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378. 反抗者們
經過一個多小時的顛簸，衆人來到了一座偏僻荒涼的小鎮，位置應該是在東京都的郊區。
這種郊區小鎮應該可以算是最倒黴的時代棄兒。雖說是鄉下，偶爾也能看見幾片稻田與樹叢，但卻完全沒有鄉下的田園風光和新鮮氣息，空氣中始終混雜着柏油路和尾氣的刺鼻味道；可說它是城市，這種小鎮裡雖然有小型商場和車站，但遠不如真正的大都市繁華，很多商品都需要去東京採購，也沒有什麼娛樂設施，生活非常枯燥。
正因如此，這種算不上鄉下也稱不上城市、不上不下的小鎮很快就會變得死氣沉沉。年輕人們全都前往大城市，只剩下老人和孩子孤苦伶仃地守在這裡。
就像是涼宮椛的老家一樣。
但也正是這種近乎荒蕪的小鎮，非常適合作爲秘密據點的安置地。
黑人大叔將車停在了田野旁的一座房屋後面，衆人便下了車。
篝夜音無刷卡打開房門，道：“請進吧。”
紅中燼左右打量了片刻，跟着他們走進去。
表面上，這房屋看起來不過是普通的居民住宅。然而當篝夜音無帶他進入地下室時，他才發現底下暗藏玄機。
映入眼簾的是一座巨大的電腦屏幕，上面顯示着各類任務的實時進展和數十張監控畫面。地上爬滿了數不清的數據線，各種現代化的設備密佈在各個角落，牆邊還有堆滿資料的書架。
光是踏足進此處，便足以被這裡的森嚴而靜謐的氛圍所感染，不由得屏住呼吸。
這座秘密地下基地裡有三個人：
一位磚紅色波浪短髮的白膚女郎；一位身穿灰白色和服、正在維修長管獵槍的黃膚男人；以及一位戴着黑框眼鏡、正在擺弄筆記本電腦的黃膚青年。
“諸位，我把他帶回來了！”篝夜音無清了清嗓子，宣佈道。
三人的視線紛紛投過來，在看見紅中燼時不約而同地一愣。
“他就是P01號？”紅髮女郎稍微蹙眉，頗爲警覺：“和照片上.相差真大。”
“千真萬確，正是本人。”篝夜音無點頭保證。
“誒~真的把他帶回來了。”眼鏡男放下電腦，好奇地打量起他來，似乎是在他身上尋找什麼。
和服男擡頭看了一眼，擰巴着臉嫌惡道：“果然和傳聞中一樣.百鬼夜行的實驗品。”
“諸位，不介意的話就請先坐下吧，我們好好相互介紹一下。”篝夜音無說着，轉頭看向紅中燼：“好嗎？”
“.”紅中燼隨手找了把椅子坐下，沉聲吩咐道：“說吧，最好讓我相信你們真的有能力對抗不死院龍真。”
“這小子態度好囂張啊~”眼鏡男開着玩笑感嘆道：“呀，皮膚看起來也蠻嚇人，像是從墳地裡爬出來的~”
黑人大叔也找了椅子坐下，篝夜音無便開始介紹起來：
“諸位，這位新人就是我一直提及的P01號，從今天起正式加入我們。”
“你們每個人都爲他進行一下自我介紹，說明自己的來歷和加入這個組織的理由。”
紅髮女郎率先站起來，淡然自若地介紹道：
“希莉斯·F·蕾克哈德，前FBI國際特工。一年前我被派來和之國調查KJ組織後暴露被捕，幸得篝夜女士所救，之後我就加入了她的計劃。”
“我與她合作的理由有兩個，其一是破壞不死院龍真的陰謀，其二就是爲我最好的朋友報仇。”
篝夜音無爲她補充：“你平時可以稱呼她爲希莉斯，任務的時候稱呼她的代號【薄暮幽影】。”
接下來開口的是剛纔開車的黑人大叔，口音很拗口：“我叫三島傑克，代號【洋蔥頭】，我的身份應該是和之國的非法移民。”
“十五年前，我的父親聽說和之國是個包容性很強，歡迎外國友人的好地方，所以帶着我們部族遷移過來。”
“可是來到這裡之後，我們才意識到事實不是這樣的。和之國表面上說的這些都是騙人的，是他們吹噓的謊言。”
“當我們真正踏足這片土地後，發現這裡的人根本不歡迎我們。他們把我們當作異類，黑戶，沒有人接納我們。”
“我們已經花光了全部積蓄，沒有辦法離開了，所以只能在這裡生存，爲了吃上飯就去幹髒活累活。”
