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得天牢, 卻發現除了曲長歌,守在外面的竟還有顧勇。
白芷對着顧勇微微頷首,以示感謝, 青檀連忙去看她, 最後又餵了白芷幾粒藥, 才放心。
白芷休息了片刻, 恢復了精神, 這才道:“謝謝顧將軍和越王,只是不知如今阿宸那邊如何了?”
“曲慕言和慕容裘聯合,虧得六嫂的計謀, 我們纔有所準備,之前六哥便讓顧將軍暗中準備了, 也讓霍將軍召集白家軍回京, 隱於暗處, 除此外,霍將軍之前暗中潛入過隊伍, 收買曲慕言軍隊中的其中部分將領,此時倒戈,相信不用多時,我們便可勝利。”
白芷點了點頭,鬆了口氣。
她之所以要讓自己身陷囹圄, 除卻之前對鬱洛薇說的讓曲司宸注意年愫, 便是想要暗中提醒他曲慕言的動向, 白芷只要一入獄引得宮中內亂, 怕是那邊便以爲這是他們突襲的最好機會, 畢竟衆人的重心都放在了白芷身上。
只是怕是曲慕言未曾料到,卻會被反算計一把, 曲慕言比之太子差了些火候,然而當日太子會敗,其中緣由,白芷卻不想再去深究。
“六哥知道曲慕言既然帶軍直逼皇宮,那必定會趁亂將你剷除,是以讓我先來將你救下,虧得你無礙,不然我也不好同六哥交代,青蓮和秦兒也已等在了安全之處,我們先行。”
哪知曲長歌這話剛完,卻聽得有聲響從後傳來,“怕是越王,這次要無功而返了。”
衆人隨着聲音轉身看去,見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的穆雲川,皆是一愣。
穆雲川也不在意,直接走到白芷面前將她打量了遍,見她沒什麼大礙,才鬆了口氣,隨後道:“皇后從來一諾千金,可別忘記,當日答應孤的事!”
曲長歌一聽就知不妙,剛欲開口,哪知白芷對着穆雲川點了點頭後轉首看向他,“我只是想問越王最後一個問題,還望越王能誠實回答我。”
被白芷這麼嚴肅的一問,曲長歌先是一愣,隨後下意識點頭道,“六嫂你說,我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當年白家之事……同曲司宸究竟有無關係……”
“啊?”白芷突然沒來由這麼一問,曲長歌再次一愣,隨後卻是有些莫名的看着白芷,“那不是太子的關係嘛……”
“屬下能作證,皇后娘娘請放心,這事同皇上,絕無半分關係,雖當日他讓人在胤川放出消息,白家撤離胤川,但未想過太子竟會將計就計,以白宣之名爲白家冠上莫須有的罪名……”
打斷曲長歌話的人是寧葉郗,他急急趕來,聽得曲長歌話卻是如此道,寧葉郗乃曲司宸的心腹,他既如此說,白芷此時卻是保持了沉默。
“皇后娘娘知道的那些‘證據’怕是鬱洛薇和曲慕言共同僞造想要離間皇后娘娘和皇上的……”
之前寧葉郗因孫媛一事對她頗有意見,如今這般說,倒是讓白芷有些意外。
寧葉郗也是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頭,哈哈一笑,“抱歉皇后娘娘,之前錯怪您了,本來這事不容小的們在這置喙的,屬下後來也收到孫……媛的書信,她說多謝娘娘替她贖了身,演了出金蟬脫殼之計,不然她也不會安然在那等我……”
寧葉郗是話音剛落,一直沉默的顧勇,也是對白芷行了一禮,畢恭畢敬道:“老夫也在此謝過皇后娘娘,之前所有事也自小女口中得知了,如今小女能平安無事,也全仗娘娘。”
原來之前白芷被投入天牢之時,曲司宸見過她後,讓人暗中查探年愫,得到白芷讓青蓮留給他的鬱洛薇和年愫的書信,隨後曲司宸便去冷宮見了顧笙,顧笙將和白芷的計劃全盤告知了曲司宸,甚至還有溫月兮一事,曲司宸暗中將顧笙偷換回了顧府,暗中將喬禾武給救了出來,只是那香囊裡本來的名字,他沒有交給太后,重新僞造了封血書,將原來的香囊,還給了喬禾武。
聽得此,白芷心中的事,總算是放了下來,是以她看向穆雲川,對着他再次點了點頭。
雖然不知道穆雲川和白芷如何,但見此,衆人心中已是有了幾分不好的預感,曲長歌已是不等白芷開口直接道:“六嫂!不可啊!”
