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司宸迷迷濛濛從睡夢中醒來的時候, 看了看外面的天,一時竟覺得恍惚,甚至有些無法分辨如今是什麼時候, 自己又在哪兒了。
他喚了句‘來人’, 喜公公等人便立刻進來, 曲司宸揉了揉太陽穴, 不知爲何, 只覺得心情前所未有的好,好似昨日有誰同他說過什麼話,他拼了命想要記住, 卻是事與願違,如何想都想不起來。
突然想到白芷那張臉, 曲司宸心下一緊, 看向喜公公:“昨日, 可有誰來過?”
這一問,喜公公愣了愣, 想到昨日白芷吩咐的話,又看了看自家主子,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卻是甲乙先開了口:“回主子,昨日喜公公有些不適離開了片刻, 是屬下一直守在門外的, 並未見到任何人來過。”
曲司宸心下突生一絲失望, 卻不再說話, 只點了點頭, 讓喜公公服侍着他更衣。
更衣完畢後,喜公公喚了早膳, 曲司宸未吃幾口,只覺得心下煩悶,將箸放下,眉目間形成了深深的‘川’,片刻,他道:“甲乙。”
“是。”
“皇后她昨日回宮後,做了什麼?”
“回主上,皇后娘娘她回了澤蘭殿,洗洗睡了。”
“……她現在……起了麼?”想着如今白芷比以往還要嗜睡,曲司宸目光一亮,面上雖是無甚表情,但是已站起了身。
甲乙知道自家主子是打算趁着上朝前悄悄去看看皇后呢,但是想着手下之前報上來的,那皇后可是一夜未眠,於是連忙道:“方纔小丁傳來消息,說皇后娘娘已起了。”
曲司宸的身形一頓,沉吟了片刻,依舊皺着眉,“是睡的不好?”以前知道白芷睡得不好,他總是會讓人在白芷殿內點上助眠的檀香,但是如今白芷懷孕了,他怕對胎兒有影響,便讓小初子停了那香。
這話突然問出口,卻是沒有人能回答他的,曲司宸也知道,是以只想了片刻,嘆了口氣,似是在說服自己,“若是她醒了,便算了吧。”
整理了下衣服皺褶,便準備去上朝,喜公公和甲乙都鬆了口氣,知道曲司宸最是精明,本來知道白芷這事不一定能瞞住他,但白芷很少拜託他們,昨日又那般說了,不答應也是不行的。
現在曲司宸終於不問了,那懸着的心也放了下來。
哪知還未徹底鬆口氣,曲司宸又道:“讓人準備些她愛吃的,給她送過去,便說是長姐送的,莫要說是朕的意思。”
“喳。”喜公公點點頭,眼神已示意身旁的小太監了。
這話剛完,曲司宸又道:“記得千萬讓人試過後再給她,不要再犯上次的錯。”
“喳。”
結果曲司宸一路都在說白芷的事,喜公公那小心肝整個顫巍巍的,提心吊膽了一路,好不容易到了太和殿,喜公公只覺得自己恐怕都要減壽十年了。
然而上完朝,京城卻突然有消息傳來,說是京中最大的春怡園,今晨竟然發現有個姑娘暴死在該園房中,本來這事輕易便可瞞了去,但說來也奇怪,今晨顧勇竟親自帶兵,說是懷疑這春怡園藏了朝廷重犯,要好好搜查。
於是一翻搜查後,果真找到該是罪人之女的孫媛,只可惜發現的時候,她卻已死了。
顧勇隨後封了春怡園,立馬上奏給了曲司宸。
曲司宸看着這奏摺,一聲冷笑,輕瞥了眼寧葉郗,只見此刻寧葉郗雙目圓睜,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尚且沒有回過神,站在原處一動不動。
然而還未等曲司宸開口,卻突然有個太監急急忙忙闖了進來,喜公公一看,立刻皺眉要罵他,卻是被那小太監搶了先:“皇皇皇……上……皇皇皇皇后娘娘那……那出事了……”
他模樣驚慌,結結巴巴半天才吐出話,好不容易說完,這邊曲司宸已一拍桌子站了起來,皺眉道:“出了什麼事?”
但是看這太監這模樣,實在沒耐性等他說完,曲司宸皺眉哼了聲,立刻便起駕去了澤蘭殿。
待得曲司宸走了片刻,寧葉郗纔回過神,他皺眉看了顧勇一眼,上前問道:“顧大人,不知寧某可否問個問題?”
顧勇點點頭,“寧大人請。”
“顧大人發現孫……那女子屍身時的情況不知能否和我再說一遍。”
見寧葉郗這般模樣,顧勇也是聽聞過兩人自小訂過姻親的事,嘆了口氣,將發現時的模樣毫無遺漏給寧葉郗說了。
最後似是想到什麼,他頓了下,才道:“這事,是皇后娘娘身邊的人告訴顧某的,皇后娘娘讓顧某去春怡園看看……說她在春怡園見到些奇怪的事。”
“皇后?”初聽後寧葉郗似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見顧勇不似在說謊,他突然自嘲一笑,隨後咬牙切齒道:“皇后!”
