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白芷的劍抵在扎西城主脖頸的那刻, 那暗衛一時轉了方向就向着穆雲川而去,幾乎在片刻之間,殿內的局勢變得甚是奇怪。
四周的人除了薛淵和孫允玦外, 其餘的都目瞪口呆看向白芷和穆雲川。
兩邊的劍幾乎都抵在了脖子之上, 輕輕一動, 便可當場喪命。
扎西城主身邊就這一個暗衛也說得通, 剛纔若非是白芷虛晃了一招, 怕是立刻便被這男人擒住了,他的武功在她之上,若非是剛纔用茶水稍微轉移了下他的注意力, 扎西城主不會被她如此輕易得手。
但此刻穆雲川也在對方手上。
殿內一時變爲了焦灼的氛圍,衆人大眼瞪小眼, 一時殿內沉靜無聲。
之前的那些舞女, 也已驚慌的退了下去。
然而白芷手上的劍, 卻並沒有要放開的意思,反而更加往裡抵了幾分, 白芷像是不在意般,看着對方手上的穆雲川,突然輕聲笑了起來,“一命抵一命嗎?扎西城主的命倒還真是值錢。”
而那邊暗衛卻是絲毫不敢懈怠,他穿了身黑色緊身衣, 面容隱藏在面罩之下看不清楚。
白芷手下的扎西城主此刻已是猛的顫抖起來, 見如今這般情形, 結結巴巴道:“小小……小心……你的劍……孫……孫……孫將軍……你……你……”
話還未說完, 白芷手下的劍又深了幾分, 面上已有些不耐煩,“閉嘴!”
此刻她着實糾結得很, 再怎麼說穆雲川救過她的命,本來她是全然不用顧忌他,只需一刀瞭解這扎西城主便可,孫允玦昨日又中了她的藥,也不是什麼威脅。
但如今見那穆雲川一瞬不瞬望着自己,面上沒有絲毫的表情,好似看透一切,只是在等她的決定般,白芷突然便下不了手。
半響,她望向對方,“你想救你主子的性命,若是我說我不在意那邊太子的性命呢?”
“就算如此,你也無法全身而退。”那人卻是很冷靜,聽得白芷的話絲毫不驚慌,反而淡淡說道。
白芷見此也是輕輕一笑,“倒是不知道英雄和孫將軍,誰的武功高些?”
她突然提到孫允玦,所有人都是一愣,孫允玦本是一副看好戲的模樣,此刻也是微微驚訝,“啊?”
“孫將軍昨日中了我的藥粉,如今怕是還沒什麼不適吧,只是孫將軍不如現在將手放於右下倒數第三根肋骨處試試,看是否會有刺痛?”
孫允玦眼中有些疑惑,但卻還是照着白芷說的做了,的確從手指之下感覺到了刺痛,那刺痛並不明顯,極其細微,一陣一陣,孫允玦面上一驚,皺了眉盯着她,“你做了什麼?你難道不知道爺是最恨別人威脅的?”
“不知道,以後也不打算知道,對了有一點還忘記說了,昨日我被關押的牢房,旁邊好像有位老婆婆吧?昨日見她肚子很餓,我便將我的晚飯給了她……只是……我放了些東西,若是沒有解藥,孫將軍倒是還能撐個幾天,倒是那婆婆……”
“你!”孫允玦的眼中,已是兇光畢露,若非此刻聽得白芷的話尚有幾分顧忌,白芷想,這人怕是要過來將她生吞活剝了。
見震住了孫允玦,白芷才轉頭看向那暗衛,“孫將軍想必會盡量幫我們離開吧,所以我現在要和大人換手下的人質,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本以爲白芷都如此說了,怕是可以全身而退不會再管這所謂的太子,然而誰曾想她會這般說,在場的人皆是一愣,均有些無法明瞭白芷的想法,就連穆雲川都有些許的怔愣,只有薛淵,他眼中目光一閃,只意味深長的看了眼白芷。
白芷見那暗衛沒有絲毫反應,不禁再次道:“我說要換人質,不知暗衛大人,意下如何?”
