞相扯上了關係,我就是怎麼也洗不清罪名了,與其等着父皇將那方丞相抓了回來咱們費盡心思證明我的清白,還不如直接……也好一了百了。”李千昊擡手,在自己脖子上比量了一下。
皇后也是懂了李千昊的意思,此事確實棘手,畢竟李千昊這些年來也是和方丞相一起做了不少的事情,便是沒有這私鑄錢幣這一條罪名,若是方丞相抖出了別的東西,也夠李千昊吃一壺的了。
“既然你已經這樣打算了,那就這樣做吧,”皇后點了點頭,拍了拍李千昊的手似乎是在鼓勵他,“有什麼需要母后幫忙的,儘管說。”
李千昊定了心思,就是在腦海裡盤算着方丞相會往哪裡跑,自己又該如何攔截他,忽然聽得皇后問了一句:“昊兒,近來鮮少瞧見你與玟兒在一起,她的身子怎麼樣了?”
“好了許多,”李千昊提起李千玟時並不像從前一樣熱忱,“不過還是和那肖芃糾纏在一起,我是怎麼也勸不得她。”
皇后心裡還是疼着李千玟,聽李千昊這樣說,也是嘆了氣道:“這麼多年來也不見玟兒對哪個人像是對這肖芃一樣傷心,這肖芃雖說是從前勤王身邊的人,不過現在勤王很有可能就回不來了,若是可能的話,你就想法子將這肖芃籠絡過來,給他個官職,玟兒若真是喜歡,就彆拗着她了。”
“從前兒臣也甚是喜歡季如繁,那時候母后卻不是這樣說的,”李千昊綻開一個明亮的笑容,話中冷意卻是冰凍了皇后的表情,“母后和兒臣說,成大事者不可有七情六慾,季如繁最大的錯處不是因爲她有可能是別人的探子,而是因爲她進了兒臣的心,怎麼現如今換成了千玟,母后就變成了這樣一個宅心仁厚的慈母。”
皇后沒想到李千昊會突然提起季如繁的事情,她原來想着這麼多年李千昊應該早就放下了此事,卻不曾想到當年那個懷着孩子的女人還是化成了李千昊心中的一根刺,時不時提醒着他這裡從前住着一個人。
“昊兒,今時不同往日,從前咱們的處境可謂是腹背受敵,且你是將來要繼承大統的人,你妹妹不過是個公主,她幼年不曾得到過愛,母后心裡愧疚於她。”皇后面上浮起一
絲不忍,帶着幾分懇求看着李千昊。
李千昊知道,皇后未嘗不是怕自己繼位之後會送李千玟出去和親,這纔想早早將李千玟嫁了出去,斷了自己這個念頭。畢竟李千玟如此貌美,若當真能夠走上和親這條路,定然是可以鞏固兩國關係的。
“兒臣心裡有打算,母后不必勞心了,”李千昊站起身來,對着皇后行了個禮,“若母后沒有別的事情的話,兒臣就先行告退了。”
待李千昊走後,皇后就是渾身無力地癱軟在椅子上,她不曾想到,自己費盡心機坐上了皇后的位子,爲了自己,爲了這一雙兒女,自己鬥了一輩子,搶了一輩子,算計了一輩子,到頭來,居然算計得自己夫不愛子不親,真真正正成了個孤家寡人。
唐獻帝自然是派了人前去追蹤方丞相,說是無論如何要帶着活口回來,李千昊爲了趕在唐獻帝前面,調動了自己的大部分的手下前去查探,原本他還想去言殺門借人,不過想到此事還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李千昊也就打消了這個心思。
冀鐔和沈萬良在李千昊受了唐獻帝苛責的當天下午就接到了消息,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沈萬良只覺得胸中吐出了好大一口濁氣,似乎連帶着未來的路都是光明瞭幾分。
“這一下李千昊怕真是叫唐獻帝惱了去了,”沈萬良和冀鐔獨處一室,怎麼也掩不住面上的笑容,“若是咱們可以乘勝追擊,重重地給李千昊一個打擊便好了,只可惜這些天來勤王殿下那裡還是沒有消息。”
