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千昊回去的時候,總覺得這頭頂月光比以前要涼上幾分,他仰起頭來看着這錯綜複雜的星空,怎麼也看不出別的意思,只是那一顆顆星星眨着眼,彷彿在嘲笑他一般。
巫靈空靈的聲音尚在李千昊耳邊迴響,當時的巫靈好像是睡着了一般,她看着天上的星星,半眯着眼睛同李千昊說話,每個字都咬得很清晰,聽起來卻像是來自千年之前一般。
“有人將被推上皇位,腳下的沙子裡開出了水蓮,有人被推下皇位,古老的神祗俯視凡間,親者叛,聯盟斷。遺珠歸,天下亂。”
李千昊不知道巫靈說了些什麼,她的話聽起來和今日唐獻帝說的巫俎的話又幾分相似,李千昊推了推巫靈,問了句:“不知道巫姑娘是什麼意思?”
“星象錯亂,”巫靈彷彿是剛剛回過神一般,又看了天空一眼便轉頭看向了李千昊,正對上他的眼睛說了句,“所有的錯誤都在改變,錯了位的人和事都要回到他們原來就應該在的位置。”
李千昊還是不知道巫靈到底是什麼意思,他微微蹙起眉頭,咋舌問了句:“巫姑娘的話太過深奧,不知可否細解一番?”
“不久就將有一場動亂,此次動亂也是決定了不少人的榮華富貴、生死存亡,會有親者反目,聯盟者背叛,總之,是一場大動亂,”巫靈又瞟了一眼星空,“而且它波及了兩個國家。”
李千昊的眉頭越擰越緊,巫俎的話似乎也是這個意思,可是瞧着最近南唐和北漢都不像是會發生什麼大動亂的樣子,可若是西夏和大秦吧,好像和自己也沒有什麼關係,雖是心中這樣想着,李千昊還是問了一句:“不知道誰會勝利?”
“星象在變,”巫靈微微一笑,“變到它該去的位置上。”
李千昊微微點頭,卻是絲毫不知道巫靈到底是什麼意思,不過瞧着巫靈並不想多說的樣子,李千昊也是沒有再問,而是狀若不經意地問了一句:“不知道巫姑娘能否幫我測算一下,我的正妃……應該何時出現?”
“正妃一事隨殿下的心而變,每個人的紅鸞星都有許多可能,區別只是那顆更亮,或者哪顆的運行更爲順利,總之,沒有完美的那一顆。”巫靈微微一笑,又說了句在李千昊聽來完全是廢話的話。
李千昊挑着眉點了點頭,爾後又想起從前巫俎的話已經今日唐獻帝的建議來,便是問了句:“巫姑娘能否幫我測算一下,我與魏姑娘的命格,到底如何?”
“殿下與魏姑娘的命格很是相似,”巫靈並未多想,直接答了句,“殿下和魏姑娘之間應該有不少的聯繫,魏姑娘被殿下從北漢帶回來,也是冥冥之中註定好的。且魏姑娘的身份,應該很尊貴……若我不曾看錯的話,魏姑娘命中註定是皇室中人。”
李千昊聽了這話,好像從喉嚨裡滑下去了一塊暖洋洋的東西,他自北漢將魏央帶回來,本就是覺得大巫醫應當是想叫他娶了魏央,先前巫俎也是說侍妾和側妃並鎮不住魏央的命格,巫靈如今也說魏央的身份很尊貴,命中註定是皇室衆人。李千昊已經習慣了巫靈不喜歡將話說得太露骨的脾性,認爲話說到這份上便是確定了魏央命中註定該是自己的正妃。
其實李千昊早就察覺到,他對魏央總有種不一樣的情感,他好像有些恨她,可他更想保護她,如今想來,這怕就是世人常說的愛情了吧。
“不知魏姑娘,可有旺夫之象?”李千昊心中還是在乎這個,便問了句。