“父親過世後，我爲了賺錢養活部族，做過地下拳擊手，保鏢，打手，還參加過其他危險的工作，好不容易纔爲族人們保住了一塊居住地。”
“直到一年前，我發現部族裡出現了好幾起族人失蹤的事件，大家人心惶惶。我還發現有人來我們這裡花錢收購孩子，有些族人爲了錢，就會把孩子偷偷賣出去。”
“所以我決定去調查，最後終於找到了兇手是KJ組織，我要爲那些被擄走的族人們討一個公道！”
“不幸的是，他在調查中反被KJ組織盯上了，險些要被滅口。”篝夜音無說道：“我就把他保下來，讓他加入我們的團隊。”
“是的，我很感謝篝夜女士出手相助！而且篝夜女士還把我的族人安置到了暫時安全的地方！”三島傑克拍了拍堅實的胸脯，如戰鼓擂響：“所以我就加入了她的團隊！我蒙受了天大恩情，必須要報答她！”
說完，三島傑克坐回椅子上。
接下來自我介紹的是眼鏡男，他的和國語也不是很標準，顯然是外國人。
“啊哈，到我了~”眼鏡男擺出一副精明的笑容：
“陳焓，炎黃人，代號【CE大師】。職業嘛就當我是[旅行黑客]吧。一邊去全世界旅遊，一邊接點電腦方面的私活，有時候會把我的經歷寫成小說賺點稿費。”
“哦，陳焓~？”紅中燼忽然來了一點興致。
“我很慶幸你能對這個名字有反應~如果你有陳九州的記憶，應該知道我是誰吧？”陳焓忽然盯着紅中燼，頗爲懷念地感嘆道：
“陳九州的師父是我的遠房叔叔，我們兩家來往還挺頻繁的。那位老先生的養子也和我很熟，我們以前經常一起玩，他真的是個很討人喜歡的孩子。”
“可沒想到小九州在東京意外喪命，連遺體都失蹤了，他家師父可是爲此愁眉苦臉了很久。我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正好我半年前打算來東京旅遊取材，就決定順便幫他找找小九州的線索。”
“結果嘛你應該也猜到了，我差點被KJ組織的人盯上，好歹最後是被篝夜大姐救下來了~”
陳焓忽然話鋒一轉，目光變得無比凝重：“我有個問題，P01號.你吃了小九州的腦子，此事當真？”
“沒錯。”紅中燼頷首。
“那他剩下的遺體還在嗎？”陳焓的眸子明顯閃過一絲焦急。
“還在。”紅中燼冷哼道：“他的遺體還在KJ組織手上。”
“是嗎.”陳焓鬆了一口氣，眸中卻閃爍出幾縷怒火：“那我無論如何都要把他的遺體帶回去.這就是我的目標。”
“.”
陳焓的面色恢復平靜，坐回了椅子上繼續擺弄起筆記本電腦。
最後一個自我介紹的是和服男子：
“三日月昧方，代號【鐵匠】，請多指教。”
三日月昧方看了紅中燼一眼，冷峻的臉上再次浮現出嫌惡的神情：
“我的爺爺.曾經是把你變成這樣的人的幫兇。”
紅中燼微微眯眼，眸中浮現出殺意。
“我們三日月家世代都是爲帝王鍛造兵器的鐵匠。”三日月昧方繼續解釋道：
“二次戰爭時期，爺爺被選爲了大和帝國的軍隊武器生產顧問，設計和協助製造了很多軍用兵器。”
“戰爭結束後，爺爺意識到自己的武器被用作侵略和屠殺工具，終是追悔莫及。於是他放棄一切功名利祿退隱歸鄉，餘生儉衣粗食，誦經唸佛，以此來懲罰自己。”
“晚年時期，爺爺曾多次試圖前往炎黃，向被他造出的武器傷害的人道歉，還想把自己的畢生技藝傳授給他們作爲補償。可他卻屢遭大和政府的阻攔，最後連一句道歉的話都沒對他們說出口就鬱鬱而終。”
“事先說明一句，我本人並不對二次戰爭時期的事情感到抱歉，也沒理由去繼承爺爺的罪孽。”三日月昧方的目光平靜如水：
“我加入篝夜前輩的團隊，只是爲了替爺爺完成他的遺願而已。如果能達成這層共識，那我從爺爺那裡繼承來的鍛造技術姑且能爲你們派上用場。”
“唏”陳焓頗爲不屑地嘆了口氣，顯然在爲他喝倒彩。
“至於我你應該已經足夠了解我了吧，紅中小哥~”篝夜音無適時地插入話題，打斷即將燃起的火星：
“篝夜音無，代號【持火者】。我的目標很簡單，就是要阻止KJ組織，阻止不死院龍真的陰謀。無論是爲了全世界的安定還是爲了和之國自身，我都該如此。”