這話剛完,白芷手下的扎西城主,已是微微隔開了些與軟劍的距離,狂點了頭,“換換換,留老夫一命,讓你們走走走……”
然而穆雲川那邊,形式卻突然一變,本是抵在穆雲川脖頸上的劍突然放了下來,穆雲川面上的神色也是變爲了欣喜,他眼中光芒微閃,妖異的面上帶了迷人的笑意,魅惑的眼角上揚,明顯表露出了他的好心情。
也就在白芷疑惑的時候,那暗衛突然拉下了面罩,跪拜在了穆雲川身旁,如此意思再明顯不過。
不止扎西城主,便是連白芷都愣在了原地。
穆雲川脣角一勾,掃視了眼在場的所有人,特別是在看向薛淵的時候,眸光深邃,帶了幾分探究,不過也只是在一瞬,便轉回了白芷身上。
正在這個時候,穆雲川拍了拍手,隨後一羣人突然蜂擁而入,將殿內的所有人圍住了,穆雲川閒適的站在殿內望着扎西城主,眼中全是成竹在胸的自信,“扎西城主,可還喜歡這份大禮?早在幾個月前孤懷疑你的時候,便派人暗中將你的暗衛掉了包,並安排眼線在扎西城監視你了,不然你覺得孤如何會那麼快得知你叛亂的消息?”
說到這穆雲川停了停,走向了薛淵,在他身前些許位置停了下來,居高臨下的望着他,“倒是不知薛大人是何許人也,竟然知道孤的真實身份。”
既然穆雲川有安排人在扎西城主身邊,那麼知道是誰通風報信也是不難的。
這一切好似都在穆雲川的算計之內,白芷有一剎那的怔愣,之前所有的一幕幕浮上腦海,白芷突然覺得,自己被穆雲川耍了一道,也難怪昨日穆雲川那麼輕易便信了自己,讓自己帶他接近扎西城主,反正他是穩贏的局面,而他做的這一切不過只是爲了無傷大雅的試探自己,白芷眉目微皺,心中有些不爽。
然而轉念一想,她不過是被俘過來的人罷了,穆雲川對她隱瞞或是試探,倒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情。
於是她放下了手中的軟劍,只當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她如此,那邊穆雲川卻是急了,只對薛淵說了這麼一句,便示意衆人將這些人給帶下去聽候指示了,他的目光帶了幾分焦急,灼灼望向白芷,像是有什麼話想要對她說。
但是卻偏偏不能如願,所有人都退下後,殿內的孫允玦卻紋絲不動,他坐在座位上一瞬不瞬看向白芷,片刻,見穆雲川也看向了他,他才道:“既然一切都在太子殿下的算計之內,那孫某再和您講條件也未必太可笑了,之前的所有一切都算孫某的不是,如今……我只有一個願望……”
孫允玦之前的傲氣,以及張揚,像是一下子被打磨了乾淨,他的眼中帶了些戾氣,然而面上的神色卻是恭敬有禮的,穆雲川和白芷都知道他所爲何事。
此時穆雲川說不上什麼話於是選擇了沉默。
白芷也知道他到底所爲何事,想來孫允玦也算是有些孝心,竟然會如此求她,又想到第一次和他見面,孫允玦對老人也好歹不像其他士兵。
於是終是點了點頭,“孫將軍退下吧。”
“……”像是得不到確定的答覆,他不會走一般,孫允玦依舊坐於原地,緊緊盯着白芷。
白芷輕咳了聲,“孫將軍的軍隊,怕是需要整頓一下,那些女子……”
“全放了!無論你說什麼我都答應你,我也會好好管教他們,以後在太子殿下的帶領下,如今的事我也不會再犯……”他可謂是急急打斷白芷的話的。
白芷卻似是絲毫不覺,只點了點頭,“如此甚好,孫將軍還是快些去看看那老婆婆吧,若是去晚了……說不定……”