巫靈似是有些不解地看了李千昊一眼,爾後方纔緩緩點了點頭,“魏姑娘心愛的人會歷經磨難,但最後與她走在一起……的人會獲得幸福。”
李千昊聽到這裡的時候還很是開心,可巫靈接下來的話卻像是兜頭澆了他一盆冷水,巫靈似是有幾分欲言又止,不過還是說了句:“殿下,恕我直言,若您想和魏姑娘走在一起,怕是不容易,會有太多的阻攔。首當其衝的,怕就是皇上……”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李千昊本來已經是想離開,剛剛站起身來就聽見了巫靈這樣說,轉頭擰眉道,“就算是魏姑娘的身份不高……若我堅持的話……”
巫靈聽了李千昊的話仍舊是搖頭,吐出一句:“與殿下是否堅持無關……魏姑娘的身份……天象的確是這樣說的,若是殿下不信,大可一試。”
李千昊原本聽了巫靈的話後還只是對魏央的興趣更濃厚了些,如今聽她這樣一說倒真是恨不能明日就將魏央娶了回來,看誰敢說句什麼,可他知道暫時還不行,他必須要再去問問紀婉清,紀司馬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費盡心思才娶回來的紀婉清,甚至還許了側妃之位,到頭來不能一點用處都沒有。
這一夜李千昊睡得並不安穩,夢裡他娶了魏央,可是卻被唐獻帝一道聖旨貶爲了庶人,爾後唐獻帝又變成了李千承,坐在皇位之上朝他桀桀冷笑。
李千昊是被噩夢驚醒的,醒來之後天色尚早,李千昊也是沒有了再睡的想法,靠在牀邊眯了一會兒待到天矇矇亮就起了身打算給冀燁寫封信。
信中李千昊先問過了冀燁近來如何,爾後又說了自己近來的狀況,將李千承的事情也是一併提了,說是希望冀燁能看在從前的份上幫他一把,務必要給李千承設下一些絆子,最好是能給李千昊栽贓個什麼罪名,本想就此撂筆,李千昊想了想又加了句,他之後可能會再給冀燁寄信說是希望冀燁能幫一幫李千承,他又囑咐了一下冀燁,不要在乎自己那封信。
寫好之後,李千昊又通讀了一遍,思索着用詞皆是準確,便封了起來打算交給寒雨派人去送給李千承。
左右今天也是無事,李千昊將信交給了寒雨之後,洗漱一番便往紀婉清處去,一推門正瞧見紀婉清在梳妝,李千昊起了興致,上前拿起桌上的炭筆,揮手遣退了那小丫鬟,打算親自爲紀婉清畫畫眉。
可是紀婉清卻偏頭避開,說了句:“臣妾身份低微,不勞殿下親自動手。”
“咱們也算是夫妻,”李千昊仍舊執着那支炭筆,環顧四周說了句,“這也算是當窗畫眉,你我也是恩愛了一把。”
紀婉清卻只是笑了笑,絲毫不將李千昊說的情話往心裡去,“臣妾不過是殿下的側妃,來日裡殿下娶了娘娘,那才和殿下是正經的夫妻,臣妾不敢僭越,只等着老老實實地給正妃娘娘奉茶行禮,不敢忝居當家之位,也不敢勞煩殿下親自畫眉。”
“你知道了什麼?”李千昊手上的動作一頓,面上的笑容也是僵在了那裡,有幾分懷疑地問了句。
紀婉清接過李千昊手中的炭筆,對着鏡子自顧自地畫起了自己的眉,只在鏡子之中看了李千昊的胸膛一眼,漫不經心地說了句:“殿下認爲臣妾該知道什麼,臣妾就知道了什麼,左右臣妾也是和殿下同牀共枕了這些日子,殿下的心思臣妾還是能揣摩一二的,只是不知道殿下打算何時迎正妃娘娘入府?”
