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司宸醒來的時候還覺得頭腦有些昏昏沉沉的, 他揉着太陽穴撐起身子,見到守在一旁的青檀不禁潛意識皺了眉,“你怎麼在這?白芷呢?”
“本來宮裡的御醫來替你看過, 但老管家見你還未醒便非要我來這守着。主上她熱雖退了, 然而如今卻還沒醒……怕是不願醒來……”
曲司宸聽青檀如此說, 哪裡還顧自己, 立刻便披了件衣服在身上起身要向白芷那處而去, 青檀連忙去扶他,“寧王你如今還未好,夫人雖爲你解了身上的毒, 但你體質因這毒蠶食還很虛,還是先養養的好。”
曲司宸只當未聞, 甩開她的手徑自出去, 青檀無奈嘆了口氣跟在後面。
曲司宸一路急行, 到得白芷處,見所有人圍在外面, 不禁皺了眉,疑惑道:“怎麼回事?”
其中某個婢女見此上前行了一禮,她的左頰處如今高高腫起,眼中盡是害怕,吞吞吐吐了半天她才吐出完整的句子, “回寧王殿下, 姑娘她……她醒了……但是……”
聽得白芷醒了曲司宸一愣, 也不管後半句, 立刻便向着屋內而去, 進得屋內卻發現裡面一片狼藉,屋內所有能砸的已經全部被砸爛了, 其中不乏有別人送的珍品,曲司宸無心理會,直接向着榻邊而去,然而還未走近卻被迎面砸來樣東西。
曲司宸本能接住,仔細一看竟是榻上的玉石枕,他無奈嘆了口氣,“阿芷。”
輕輕喚了聲,榻裡的人再無動作,走近一看,發現白芷抱膝蜷縮在角落,她頭低着,如瀑的黑髮柔順的垂落而下,雙目無神。
曲司宸小心靠近,又喚了聲,“阿芷。”
白芷還是沒有反應,於是曲司宸試探着向她伸出了手,哪知剛伸出便被她一掌揮開,白芷又往裡縮了幾分,有些戒備的望着他,“走開。”
“阿芷,你看看,是我。”
這回曲司宸直接爬上榻去抱着白芷,彷彿是想要她安靜下來,然而他這樣卻是起了反效果,白芷在他懷中掙扎的越發厲害,甚至幾下就把他踹下了榻,如今他就算解了毒但依舊不是白芷的對手,他嘆了口氣,卻是毫不退縮,剛被白芷踹下去,又爬上去抱住她,結果依舊被她踹了下去。
彷彿是樂此不疲,最後白芷都有些遲疑了,曲司宸已經數不清這是第幾次被踹下去爬上來了,奇蹟的這次白芷終於沒踹他,反而任他抱着,只是縮在他懷中的身子在顫顫發抖。
曲司宸見她如此,將她抱得更緊了幾分:“阿芷,不要逃避,睜眼看看我,以後不會比現在更糟了,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白家的血仇,我也會替你報,所以,你現在怎能輕易就被打敗?”
他這話重複了許多遍,一直在白芷耳旁喃喃,直到白芷終於擡起頭來看他的時候,他才停下,白芷的頭微仰,哪知如此,還是無法阻止眼淚流下來,曲司宸低頭吻去她的淚,“所有苦難都會過去,沒有什麼好擔心的,如今欠你白家的人,往後我們都會討回來。”
“你……”
“我會一直陪着你。”
聽得他如此說,白芷點了點頭,卻是抓着他的衣袖,她抓的很緊彷彿一個沒有安全感的孩子,曲司宸見她的動作,只覺得第一次見她這般,不禁對她笑了笑,“不如直接這樣。”
說着去抓白芷的手,將她的手牢牢握在自己手中,兩人十指相扣,溫熱的體溫互相傳給彼此,白芷卻沒有一絲一毫的高興,只是怔愣望着兩人的手,半響才點了點頭,躺了下去。
曲司宸沒有離開,守在榻邊。
這時白芷又看了眼兩人握着的雙手,突然道:“給我唱首歌吧。”
顯然沒有料到白芷會如此說,曲司宸愣了愣,皺了皺眉,低頭見白芷期待的目光,不禁咳了聲,無奈只得依着記憶慢慢哼出遙遠記憶裡曾經奶孃爲他哼的曲子。
他也知哼的不行,甚至於耳根都漸漸紅了起來,哪知白芷卻聽得認真,漸漸睡了過去。
直到白芷睡過去,他才喚人來將房間小心收拾乾淨。
此時夜已深,然而除了曲司宸,卻還有個人也是無眠,鬱洛薇等了一天,直到如今看着灑下的月光,面上才浮出抹苦澀的笑,待得聽到細微的聲響,那本是絕望的目光才一剎那浮現抹亮光。
但看到不過是個黑衣人,本涌現的希望,一下子消散無痕,她皺了皺眉,“太子呢……”
“鬱小姐,太子他已連夜策馬趕回了胤川,特讓屬下來同你稟告下。”
雖然在見到黑衣人時已有所預料,但是果真聽見這個消息的時候,鬱洛薇面上的笑扯得越發牽強,“在他心裡我到底算是什麼……若非是蘇丞相通知我,怕是那個時候也見不到他一面,甚至……根本不知道他回來了……”
而他,竟爲了親自監斬白芷回來?鬱洛薇太瞭解他了,曲陌離打什麼主意,她怎會不知道?
