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吼一聲,錢洋變掌爲爪,直直向着刺客抓來,卻不料突兀的從斜地裡掠出一道黑影,拎起怔愣當場的刺客,施展絕頂輕功,只幾個起落,便自坡上不見。
眼前閃現的無一不是當時谷溟熵中刺時所吐出來的血,及那仰首跌落山坡的情景,再無遲疑,錢洋拼了命的從山坡上下去,一邊指派着親信直向天燁玉京而去。
“父皇,兒臣沒有母妃嗎?爲什麼他們總在兒臣背後說些什麼,一見着兒臣便唯唯諾諾不敢開口……”
“有,怎麼會沒有,熵兒,你要快些長大,成爲這世上最強的人!不要管那些人。”
蕩“最強的人?像是父皇那樣的人嗎……”
“不,不要做父皇這樣的男人,父皇是全天下最懦弱的人……朕的熵兒,要讓這全天下都掌控在自己手中……”
“全天下?”
杷“熵兒,父皇把天燁都交給你,這樣好不好?不要感到累,這樣你纔會變得強,這樣,纔有能力,才能變得更強,不讓別人傷害你……”
三哥,三哥……艾南,艾南……
谷溟熵慢慢張開眼睛,入目的是漫天星光,夜來風急,吹動着近旁叢生的雜草,發出細微的嘩啦嘩啦的聲響,他強撐了身子,顫顫巍巍的想要站起身來,他還不能死,有太多的事情沒有完成,有太多的幸福沒有享受,有太多的溫柔沒有釋放,有太多的怨恨沒有發泄……這樣的自己,怎麼能夠死去,最強的人?父皇是這樣的意思吧,那麼,自己難道還不是最強的人嗎,可是,爲什麼,還要承受別人的傷害……
好幾次掙扎着起來,都沒有成功,那樣大力的牽扯,帶動着胸口處傳來的劇痛讓他頻頻皺緊了眉,猛地低下了頭,竟發現自己胸口受傷的地方已是被人用簡易的衣衫包紮,那上面因着傷口扯開,已是又在開始汩汩流淌着血。
“你醒了?”是熟悉的聲音,略帶着懊惱和擔憂,然那話語裡還是帶着點吊兒郎當的笑意。乍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響,谷溟熵整個身子就像被針刺了一般,已是帶着點僵硬的臉,緩緩轉了過去,正好瞥見那張俏麗的臉上,那一道輕輕顫動的刀疤。
怎麼也想不到,竟會是墨塵。他本以爲會是任何一個羽林軍衛或是錢洋,卻怎麼也猜不透身爲左戎王的幼弟,世子墨塵的他,怎麼會來到這裡,還恰巧救了自己。看樣子,自己胸口那簡易的包紮也是拜他所賜。
谷溟熵並不理他,只是微眯起眼,不動聲色的察看着四周的地形,這裡不知是在山坡的何地,眼見着自己所躺之地的四周都長着略高於身旁的雜草,心知,這裡必是經了長年累月的風雨積衝而形成的一個類似於凹槽的洞,右側邊上的雜草都有傾倒伏地再無起身的痕跡,看來墨塵應該是沿着這個方向,將自己拖了而來。
他的臉上看不出喜怒,幽深的眼眸此時沒有方纔那般的波瀾壯闊,是如深寂的暗海那般毫無波瀾的在漫天的摧殘星光中淡淡逸着平靜的光芒,這種近乎於是沉寂的平靜讓墨塵本幸災樂禍的笑意僵了一僵。
“誒,我說艾南,怎麼着也得謝謝你的救命恩人啊!”墨塵老實不客氣的一下子在他身邊坐倒,也不去看他的臉,卻只是雙手捧着幾個野果,擡頭看着那星光漫布的夜空,無奈的嘆口氣,“想當初,本世子也是追在你身後跑着,要讓你受我的報恩。”他忽地斜睨谷溟熵一眼,略咬着牙,不服氣的恨恨道,“還是從禮儀之邦的天燁而來的呢,都還沒我鬼方教化的好。”
谷溟熵這才側過臉來,將他上上下下看了個遍,這才發現,他身上寶藍色錦袍已是被撕裂的能與乞丐的服飾相提並論,而那右腳腳踝之處,亦是亂七八糟的包纏着點點寶藍,還自那裡面滲出些血漬來。心中略微一動,他擡手從墨塵手中,顧自取過他手中的野果,細心的將那野果擦拭一遍,沉默着一小口一小口的咬着吃,臉上依舊是雲淡風輕般的平靜,可眼底那在星光下可以瞧見幾許的暗潮,及那顫抖着的手和那進食時微皺的眉,都在昭示着他此時的痛苦與怨憤。
墨塵不屑的瞥他一眼,自己亦是取了一個野果而來,擦也未擦,便直接丟進嘴裡,大口大口嚼了起來,嘴巴里是含糊不清的話語,聽的谷溟熵俊眉越皺越攏,“你這男人是沒心的嗎?命可真硬,髮簪紮在心臟處都死不了。呵,發現你還有氣時,我以爲你壓根就沒長過心呢!”他不懂,亦並不知曉,某些人的天生內臟位置長得異於常人,而,谷溟熵,卻不巧,正好是這某些人中的其中之一。
“誒,我還是不相信你是個長了心的傢伙。”費力的嚼了幾口,便將口中的野果吞嚥了下去,墨塵不死心的一把按向了谷溟熵的胸口,俊俏卻又猙獰的臉上,帶着一絲矛盾奇異的笑容,他亂動着自己的手,嘴裡卻叫苦連天,“天,早知道做你救命恩人會這樣麻煩,就算是那個簫師再怎麼哀求,本世子也不高興來。”
“你說什麼?”本自不想理睬他,心中亦是對他突然觸及到自己傷口而略略抽氣,卻不料自他口中聽的簫師二字,簫師?墨塵認得的簫師,除了湛南還會有誰?他欣喜的一把攥緊了墨塵的衣袖,低叫道,“簫師,是不是湛南?她現在在哪?可是安全了?”
“這麼多問題,叫人先回答哪一個啊?”墨塵沒好氣的掙脫着他的手,不禁有些奇怪這個艾南,若在平時,自己才稍微接近他半步,他便會冷着臉走開,要不就是一臉冷酷的看來,瞥的你不想走開也不成,而今天的他,似乎很累,只是聽到有那個簫師的消息,便這般欣喜緊張,看來是龍陽之癖已是深入骨髓,沒的救了。他不由的一挑眉,連帶着眉間那一道窄窄的疤痕,一晃一跳的,“好,你那簫師過的當然好。”墨塵瞥眼看去,正好見着谷溟熵似是略鬆了口氣的模樣,一時間,已是閒閒的道,“那是自然,如今在這鬼方,還有什麼地方,比得上左戎王府逍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