“你知道什麼!”李千昊的憐香惜玉在這一瞬間消失殆盡,他直接伸手禁錮住了紀婉清的下巴,將她提了起來與自己平時,紀婉清手上一抖炭筆直接順着臉頰畫了下來,在她白皙的臉頰上留下了好大一道黑痕,“你懂本殿的心?那本殿想叫你去勸服你父親在朝堂之上幫本殿一二,你怎麼到現在都沒有動靜?不說你是本殿的側妃,便是本殿的侍妾吧,也該將本殿的榮辱視作自己的榮辱,莫不是你還在想着等本殿倒臺之後你再叫你那個有本事的父親幫你找下一春?”
紀婉清的下巴被李千昊捏得生疼,她用力忍住馬上就要奪眶而出的淚水,用盡力氣說了句:“從前殿下說是喜歡臣妾想要娶臣妾的時候可沒說是看中了臣妾父親的勢力,且殿下若是有本事勸服臣妾的父親大可自己去勸,何苦要來爲難臣妾,臣妾當初嫁給殿下的時候,殿下可是說這一輩子都不會叫臣妾受苦。”
“這種話你也會信,當真是沒腦子,”李千昊將紀婉清往前一推,鬆開了自己的手,紀婉清的腰正好磕在了椅子上,疼得她“嘶”地一聲流出了眼淚,卻聽得李千昊說了句,“你當我爲什麼給你一個側妃之位,原本想着你要是聽話我就不娶正妃了,先就叫你當着這後院的女主人,沒想到你是好日子過夠了,想嚐嚐這壞日子的滋味,本殿與你做了幾日恩愛夫妻,便允了你這個念頭,從今天起你身邊就別用人伺候了,每隔三天再給這府上的夫人以及魏姑娘和巫姑娘都繡一條帕子。本殿當你是個人,你也有臉當自己是個人,紀司馬算個屁,當本殿離了他活不成了是嗎!”
紀婉清沒想到李千昊回這般不給自己留情面,想要說句什麼卻是礙於心中的自尊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李千昊瞪圓了眼睛看了紀婉清一會兒,爾後便是氣沖沖地摔門離開。紀婉清這才靠在椅子上哭出了聲,腰上的傷還在隱隱作疼,院子裡的丫鬟都被李千昊撤了出去,紀婉清也是不想給自己上藥,踉踉蹌蹌跌倒在了牀上,將臉埋進枕頭裡就哭了個昏天黑地。
李千昊被紀婉清氣了個不輕,也是徹底歇了想要從紀司馬那裡尋求幫助的心思,當即便進了宮,打算和皇后商量一下與高將軍合作的事情。
“此事也不是不可以,”皇后微微蹙了蹙眉頭,“可若是被你父皇發現你暗中養兵買馬,怕是會遷怒於你。”
“三弟現在在邊關,雖說是情況不好,可到底他手中還握着近一萬的兵力,凡是總有個萬一,現如今父皇還是看重三弟,萬一他有一日帶兵回來了,我豈不是直接坐着等死?”李千昊將自己心裡的想法細細地說給了皇后
聽,見她微微點了點頭才繼續說道,“高將軍手中還有五千的人馬,三弟遠赴邊關大小也是要折損一部分兵力,到時候也勉強算是勢均力敵,萬一真有萬一,咱們也好有個應對的法子,父皇如今年歲大了,馨貴妃又一直得寵,母后可是要做些打算纔是。”
皇后聽了李千昊後面的話就是嘆了一口氣,眼神飄忽地說了句:“本宮也不是不想打算,可你也知道,這馨貴妃得寵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本宮也是沒有辦法,年老色衰的,別說你父皇了,連本宮自己看了也是乏味得很。”
“母后依舊年輕貌美,不過是父皇看了這麼多年已然失去了新鮮感,且母后一直待父皇如一,父皇也是不夠珍惜母后,”李千昊讚了皇后一句,見她面上好看了些,才說出了自己此行的另一個意圖,“兒臣安排那莊楚楚進宮,也是爲了幫助母后,她若是哪裡惹得了母后不開心,母后便擔待她些。”
皇后面上似乎是閃過一絲狠戾,不過倏爾又退了下去,勉強點了點頭,“近來楚嬪也甚是得寵,想來也用不着本宮幫助,只本宮瞧着她是個心高的,你可得好生掌控着。”
“兒臣知道,”李千昊微微頷首,並未將皇后的話放在心上,只說了句,“兒臣想要娶一個女子爲正妃,不知道母后是否同意?”