冀鐔面上卻是不像沈萬良一樣開心,便是隔着面具也能感覺到他面上的肅穆,“雖是這私鑄錢幣的罪名不小,可唐獻帝似乎並不打算在找着方丞相之前責罰李千昊,咱們也要防着李千昊,我懷疑他會將派人前去殺人滅口。”
“你是說……”沈萬良也是收起了幾分笑容,點了點頭說了句,“我知道了,我一會兒便安排下去,另外咱們要不要和北漢那邊聯繫一下,看看勤王殿下到底是怎麼了,按理說那事原本就是假的,勤王怎麼可能和咱們失去聯繫,退一萬步說,便是勤王當真遇見了流寇,按着他帶的兵力來說,也不該出事啊……”
冀鐔沉吟一番,方輕聲說了句:“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若我沒猜錯的話,怕勤王是故意不想和咱們取得聯繫,他……怕是不想回來了。”
“不想回來?”沈萬良睜大了眼睛,音量也是微微提高了幾分,“他是瘋了不成,這臨安的事情眼瞧着就是要取得成功,如詩如畫的江山就在他面前展開卷軸,他現如今說不要就不要了?我看未必吧,畢竟是人便不會沒有慾望的。”
冀鐔輕輕叩擊着桌面,緩緩搖了搖頭,“我也不願是這樣,可不是每個人的慾望都是江山,勤王是個豁達的人,他自小就是個沒有親生母妃的皇子,後來又被馨貴妃撫養,他已經受盡了苦楚也享盡了容華,想必他早就看清了這皇家的人情冷暖,若能叫他選擇,他應該更傾向於擇一人終老,過一番平凡人的生活吧。”
“若依着你這樣說,咱們就不管了?就順着勤王殿下的心意來?那不是白白將全部的東西拱手奉給了李千昊,”沈萬良說着面上便是蹙緊了眉頭,無論如何也是不能接受這樣的事情發生,“我是不願意這樣的。”
冀鐔挑了挑眉,不過在面具的遮蓋下只能瞧見他微微彎起的脣角,“我也不願,所以咱們不能就這樣坐以待斃,還記得從前我叫你去聯絡的那個女寨主嗎?若我沒猜錯的話,勤王現在應該就和她在一起,咱們不管勤王是不是想繼承這皇位,他怎麼也不能就這樣拋棄了養了他這十幾年的馨貴妃,放下了李千昊以及皇后和他的深仇大恨。”
“行,”沈萬良聽冀鐔這樣說就是鬆了口氣,“這兩件事情我會好生安排下去的,不過此事李千昊並沒有和咱們說,說不定已經開始懷疑咱們了,你也是許久不曾去見過魏姑娘,不如順便去李千昊府上探聽了一下消息。”
李千昊一回府,就是直接去了方婉處,方婉院子裡的丫鬟給他行了個禮,卻是被他一腳踢開,李千昊直接進了門,方婉聽見了院子中丫鬟的驚叫聲也是站起身來往外看去,正好就瞧見了怒氣衝衝走進來的李千昊。
“殿下這是怎麼了?”方婉雖是看着李千昊的樣子就有些害怕,卻還是迎上前去。
“你們方家做的好事情!”李千昊擡腳就往方婉身上踹去,只踹得方婉跌倒在地,還是不解氣,又是上前踢了一腳。
被李千昊踢中的地方火辣辣地疼,方婉忍住淚意,咬了咬下脣問了句:“不知道妾身哪裡惹得了殿下?殿下還是消消氣慢慢說,彆氣壞了身子。”
“哪裡惹得?”李千昊在桌邊坐下,重重地拍了拍桌子,看着從地上爬起來跪在自己面前的方婉就是氣不打一處來,“你父親私自鑄造錢幣,將全部的罪名推到了本殿的身上,帶着大批錢財跑了,這件事情,你知不知道!”
方婉被李千昊的音量和話語嚇了一大跳,趕忙磕頭答了句:“殿下明察啊,妾身對此事完全不知情啊,且……妾身的父親未必會做出這樣的事情,說不定是有人故意陷害呢……”
“故意陷害?”李千昊冷笑一聲,“可不就是你父親故意陷害本殿,今日父皇將本殿叫入了宮中,好生一頓苛責,這都是你們方家做的好事情!”