說到這,白芷的面上已帶了些惋惜,“我倒是沒想到會弄那麼晚……怕是……”
話還未說完,那邊孫允玦面上已是露出了驚慌的表情,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白芷。
見白芷依舊只是搖頭,便立刻起身破門而出,臨走前,他回頭看了白芷一眼,那面上的神色,是白芷從未見過的,她突然想起當日她白家被滅的時候,她不知道她的神情是否也像他這般絕望。
但她依舊沒說話,只同他對視了一眼。
待得孫允玦走後,白芷纔看向穆雲川,這邊穆雲川也在看她,見終於只剩他們了,穆雲川才微低了頭,“孤之所以不告訴你……”
“我知道,太子殿下不需介懷,既然我已經做到和你約定的事,那麼太子殿下可也要遵守承諾,讓青檀回到我身邊。”
白芷知道,既然之前曲司宸同她說青檀的事已經解決了,那麼此刻想必也是傳到了穆雲川的耳中,還有穆雲曦被擒一事,若是穆雲川知道薛淵就是曲司宸那麼後果簡直不堪設想……不知青檀的事他會如何,但現在最重要的,是曲司宸……
白芷有白芷所擔憂的,穆雲川也是,兩人如今各懷心思,紛紛盯着對方卻是想的兩件事,這邊穆雲川見白芷絲毫不上心的模樣,剛纔她願意救自己的雀躍突然消散無存,本來以爲白芷多少會有些生氣,此刻才發現,大概只有在意纔會生出那些感情。
“你……”
“你!”
哪知兩人似是考慮好了什麼,突然擡起頭異口同聲道了句‘你’,便紛紛愣在了原地。
“太子殿下先說……”
“還是你先說吧……”
停頓了片刻,白芷先開了口,“不知太子殿下會將殿內的那些人如何處置?”
“……有用者留,其餘之人……殺……”
有用者,大概說的便是孫允玦,那麼薛淵……白芷心下一愣,不知何爲卻道:“既然孫將軍對太子有用,那麼太子爲何不要求我交予他解藥?”
“孤相信你不會對那老人家用毒,而孫允玦……孤知道你的考量……謝謝你……”
到的確是,白芷對孫允玦說的不過是嚇唬他的罷了,她雖將自己的飯分給了那老人家,但別說她沒有那種毒藥,哪怕真有,她也不會做這種事,至於孫允玦……此人太難控制,哪怕是用在他身上的毒藥,想來也是不能百分百控制住他,是以還不如不解,等得時機成熟了再解,如此必定能真正控制住他。
白芷考慮的,穆雲川想來也是明白的,是以才一直沒有說什麼。
那她只能想別的方法儘量不引起穆雲川的注意去救曲司宸了……
知道自己想知道的東西之後,白芷才微微一笑,“那太子殿下想說的是什麼?”
穆雲川本是想說些煽情的話,此刻見到白芷如此模樣卻突然愣在了原處,之前無論是對什麼樣的女子,他總是有自己的一套對策,然而如今軟硬都用過了,白芷卻依舊不爲所動,他突然不知道如何是好,是以愣了片刻,突然笑道:“沒事……”
語畢,便轉身離去。
直到兩人來到房門前,都一直是無言以對的。
片刻之後,穆雲川纔有些悵然,見白芷一直不說話,他終是苦笑了下,“想必你也累了,扎西城主建的這宮殿倒是不比北夏皇宮的差,孤會派人來服侍你,有什麼需要便對他們說吧。”
像是想要逃離般,匆匆說完這些,穆雲川轉過身便準備走,是看也未看白芷一眼的,然而他剛邁出一步,那邊破天荒的,白芷卻是拉住了他的衣袖,“太子殿下,不進來坐一坐嗎?”
她的聲音不大,甚至沒有什麼感情,然而僅此一句,穆雲川卻覺得內心一跳,連忙回頭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