這麼多年來李千昊一直是不肯娶妃,這紀婉清入府做側妃已經是足夠叫皇后驚訝了,這一時間李千昊居然是將性子全部轉了過來,剛娶側妃沒幾日,竟然是又想娶正妃了,聽到這個消息,皇后心裡自然也是開心的,便問了句:“不知道是哪位大臣的千金?”
“她並非是大臣之女……”李千昊說出此話之後又添了句,“或者說不是南唐大臣之女,但兒臣確實是心儀於她,想要與她攜手,還請母后成全。”
皇后聽了李千昊的話,原本還有幾分疑惑,馬上就是想起了是誰,皺緊了眉頭拍了拍桌子道:“胡鬧!可是你從北漢帶回來的那個女子?萬萬不可,她不是咱們南唐中人,我聽說還在北漢有過婚約,你莫不是昏了頭,要娶一個守着望門寡的女子爲正妃,莫說是正妃了,便是侍妾都勉強得很,此事萬萬不可,本宮不會同意的,你父皇也絕對不會同意的!”
“母后!”李千昊霍然起身,“從前季如繁的事情給兒臣造成了多大的陰影母后不是不知道,若不是因着當年之事兒臣早就有了兒子,母后早就有了孫子,現如今兒臣好不容易又動了心,母后又要故技重施嗎!”
皇后似乎是有幾分不忍,微微抿了下脣,復而仍舊不肯鬆口,“昊兒,母后曾和你說過,不可以動心。”
“母后……”李千昊沒曾想到自己尚未走到唐獻帝那裡就遭到了皇后的反對,“巫姑娘和巫先生都說……”
皇后搖了搖頭,瞧着很是疲憊,“昊兒,你和你父親一樣,本宮從來就不信那些巫術,不管他們說什麼,終歸是……母后不想讓你鋌而走險,娶一個家世對你有幫助性子溫婉的正妃是最爲保守的方法,你不喜歡她沒關係,你可以隨意納姬妾,可是你的正妃,必須系出名門。”
“所以兒臣以後就會過上像父皇一樣的日子是嗎,”李千昊不知道爲什麼忽然就脫口而出,用他所知道的最惡毒的語言傷害着皇后,“兒臣必須要每月初一和十五去自己不愛的那個人那裡陪她舉案齊眉,迫於外界的壓力和她生上一兒半女,然後兒臣的孩子就會像兒臣一樣,母后,你明明走過這條路,爲什麼還要強迫別人也走一遍!”
皇后忽然起身,差點一個忍不住就扇了李千昊一巴掌,她的右手緊握,不停地顫抖着,“昊兒,母后這樣過了一輩子,母后心裡有怨有恨,可是母后知道,這纔是最好的辦法。”
“父皇從來不曾愛過母后,母后知道什麼叫好!”李千昊全部的氣焰都在說完這句話後被皇后一巴掌扇了個乾乾淨淨,皇后聲嘶力竭地吼了一句:“滾!本宮還容不得你來笑話!愛?你父皇倒是愛過,她有個好下場嗎!”
李千昊捂住自己的左臉,不可置信地看着皇后,他本想張張嘴認個錯,可卻仍舊是一個轉身出了門去,健步如飛地往唐獻帝處去。
他從來不曾見到過這樣的母親,作爲她的兒子他從來沒有得到過一天的母愛,從他生下來那天起她就告訴他自己所想要的都要去奪去搶,她不許自己擁有愛情,不許自己擁有情緒,他幼年時以爲李千玟會和自己一輩子在一起,卻沒想到她終有一天也會爲了一個男人背叛自己。
皇后能允許李千玟和一個侍衛在一起,還要求自己爲他找一個官職,爲什麼自己就不能娶一個自己想娶的人,爲什麼他的心上人就要懷着他的孩子活生生餓死在水牢裡!