聽完所有人的介紹，紅中燼抽了一下嘴角，隨即忍不住陰惻惻地笑了起來：
“哼，哈哈哈！當真是烏合之衆，着實夠滑稽！”
聞言，三日月昧方和三島傑克相繼皺眉。陳焓推了推鏡框，鏡面閃光遮住了他不悅的眼神。希莉斯和篝夜音無的表情則沒有多少變化。
“那麼，你的意思是我們這個團隊還不夠格嗎？”篝夜音無耐心地問道。
“夠不夠格~？”紅中燼聳聳肩，戲謔道：“不，我只是笑你們貌合神離，各懷鬼胎！這種團隊，我可不知道該如何信任！”
“更何況”紅中燼忽然指向篝夜音無：“這個團隊的首領還是一個兩面三刀的女騙子，不是麼~”
“紅中小哥.”篝夜音無的嘴角微微抽搐，面色卻不動如山：“我們之間發生過許多誤會，我知道你肯定不會輕易信我。但是請相信我的真心，我是有意要與你合作，畢竟我們都有共同的目標。只要能獲得你的信任，我願付出一切代價。”
“付出一切代價~？”紅中燼冷笑道：“你可真敢說，那我就依你說的做了~”
說罷，紅中燼走到篝夜音無面前，一把抓住她細長的脖頸，作勢要掐死她。
“喂，你在做什麼！停手！”希莉斯當即跳起來，拔出手槍瞄準紅中燼，想要阻止他的瘋狂舉動。
“放開她！馬上！”三島傑克也發出粗獷的警告，隨手戴上一對金屬指虎。
“果然.這小子早已變成怪物，失心瘋了嗎？！”三日月昧方將懷中的獵槍上膛，黑洞洞的槍口直指紅中燼。
“媽的，搞什麼.”陳焓推了推鏡框，雙手在鍵盤上飛快操作起來，似乎是在籌備着什麼。
“不不要緊.別過來.”即便被掐住喉嚨，篝夜音無依舊儘可能保持冷靜，目不轉睛地與紅中燼對視：
“果然.只有做到這個地步，才能讓你相信我嗎？”
“別把所有事情想得這麼理所當然。你以爲僅憑你一廂情願的想法，還有這個草臺班子一樣的垃圾團隊，我就必須和你合作？”紅中燼雙眸深邃而死寂：
“不如這樣吧～我現在吃掉你的靈魂，如果你的記憶足以說服我，我就姑且與你們合作；如果你的記憶說服不了我，那麼在場的其他人也要死。”
“吃掉.”衆人倒抽一口涼氣，這位新‘同伴’的發言讓他們感受到了發自身心的恐懼。
“果然啊世事難料呢.”篝夜音無的面色已經蒼白如紙，呼吸也異常困難，卻沒有任何要反抗的意思：
“如果這是唯一能獲得你信任的方法.那就如你所願吧”
“喂這是幹什麼.”希莉斯頗爲困惑，甚至開始慌張起來：“你真的要讓這隻怪物吃了你？”
其他人也大爲驚慌，相繼發出質疑與驚歎。
“沒事的”篝夜音無卻努力對紅中燼擠出一絲微笑：“說句心裡話我以這種狀態苟活於世.本就是萬般痛苦.紅中小哥你若是能幫我解脫也頗爲讓我欣喜.”
“所以.請動手吧就當是.救救我.然後倘若我的靈魂足以取悅於你就請你去救救這蒼生百姓吧”
“救、救、救、又要我救.”如同被觸及到了雷區，紅中燼頓時面目猙獰：“爲什麼.爲什麼就連你也要對我說這種話？！”
他將嘴巴張開到180°，牙齒探到篝夜音無的腦袋上。
“咯嚓！”
血漿四濺。
“啊啊啊——！”
三島傑克雙手抱頭，顯然被嚇壞了：“我他孃的老上帝啊他真的吃下去了.”
“天殺的.見鬼！”希莉斯咬牙切齒：“爲什麼會變成這樣這樣下去還怎麼執行計劃！”
“碧養的，搞得跟Ｂ級片一樣！”陳焓敲打鍵盤的手指停了下來，舉起筆記本電腦檢查了一下，又暗自惆悵道：
“唉，這都是什麼事！小九州啊小九州，你也是被這瘋子吃掉的呀”
三日月昧方的眸中閃過一絲糾結與痛苦。
“大和的罪孽，已到了這個地步嗎。”他低聲嘆息：“事已至此，皆是因果報應可憐至此，亦是可恨。”
包括紅中燼在內，沒有人看見篝夜音無臨死前的表情。
那是歸於寧靜，釋然無比的笑容。如同囚籠中的鳥兒終於擺脫束縛，再次回到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