接着也不再多言,向着曲司宸去的方向跟了去,顧勇也跟在後面。
待得曲司宸到達澤蘭殿的時候,整個一驚。
只見澤蘭殿所有僕從跪在地上,除此外,竟還包括鬱洛薇和年愫!
白芷高高在上站在殿門前,居高臨下望着下面,鬱洛薇面上帶着淚痕,她恨恨盯着白芷,突然冷冽一笑,本就絕色的面上帶了些譏諷,那楚楚可憐的模樣,讓人見之不禁爲之一動。
見白芷面上毫無表情,她只道:“皇后娘娘這究竟是何意?”
白芷還未開口,卻突聽有道聲音而來。
曲司宸本是擔憂白芷出了事,急忙趕來的,如今額上全是密汗,但在見面前之景時,心中便有些明瞭了,登時大怒道:“白芷!這是怎麼回事!”
話音剛落,澤蘭殿所有人向着曲司宸望了過來,面上有惶恐,有驚喜,甚至有些還帶了希望,鬱洛薇那已是泫然欲滴的面上,更是在見到曲司宸後,咬着下脣,眼淚簌簌落下,但她沒有說話。
在她身旁的小荷卻是在見到曲司宸後目光一亮,就這跪着的姿勢向着曲司宸過了來,她面上焦急,好不容易來到曲司宸面前,她扯着曲司宸的衣角,道:“皇上,您要給我家娘娘做主啊,皇后娘娘誣衊我家娘娘,這都在這跪了一炷香的時辰了,娘娘本就體弱……她……”
曲司宸本就心煩,如今聽得小荷在這邊喋喋不休的說着,只覺得更煩,一腳將她踹開,直接向着白芷走了過來,他鳳目中全是怒意,深深看了白芷一眼,突然面上一陣冷笑,隨後不由分說一把將鬱洛薇從地上拉了起來。
並對着年愫說道:“給朕起來!”
年愫那面上也是惶恐害怕,此刻顫顫巍巍的站起來,假裝抹了下不存在的眼淚。
曲司宸這才復又看向白芷,一字一句道:“白芷,你這是何意?!給朕解釋清楚了,大清早發什麼瘋?!”
不等白芷說話,她身後的秦兒便走了出來,禮貌對着曲司宸行了一禮後纔開口:“啓稟皇上,昨日青檀在宮中發現豫妃娘娘的宮中有這個。”
秦兒說完,將手中的東西一拋,拋至曲司宸腳下,曲司宸望着腳下那東西愣了一愣。
那是一包紅花。
隨後秦兒接着道:“豫妃娘娘其心可知,拿這等東西摻在我們娘娘吃的東西里,怕是不止想要謀害皇后娘娘肚中的胎兒吧!”
小荷從地上爬起來看到這東西,聽得秦兒如此說,更是着急了,眼淚立馬往下流,不等曲司宸開口,立馬道:“請皇上明鑑啊!娘娘身子本就弱,當日又掉入池塘,更加不舒服了,您是知道的啊,後來老院正給娘娘開了些藥,這便是在裡面的,我家娘娘這段時日都在香附殿養傷,您也來看過幾次,再加上我們從未與澤蘭殿有過來往,如何給皇后娘娘下藥?”
鬱洛薇自始至終都沒開過口,只是雙目通紅,一瞬不瞬盯着曲司宸。
哪知小荷這話剛完,曲司宸還未開口,突然傳來一聲通傳:“太后駕到——”
衆人皆是一愣,曲司宸的身子更是一顫,他有些焦急的看了眼白芷,見她並不看自己,心下一沉,隨後轉身迎向太后。
曲司宸扶住寧嫣,面上表情平和,只一雙鳳目不帶感情,但說出的話,卻如沐春風:“母后怎麼過來了?”
此時曲司宸才發現,來的不止太后,甚至連曲東霓、曲雲蘿還有寧斐斐也一起到了。
他心下狐疑,只隱隱覺得不安。
那邊太后也是笑意盈盈:“前幾日皇后纔出了些意外,哀家心中本便已擔憂不已,這不,方纔又聽說皇后這出了事,這可嚇得哀家連忙趕來瞧瞧,可不要哀家好不容易可以抱皇孫了,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隨後寧嫣看了看現場這亂七八糟的景象,不禁面上疑惑,登時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啊?豫妃和年美人,怎地哭得這般悽慘?”
她的聲音漸漸拔高,好似果真驚疑不定般,白芷冷笑了下,對着太后福了一禮,才道:“回姑姑,前些時日侄女差點小產,懷疑是有人故意爲之,於是讓人暗中查探,竟在豫妃殿內發現了這個。”
說着向地上某處一指,寧嫣順着白芷指的地方望去,看見方纔秦兒丟在地上的紅花,面上本是淺淺笑意,卻瞬間一變,怒道:“好啊豫妃!你還真是好大的膽子!”
小荷聽寧嫣這般說後,面色越發慘白,連忙搖頭,不過還未開口,這邊曲司宸卻是破天荒的開了口,“怕是皇后有些誤會,豫妃前些日子受了些涼,又跌入池塘撞到,太醫院那邊的人開了些藥給豫妃活血散瘀,朕有見過豫妃在用。”
一句話,竟是撇清了鬱洛薇的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