十月份的天氣已經涼了許多,李千昊這一路急匆匆地走下來出了一身的汗,待到他走到了唐獻帝的殿門口,被涼風一吹消了身上的汗才清醒了幾分,他不知道到底要和唐獻帝說句什麼,可是已經到了這裡,殿門外的太監都瞧見了他,也不能轉身離去。
“兒臣見過父皇。”門口的小太監通報了一聲,李千昊便推了門進去,先給唐獻帝行了個禮。
唐獻帝擡起頭來略略地看了李千昊一眼,隨意地問了句:“從你母后哪裡來?怎麼臉色這樣難看,和你母后吵架了?”
“回父皇的話,兒臣……兒臣今天去和母后商量了娶正妃的事情。”李千昊細細地打量了唐獻帝一番,發現幾日不見他似乎又消瘦了些,便可見這段時間邊關肯定是沒有傳來什麼好消息。
唐獻帝自山一樣的奏摺後面擡起頭來,稍稍活動了一下脖子,“你母后說的也都是爲了你好,你已經這麼大了,別老是惹你母后生氣。”
“父皇……曾經愛過人嗎?”李千昊靈機一動,忽然出言問了一句,“父皇與母后這麼多年來雖是相敬如賓卻不夠恩愛,父皇年輕的時候,可也曾與一個人爭吵之後仍舊相愛,歷盡坎坷也不想分開?”
唐獻帝明顯愣了一下,面上的神色告訴李千昊他並不像討論這個問題,只低下頭仍舊批閱着面前的奏摺,爾後說了一句:“朕與你母后的事情,自然有朕的道理,你管好你自己便是。”
“兒臣多嘴了,請父皇恕罪。”李千昊頷首道,可是唐獻帝卻是半晌都不曾再說話,李千昊在那裡乾站着也是無事,剛想告退卻聽見唐獻帝說了句:“你三弟在邊關如今怕是有麻煩,你給元乾帝修書一封,叫他多擔待一下你三弟。”
李千昊拱手,“兒臣省得,父皇若沒有其他的事情,兒臣就先告退了。”
“去吧,”唐獻帝隨意地揮了揮手,在李千昊走到門口的時候說了一句,“這幾天帶那個姑娘來見一見朕吧。”
李千昊腳步一頓,回身說了句:“多謝父皇恩典。”
今晨李千昊處置了紀婉清的事情沒多久就傳遍了整個府,萬洛洛已經是神志不清,方婉只在暗地裡偷着樂,也是怕紀婉清那一日東山再起遷怒於自己,故而不敢往她面前去,葉小魚有了這等開心的事情自然是要去和魏央分享一番,可當她手舞足蹈地和魏央說完之後,魏央面上卻是沒有多少喜色。
“你不會同情她吧,”葉小魚瞧着有幾分鄙夷魏央,“她待你可沒有這麼多善心。”
魏央搖了搖頭,“我自然不會同情她,紀司馬的嫡女,大殿下的側妃,說什麼也輪不到我來同情,我只是……有些擔心。”
“擔心什麼,”葉小魚並不知道魏央和巫靈商量好的事情,伸手就拍上了魏央的肩,挑着眉說了句,“你知道嗎?青鳶已經同意幫咱們探聽消息了,她說最近大殿下的確是在謀劃什麼事情,她會想辦法從寒雨口中問出些什麼的。”
魏央擡頭看了葉小魚一眼,不知道爲什麼瞧着葉小魚的笑臉她總是有幾分心慌,半晌才點了點頭,“叫青鳶小心些,大殿下身邊的人不會太笨。”
“青鳶混跡於紅鸞樓這麼多年,不會是個簡單的角色的,”葉小魚說完這句話後覺得有點不對,可又說不上來是哪裡不對,便又接着說了句,“你放心……只不過勤王在邊關……我總歸是有些不放心。”
魏央偏頭看了葉小魚一眼,見葉小魚勉強笑了笑,也就將原本想要搭在她肩頭的手放了下來,“小魚,你可以爲自己所愛的人做任何事嗎?”