突然想到以往曲司宸對她的時候,鬱洛薇心中更是突然一痛,她看了看面前的黑衣人,道:“知道了,下去吧。”
隨後回了屋。
白家自被處死後,雖然是太子親自監斬,但是因爲太子急於趕回胤川,是以善後的工作便交給了太子的親信,而這親信同寧葉郗多少有些關係,曲司宸便讓寧葉郗想方設法將白家所有人的屍首給弄過來。
卻是沒花費太多心思,第二日寧葉郗便奇蹟的將事情辦妥,將所有屍首運至郊外,天還未亮,曲司宸僱了專門的人將白家衆人厚葬了。
隨後曲司宸下朝便陪在白芷身邊,有時候什麼都不說各自幹着自己的事,有時候曲司宸守在白芷榻邊給她說些故事。
白芷雖不說話,但是漸漸沒再同以往般消沉,也會走出房門在寧王府走動了,不再窩在房內的榻上。
如此一來似已形成了習慣,這日白芷在房內等了許久都等不來曲司宸,不禁疑惑的看了看青檀,“他呢?”
他指誰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青蓮皺了皺眉,想說什麼卻被青檀打斷,青檀咳了聲,對白芷卻是毫不隱瞞,“寧王身體本就弱,前段時日還淋了雨,這幾日公務也繁忙,實在支撐不住,便病倒了……”
白芷一聽沒有什麼反應,沉默了片刻,似是在想什麼,片刻才‘哦’了聲,隨後也不說話,靠在貴妃榻上走神。
曲司宸其實已撐了許久,如今正如他所預料那般,那邊曲陌離纔回到胤川對抗南荻,白家的事傳出後,北邊的北夏,也是立刻便集結了軍隊蟄伏在北夏和西玥的邊境,大有侵略的趨勢,曲司宸爲了獲取這兵權費了許多心力,但西武帝那邊卻一直保持着沉默。
這日依舊無所獲,曲司宸實在揣測不出西武帝的意思,勞心勞力,回到寧王府後便實在撐不住病倒了。
白芷沒去看他,卻有個人守在曲司宸榻邊,說來也巧,鬱洛薇在家想了許久,讓人幫她注意着這邊的情況,這日聽說他病倒了,立刻便讓人備了馬車過來看他。
鬱洛薇坐在榻前,時不時替曲司宸換着額上的帕子,曲司宸的身子很熱,鬱洛薇有些擔憂,便對着一旁的老管家道:“筍管家,你去宮中請下御醫過來,我這裡有令牌,便說是我的意思。”
哪知這話剛畢,榻上的人突然間醒了,他一把抓住鬱洛薇的手,皺了眉,看向老管家,“荀管家,我無事,不需叫太醫。”
老管家本是要接過令牌的手,此刻便愣在了那兒,有些擔憂的看着自家主子,但見曲司宸態度堅定,不好忤逆,只得謝過鬱洛薇後,退下去。
鬱洛薇見此,冷笑了聲,“你如今倒是和我都這般客氣了。”
曲司宸沒有說話,撐着身體又要站起來,鬱洛薇連忙去扶他,“你還需要休息。”
見曲司宸不理他,咬了咬脣,又道:“司宸,你以前喜歡我,如今呢?”
以前她一顆心都在太子的身上,而曲司宸對她千般好,她卻看也不看一下,曲司宸因着身體的緣故,在宮中非常不受重視,再加上他自身也比較冷漠,是以,除了曲雲蘿,便不見他對哪個女子好了。
如今想起他以前對她的模樣,鬱洛薇心裡一暖,又唸到曲陌離對她的樣子……這話不禁就脫口而出了。
曲司宸愣了愣,詫異的望着她,半響,擰了眉,“洛薇……”
“我知你以前對我是有幾分好感的,雖然後來遇見了白將軍的女兒……但如今白芷她……我不想見你如此難過,是以……”說着鬱洛薇站起身湊過頭去。
竟是要去吻他,曲司宸本是在怔愣,此刻見鬱洛薇如此,下意識便側過了頭,沒有讓她得逞。
鬱洛薇見此,心中一頓,眼中閃過絲傷感,不等曲司宸開口,又道:“你……願意娶我嗎?”
曲司宸扭頭望她,眼中全是震驚,“洛薇……怕是你有些誤會……我對你……因爲你救過雲蘿……所以我……”
“那你想要娶誰?寧妃娘娘的侄女?還是沒有死的白芷?”
聽得鬱洛薇如此說,曲司宸突然扭過頭看向她,他的目光中帶了驚詫與滔天怒意,一下子竟生出了殺意,鬱洛薇卻毫不畏懼,同曲司宸對視着。
半響她站起身,從袖口處拿出那枚白玉簪,臉上突然浮出了抹笑“這事若是讓西武帝知道,不知會是什麼模樣。本來我想,若是你願意娶我……我可以假裝不知……”
“你想讓我娶你,怕是想要刺激太子吧,鬱洛薇你如今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
“我便是這個樣子,又如何了?要不要答應,那是你的事,我給你三天時間考慮。”鬱洛薇說着,將白玉簪放回袖中,彷彿成竹在胸般,就要離去。
哪知那邊曲司宸卻突然開口回答了她,“不用三天,這事我不會答應。”
聽得他說的如此斬釘截鐵,鬱洛薇身形一顫,突然覺得全身乏力,再無法邁出步子,她停在原處,也不言語。
曲司宸望着她的背影,最後道:“洛薇,若你願意替我隱瞞這事我很感激,然而若你執意要去西武帝那告發,我也沒有怨言,我曲司宸一條命根本值不了幾個錢,若不是白芷,也早就沒了。”
“寧王殿下的命不值錢,那長公主、八皇子、九公主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