方婉是庶女,從前在家中的時候就不是甚受方丞相的喜愛,後來兩家結交,李千昊有意從方家選一個人作爲自己的侍妾,可方丞相怎麼忍心委屈了自己的嫡女,就將她方婉送了進來,其實她雖然是一個庶女,可到底也是丞相府中的人,若是方丞相對她上點心,到時候想要嫁給一個五品官員做正妻也不是不可能。可她沒有辦法,她只能依着自己父親的心意進了府,爲自己和自己的兄弟奔掙,日復一日地忍受着李千昊的冷待和宋黎的壓迫。
“殿下明察啊……”事到如今方婉還是打算先保全了自己,至於整個方家,她早就不在乎她們的生死了,從前方丞相作爲丞相,還可以給她撐幾分面子,如今他捅了這麼大的簍子還害的自己被李千昊這樣厭棄,她倒真寧願沒有這樣一個父親,只見方婉叩頭說了句,“便是此事當真和方家有關,妾身待殿下也是一心一意的,妾身從來不敢也不願做有害於殿下的事情。”
李千昊原本也知道,方婉日日呆在這府裡,從前也不甚受方丞相的寵,連舉家潛逃都不曾帶上她這個女兒,想來這方婉當真是和此事無關,自己踢打於她也不過是因爲一腔怒火無處發泄,“行了,起來吧。”
李千昊伸手去扶方婉,方婉將手放在了李千昊的手上,就着他的力起了身,眼中含着一灣淚水,欲流不流的樣子也很是惹人心疼,“殿下相信了妾身就好,出了這樣的事情,妾身也是爲殿下擔憂。”
“還疼不疼?”李千昊溫柔地問了句,伸手揉了揉方婉被自己踢到的地方,想來剛剛那一腳確實是踢得不輕,自己剛剛碰上方婉的腰她就輕輕嘶了一聲,不過見方婉輕輕搖了搖頭,李千昊也就不再去理,只問了句,“你可知道你父親會往哪裡去?”
方婉順着李千昊的手在他身邊坐下,忍着身上的痛意想了一會兒,輕聲答了句:“妾身許久不與母家聯繫,對這些事情已經不甚瞭解,不過妾身記得,從前父親很是喜歡錦州,不知道……會不會往那裡去。”
“錦州?”李千昊一面聽一面點了點頭,一隻手在方婉腰間輕輕揉着,柔聲問了句,“可還有別的地方?”
方婉又想了想,緩緩搖了搖頭,爾後又輕輕“啊”了一聲說了句:“如殿下所說,若妾身的父親當真是做了這種事情,想來是願意離臨安越遠越好的,妾身記得,從前父親很是喜歡一個百夷女子,只是那時候嫡母不許父親納那樣一個身份低微的女子,父親也是沒有法子,不過聽說那女子一直深愛着父親,一直未嫁,父親這些年來也是對她念念不忘,不知道會不會去往那裡。”
“好,我這就派人去找,”李千昊起身,方婉冷不防失了靠力,腰間一疼差點栽倒在地,不過李千昊卻是渾然不曾察覺,又或許是根本就不在乎,只聽得他說了句,“你放心,你父親是你父親,你是你,本殿定然不會因爲你父親做的孽而遷怒於你的。”
方婉忍住痛意起身行禮道:“妾身謝過殿下。”
“行了,你歇着吧,”李千昊擺了擺手,沒有再多看方婉一眼,“本殿就先走了。”
方婉腰間已經是痛到不行,卻還是福了福身,“妾身恭送殿下。”
李千昊出了院子的時候,正好瞧見自己剛剛一進來就踹上的那個丫鬟,那丫鬟見李千昊出來,輕輕顫抖着行了個禮,卻聽得李千昊隨意說了一句:“進去幫方夫人上點藥。”
那丫鬟趕忙福身應了,再擡起頭來時已經不見了李千昊的身影,待到她進了屋子,卻瞧見跌倒在地的方婉,正捂住自己的右腰疼得臉色發白一臉冷汗。
“夫人,您這是怎麼了?”那丫鬟趕忙上前去扶方婉,剛一伸手方婉就又是“嘶”一聲,那丫鬟便不知如何是好,正好此時鷺枝進了屋來,瞧見方婉這副樣子便是趕忙上前,朝那丫鬟說了一句:“還愣着幹什麼,還不趕快去請大夫!”
那丫鬟趕忙應聲出去,鷺枝小心地將方婉扶到了牀上,說了句:“下這麼重得手,是殿下嗎?”
“行了,別問了。”方婉聲音裡含着哭腔,偏過頭去不再看鷺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