“當然,”葉小魚不假思索地答了句,原本因爲這句話而揚起的笑臉不過支撐了一秒鐘就枯萎了下來,“只不過,我以後不想再愛他了。”
她這一生,愛着李千承卻從了李千昊,以後啊,只想爲自己而活了……
李千昊回了府之後徑直就喚了寒雨上前,得知寒雨已經派人快馬加鞭將那封信送出就鬆了一口氣,吩咐寒雨將門關上,小聲說了句:“高將軍那邊,你且去約了萬醉香的場子,明日我請高將軍用飯,另外你也告訴那個青鳶,叫她知道,我打算在後日楊柳街城隍廟處約見高將軍,到時候我倒是想知道,這葉小魚會帶了誰去。”
“是,屬下省得了,殿下交待給屬下的事情屬下也去查了,言殺門近些日子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動靜,大多數心思都放在生意上,並沒有和勤王殿下聯繫。”寒雨彎腰答道。
李千昊點了點頭,雖是聽寒雨這樣說卻還是有幾分不放心,“言殺門那邊吞了我一處鐵礦卻是一句話都不說,我不能不懷疑,另外方丞相還未找到嗎?”
“回殿下的話,屬下正在派人加緊尋找。”寒雨答這句話的時候聲音有點虛,幸好李千昊並未在意。
正在被寒雨加緊尋找的方丞相,此刻卻是好好地待在沈萬良和冀鐔那裡,他們找了許久,終於是將人從李千昊手下那裡搶了過來。
“方丞相,許久不見。”沈萬良高座在位,望着下面被捆作一團的方丞相稍稍綻出一個微笑。
方丞相自然是不像沈萬良一樣輕鬆,用力掙脫了幾下卻是掙不開來,只仰頭說了句:“你們是什麼人?想要多少錢?”
“我們不想要錢,”沈萬良微微一笑,擡手揭開了一旁托盤上的紅布,“這裡是五十萬兩銀票,若是方丞相能幫我們一個忙,我們不僅會放了方丞相的家人,還會歸還方丞相全部的錢財,另外這五十萬兩銀票也會屬於方丞相您。”
方丞相在看見那些銀票時眼睛明顯冒出了光,可他還是搖了搖頭,“你叫我去做的事情我不是不知道,到時候我連命都沒有了,要這麼多錢財有什麼用。”
沈萬良歪頭,一旁的人直接給方丞相餵了一顆藥丸,方丞相雖然是百般掙扎,卻還是感覺到了那藥丸順着自己的喉管滑了下去,“方丞相放心,方丞相在天牢之中至多不會待上超過半個月,到時候我們會派人將方丞相送出去,天高皇帝遠,方丞相盡然可以好生享受,若是方丞相不同意的話……”
“我同意我同意,”方丞相顯然知道剛剛那人給自己喂的不是什麼好東西,趕忙點了頭應道,“你們叫我做什麼都可以。”
沈萬良這才笑了笑,示意一旁的人給方丞相鬆了綁,“那便多謝方丞相成全了。”
沈萬良將自己全部的打算都告訴了方丞相,方丞相雖然是覺得這樣很是冒險,搞不好一個不小心就將自己交待了去,不過想着仍舊在自己腹中的藥丸,方丞相也只好頻頻地點着頭,說罷,沈萬良就吩咐人將方丞相送了出去,只等着他被皇上的人找到。
“咱們的計劃眼見着就成了,也不枉咱們辛苦這些時候。”沈萬良拍了拍手,對着一直坐在一旁的冀鐔說道。
冀鐔彎了彎脣角,雖也是喜悅,可明顯不像沈萬良一樣樂觀,“怕只是方丞相併不能叫唐獻帝徹底惱了李千昊,咱們也沒有把握能激得李千昊造反。北漢那邊的事情怎麼樣了?”