“若你們真覺得欠我人情,莫要攔我,便當我葬身於此火海了吧。”
曲長歌哪會同意,皺了眉還想同白芷理論,哪知卻被顧勇抓住肩膀,他回過頭見顧勇對他搖了搖頭,那本要說出的話,卻是又吞了下去……
顧勇卻是再次對白芷行了一禮,白芷哪敢受,連忙去扶他,卻聽得顧勇道:“老夫倒是很少敬佩人,如今皇后娘娘身爲女子,卻是讓人敬佩不已,娘娘莫要推辭,還望接老夫一拜。”
後來白芷同穆雲川離去時,曲長歌才疑惑的看向顧勇,有些不明所以。
哪知顧勇卻是搖了搖頭,看着白芷的背影道:“皇后娘娘怕是準備前往北夏同北夏太子一起,討伐南荻,今次見霍將軍的部分手下已先撤離,老夫之前便猜到怕是會有這一幕,這纔跟着……”
曲長歌恍然大悟,看向白芷的眼神,不知爲何複雜了起來,一半是敬佩白芷,另一半大抵是有些替自己的六哥心疼……
西陵四年,十一月。
晉王曲慕言聯合外敵意圖謀反,率二十萬大軍直逼皇城。
幸得西陵帝早有準備,方將曲慕言等人困於矽統門。
隨後西陵帝將所有謀反之人於矽統門前斬殺乾淨,一個也不留。
史稱矽統之變。
只可惜當日曲慕言先進的皇宮,留了慕容裘在外防備,卻留得慕容裘一條性命。
西陵六年,八月。
北夏同西玥結盟,統共派出五十萬大軍,傳聞帶領軍隊的是名巾幗女子。
軍隊先行從西玥和南荻的邊界胤川攻入,隨後一舉攻入南荻京都。
此次戰役快速而迅猛,卻是整個歷史之上,傷亡最輕的一場戰役……
只是,同時卻又傳聞,聽說西玥皇帝自西陵四年十一月起,便得了怪病,甚至自此後一病不起……
曲長歌和穆雲曦守在朝和殿門口,那是已踱步了快將近一個時辰了,喜公公在那已是看得頭痛不已,好不容易遠遠總算是盼得了別人來,這才鬆了口氣。
曲東霓和曲雲蘿遠遠走來,對着曲長歌是搖了搖頭,那邊穆雲曦已迎了上去,親暱拉着曲東霓道:“姐,那仗打贏了嗎?”
隨後見曲東霓點了點頭,所有人面上俱是一喜,只聽得曲東霓又道:“這世上從今以後,便再無南荻一說了!”
只是衆人面上雖是一喜,但想着那朝和殿內的人,紛紛又不禁臉色一暗,‘哎’所有人嘆了口氣。
今次霍無呈等人也回到了京城,此次見到衆人如此,不禁疑惑道:“怎麼了?”
曲東霓見到他,卻是面色一冷,隨後扭過頭去,當年白芷一事雖只是做戲,但曲東霓到底也是個女人,嫉妒之心,也總歸還是有的,霍無呈又是個木訥的主,半分沒有看出來,只以爲曲東霓耍性子,見她不理自己,便看向曲雲蘿。
曲雲蘿卻是一嘆,小大人般道:“哎……六哥又犯病了,他如今抱着白小歆又盡說起了胡話……”
白小歆是當年救下的粱朝顏所生的女兒,也是白宣之女,白芷的侄女,當時曲司宸聽得白芷葬身於火海是半分不信,他在天牢的殘骸之中找了許久,然而當時天牢中犯人太多,經這場大火,已全變爲了白骨……
只隱約找到了一枚燒焦了的白玉簪……
那時曲司宸的模樣幾近癲狂,他將宮中的所有嬪妃全部遣散,不願走的,便將其打入冷宮,太后見此,無力阻攔,便如太皇太后般皈依佛門,再不問宮中之事。
隨後曲司宸的病越發的嚴重了,他有時是自己,有時又變爲了另一個人,時常聽他喃喃的,便是白芷的名字,這情況,直到粱朝顏身下白小歆後,纔好了些,因爲白小歆長得和白芷小時候倒是有幾分相似。
衆人聽此,皆是又一嘆,這個時候卻見曲司宸抱着白小歆走了出來,他手上抱着個奶娃娃,兩隻小肥手抱着曲司宸的脖子,她紮了兩個小羊角辮,被抱出來的時候眨巴眨巴的看着衆人,讓人一看就喜不自禁。
只是聽得曲司宸後面的話,所有人的面色都是一變。
因爲曲司宸竟是要將皇位轉交給曲長歌!