“已經攔截到了李千昊給元乾帝的書信,”沈萬良聳了聳肩,“說實話,按着北漢現在朝中的情況,李千昊求人算是求錯了,元乾帝已經是自身難保,若不是蘇家沒有起義的心,怕是現在北漢早就易主了,魏府那邊也已經安排妥當了,不知道這幾日你有沒有去魏姑娘那裡,將這些告訴她也好。”
冀鐔鬆了一口氣,若是北漢的事情解決了,南唐這邊就好做了許多,他搖了搖頭,“算了,這幾日太忙,左右還有葉小魚幫襯着呢,等咱們一切都解決好了,我也好放心和央兒相認。”
“那葉小魚也是個命苦的,愛了勤王這麼多年勤王都不知道還有她這麼個人,若不是有薔薇姑娘,我想我還真願意撮合一下他二人,只可惜啊……”沈萬良嘆了一口氣,“好在你和魏姑娘眼見着就是苦盡甘來了。”
冀鐔想起不久之後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和魏央在一起也是禁不住笑了笑,“葉姑娘身邊一直有一個喜歡她的人,只是她不知道罷了,我與央兒也是幸運,恰好我歡喜的人也歡喜我。”
第二日李千昊就約見了高將軍,將一切事情都談妥之後,葉小魚也是從青鳶處知道了李千昊想要她知道的事情,青鳶將一切話說得由不得人不信,甚至還拉住了葉小魚的手,叫她千萬不要衝動。
“青鳶,謝謝你,”葉小魚緊緊地握住青鳶的手,“等這件事完了,我就幫你贖身,從前我對不起你的,以後我都補償給你,咱們以後還是一對好姐妹,好不好?”
青鳶雖然心中含着無限的鄙夷,面上卻是絲毫瞧不出來,她也反握了葉小魚一下,明亮的眼睛彎成了月牙,“小魚,你好好的,我就好了。”
葉小魚,我恨不能將你剝皮抽筋,打入十八層地獄!
“咱們一直都是好姐妹,我從來不曾怪過你。”
今日之後你就會變成一個死人,一個馬上就會腐爛的死人,葉小魚,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開心!
“我不知道你要做什麼事情,可你一定要小心。”
葉小魚,你搶了我全部的榮華富貴,你斷了我此生最大的念想,若是可以的話,我恨不能親手殺了你!
葉小魚自青鳶處得着這個消息後,本來想早早地就傳出去,雖然此時勤王殿下不在臨安,她還是想着先回去將此事告知言殺門和肖芃,或者再問問魏央能不能幫上她一二,可誰知道她剛進了院子就瞧見李千昊端着一杯茶坐在桌邊等着自己,嘴角彎起的弧度將她嚇了一跳。
“你去了哪裡,叫本殿等了這許久。”李千昊起身,放下手中的茶杯,將葉小魚攬在了懷裡。
葉小魚勉強笑了笑,尚未來得及說出句什麼,就是被李千昊用脣堵住了全部的話,李千昊攬着葉小魚往內室去,一旁的丫鬟早就知趣地退下,順便關上了門。
“小魚,本殿就只剩下你了……”李千昊喃喃地說了句,俯身又吻上了葉小魚的脣,擡起頭來時將她全部的不自然和尷尬都看在了眼裡。李千昊雖是和葉小魚纏綿了一番,可並未歇在葉小魚這裡,可葉小魚卻是心中發慌,想要聯繫言殺門卻是不敢出府,只好先去李千昊院子外面藏着,見第二日清晨李千昊早早就離開,葉小魚也就躡手躡腳地跟上,正愁自己一個人要怎麼辦,出府的時候正好就瞧見了青羌,這纔想起了府上還有一個魏央,由於怕李千昊走得太快自己聽不到消息,葉小魚只來得及匆匆囑咐了青羌一句,“告訴魏姑娘,楊柳街城隍廟,大殿下在那裡有事。”
青羌尚來不及多問幾句,葉小魚就已經匆匆離開,青羌覺得此事不對,先通知了冀鐔,爾後纔去通知了魏央。
葉小魚抄着近路,一路緊趕慢趕,倒比李千昊還要早到一小會兒,她剛剛躲在一處佛像後面,就聽見了兩個人的腳步聲。
“今日多謝高將軍肯來,”李千昊的聲音微微有些低沉,葉小魚心跳地很快,蹲在那裡動也不敢動,“我約高將軍前來是想要商量如何叫勤王殿下不再歸京的事情。”
另外一個聲音較之李千昊更爲低沉一些,聽得葉小魚又是心中一顫,“勤王殿下如今在邊關,如若能夠下手,倒也可以做得神不知鬼不覺。”
“高將軍倒是與我想到一塊兒去了呢,只可惜勤王殿下手中有兵,不然我也不會勞煩高將軍了。”李千昊輕聲一笑,佛像後面的葉小魚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那個高將軍聽言卻只是哈哈一笑,“殿下何必如此客氣,殿下的事情就是臣的事情,來日裡殿下若登上皇位,臣也等着做一把開國元老呢!”