隨後他又道:“待朕去世,便將朕和她一同下葬吧……”他話語中的她所有人都知,那是白芷,當日在白玉簪旁的一截白骨……
曲司宸雖近來時常犯病,但是他清醒時處理政事卻依舊如往昔般果斷利落,這幾年西玥國力也漸漸好轉,百姓日漸安居樂業,莫不快樂。
然而曲司宸半分不聽勸,獨自宣完旨後,便又抱着白小歆回了朝和殿,再不見其他人。
任是誰來勸阻或是朝臣以死相諫曲司宸都是無動於衷。
曲長歌實在無法,這日進得朝和殿見曲司宸靠在榻邊閉目養神,吞了口口水,“六哥……”
“嗯?”榻邊傳來他慵懶的聲響。
曲長歌在那糾結半響,曲司宸也不催他,最終曲長歌把心一橫,想着橫豎都是死,不禁開口道:“六哥……其實六嫂沒死!”
聽得這話,曲司宸才睜眼轉過頭來看他。
他鳳目幽深如墨,一瞬不瞬盯着曲長歌,曲長歌把不准他這是什麼意思,但是還是眼一閉,“當日爲了聯合北夏軍,六嫂自願前往北夏,今次便是她親自帶兵攻打南荻的……所以……她當日並沒有葬身火海……而是……在北夏……”
這話剛畢,就見曲司宸站起了身,他看向曲長歌半響,突然面色浮現抹笑意,鳳目中碎進好看的光華,“你終於是說了!”
隨後如陣風般向着門口而去,臨走前,還不忘道:“你的賬等朕回來再算!”
……
白芷今日回北夏皇宮,總覺得氛圍有些奇怪,但是卻無心在意這些,今次在外閒逛,卻聽得傳說西玥的皇帝,病情越發的嚴重了,白芷心下擔憂,不知那邊曲司宸如何了,想着都傳到北夏來,怕是尤爲嚴重了吧……
正這般想着,見遠處一坨鵝黃的小身影,飛快向着自己跑來撲在了自己懷裡,白芷微微一笑,颳了下面前小人小巧的鼻子,“離兒,今天做了些什麼呀?”
有些胖胖的小人擡起頭來對着白芷的面頰就是吻了一下,隨後奶聲奶氣道:“今天穆叔叔陪離兒玩了捉迷藏!”
此時穆雲川於北夏也登基了,並且不斷征戰北夏以北,擴展北夏地圖,想來是很忙,但卻還是抽時間陪離兒,白芷心下一愣,心中更多的卻是感謝。
本來以爲白芷會笑,曲離見說了母親那邊卻是沉默,不禁擡起頭來疑惑看她。
白芷看着曲離這張越發像曲司宸的臉,心下是五穀雜陳。
知道如今都是妄念,不禁搖了搖頭:“沒事,娘今天給離兒帶了些好玩的。”
哪知剛站起身,白芷卻是一愣,她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之人,以爲好似是這麼多年來的夢境,魂牽夢縈的那個人。
然而每次夢境,她每每看見這個人,他都在自己面前煙消雲散了,白芷以爲這次也是,她驚詫的看向面前之人。
曲離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自家孃親,又看了看面前和自己長得有些相像的男人。
許久,曲司宸對着白芷招了招手,“阿芷,我來接你們了。”
卻原來不再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