“解決了勤王,二弟和四弟便不足爲慮了,到時候便是父皇當真不肯將皇位傳給我,想來高將軍也會幫我一把。”李千昊將這些話說得雲淡風輕,後面的葉小魚卻是聽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不敢相信李千昊不僅想殺了李千承,甚至還起了謀朝篡位的心思,只可惜如今只有她一個人在這裡,若不然,直接就可以治他一個叛亂之罪。
高將軍和李千昊又將具體的計劃談了談,不過是說到時候高將軍先派人將李千承解決了,爾後收歸了他手上的兵馬,到時候和李千昊裡應外合,徹底逼宮篡位。
葉小魚由於被自己聽到了事情震驚在了原地,也是不曾懷疑,何以這樣重要的事情,李千昊會在一個城隍廟裡商談,也是不曾懷疑,爲何一直到現在,魏央還沒有趕來。
李千昊卻是感覺到了奇怪,擰眉又和高將軍說了幾句,誰知此刻一個女人卻是推了門進來,熟悉的聲音如響雷一般在葉小魚耳邊炸響,“殿下,我怕那葉小魚是騙了您,這附近除了她,就沒有別人了。”
“你說什麼?”李千昊瞪圓了眼睛,沒想到自己會被葉小魚戲耍了一番,登時就是怒髮衝冠,那女人卻仍舊是不慌不忙地說了句:“也是,這樣有心計的葉小魚,怎麼會輕易上當呢?”
葉小魚當下也是不想再躲,緩緩從那佛像身後站了起來,站起來之前她還安慰自己,興許只是聲音想象,可待她親眼瞧見之時,眼淚卻再怎麼也忍不住,直接就奪眶而出,她喃喃喚了句:“青鳶。”
“不知道我是哪裡露了陷,竟然叫葉夫人察覺了出來,不過葉夫人既然已經察覺了,何苦還要親自來這一趟?”青鳶並不在乎李千昊鐵青着的臉,只盯着葉小魚說了句。
葉小魚還是不敢相信,整個人都在顫抖着,她張口想要問青鳶句什麼,卻發現自己上下牙再不停地打着顫,“青鳶,爲什麼?”
“爲什麼?”青鳶咧脣一笑,眼睛依舊明亮卻不似從前一般溫柔,她咬着牙說着句,“葉小魚,因爲我恨你。”
李千昊懶得再聽葉小魚說話,直接揮了一下手就和高將軍一起走出了這城隍廟,登時數十支利箭破風而來,直接就將葉小魚釘在了地上,葉小魚不管自己周身而出的汩汩鮮血,勉強想要擡起頭來卻是不能,只憋回了眼中的淚,又問了一句,“青鳶,我同你說的話都是真的,你爲何不信我?”
“我信你,”青鳶對自己面前的血腥景象沒有感覺到絲毫的懼怕,她蹲下身來,正對上葉小魚的眼睛,“你是不是故意的有什麼區別呢,小魚?你奪走了本該屬於我的東西,這麼多年來我一直無法入眠,如今你去了,保佑我可以睡個好覺,好不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