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356. 東京狂人日記
“.”
“.”
在一片虛無中，九州誠睜開了眼睛。
周圍的景象如同梵高的星空一般抽象而夢幻，而九州誠則漂浮在半空中。
這光怪陸離的景象讓九州誠立刻就意識到，自己應該身處在類似於“精神世界”的地方。
回想起之前那些恐怖至極的記憶，九州誠渾身一陣顫抖，只希望自己剛纔只是做了個噩夢。
“我到底是怎麼了？”九州誠迷茫地拍一下額頭，痛苦呻吟道：“我到底是誰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裡是靈魂的空間。”忽然，他的身後傳來了一個少年冰冷的聲音：“準確來說，是[九州誠]這具身體的靈魂空間。”
“誰？！”九州誠驚愕地轉過頭，卻發現身後漂浮着一個少年。
少年讓他感覺很熟悉，之前在那個奇怪的美夢中假扮師父的也是他。
然而九州誠仔細端詳少年的樣貌時，卻不禁嚇了一跳。
少年的長相就是九州誠本人，只不過稍微年輕稚嫩一點，掛着的卻是一副隨時在思考着明天要不要去死的喪氣臉。
就像是自己穿越之前，那個每天生活在絕望中，隨時考慮自殺的可憐蟲九州誠。
“你好，初次見面準確來說，這是自從你這個人格誕生後，我們的第一次正式會面。”少年的語氣透着一股悲喪，聲音拖拖拉拉的：
“雖然我很不希望讓你察覺到真相，但是也已經瞞不住了吧”
在九州測困惑的目光中，少年清了清嗓子，遲疑地說道：
“其實我纔是九州誠的原本意識，而你是我太過憧憬那位炎黃大英雄而產生的第二個幻想人格。”
“你在說什麼？什麼人格不人格的.我.”九州誠露出難以理解的表情，想要極力否認這些胡言亂語，但他卻感覺頭腦一陣刺痛，有什麼記憶呼之欲出：
“等一下.我是我是陳九州.不對九州誠.不對呃，穿越成九州誠的陳九州等等”
“爲了讓你更完美地扮演那位大英雄，我用主人格的權限修改了你的認知。”少年沮喪地嘆了口氣，實在是看不下去了，繼續解釋：
“可現在事情已經到了這一地步，就算我不說，你很快也會恢復記憶的，到時候伱肯定會更加恨我.所以我這就把真實的記憶還給你，你會想起來的對不起，希望你能少恨我一點點。”
下一刻，如同千針萬刺般的記憶與畫面涌入九州誠的腦海中。
記憶的量並不大，卻極具衝擊力，讓他痛苦不堪，只能抱着腦袋乾嘔，身體也在用力扭曲。
片刻後，九州誠半跪在空中，抱着腦袋神神叨叨地呢喃道：
“我我是陳九州.我在秋葉原被殺後.在一間停屍房“我”在這裡看到了我我被“我”吃掉了然後我變成了“我”.”
“不對！不對！不對！”
“我我是九州誠.我在想要自殺時被人帶到.帶到某個地方然後然後在停屍房醒來然後我很餓.我吃掉了“我”.我變成了“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九州誠發出了尖銳至極的吼叫，如同要把自己的靈魂也一併嘔出來。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怎麼回事怎麼回事怎麼回事怎麼回事怎麼回事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這都是什麼跟什麼！這些是什麼東西！！爲什麼會出現在我的腦海裡！！這是什麼東西！！！”
九州誠莫名神智錯亂地咆哮起來。
“去年五一黃金週的時候，我選擇了自殺。”少年低垂着頭，自述道：
“從出生以來，我好像就沒活過一天的好日子，父母都是人渣，身邊的人也都看不起我.而且反正在和之國，自殺本來就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與其爲了虛無縹緲的未來拼得要死要活，絕望地苟活下去死掉對我來說纔是更輕鬆的選擇吧。”
“所以我選了個安靜的地方，打算獨自死去，這樣就不會給任何人添麻煩但是就在我臨死前，有人找到了我。”
“他們自稱是KJ組織，還拿出了一份合同給我看。”
“你的父親九州末番和母親九州糜花已經把你賣給我們抵債了，我們擁有你的一切所有權，包括你的勞動力和身體，這是契約書.他們是這樣說的。”
“那時候，我終於明白爲什麼父母失蹤後，黑道的人沒有逼迫我還債了。雖然他們嘴上說是爲了遵守[父債子不還]的法律規定，實際卻是因爲他們的債務早就被結清了用他們的兒子。”
“我沒敢拒絕那個KJ組織倒不如說我根本沒有拒絕的權力，他們二話不說就把我綁架起來，我連自殺都做不到。”
“後來，我被蒙着眼睛綁到了一間實驗室裡。我隱約聽見海浪聲，我以前在港區那邊的碼頭幫過工，我認得那裡的海浪聲所以應該是在東京灣。”
“然後.然後，他們開始拿我做實驗都是很可怕的人體實驗，我沒法反抗我很痛苦，很害怕，每天都感覺身體要被四分五裂，覺得自己會以最悽慘的方式死掉，每天都懊悔着當初要是自殺得果斷一點就好了。”
“在此期間，我聽說他們進行的是【靈魂科學實驗】.他們相信人的體內存在着名爲【靈魂】的物質，認爲只要將這種物質徹底掌握，就能發揮出空前強大的力量.聽他們的說法，那是足以與核能平起平坐、甚至比它更強的恐怖力量。”
“不僅如此，他們已經在這項實驗中取得了諸多顯著的成果，甚至準備進行一個大計劃一個被他們稱爲【幻想鄉計劃】的巨大陰謀。”
“而他們的其中一個項目，就是名爲【活屍兵器】的人體兵器實驗，也是他們對我做的實驗。”
“人死後，靈魂會離開身體。但是隻要通過特殊的科學儀式，就能將死人的靈魂束縛在身體裡，讓它變成無法死去也不算活着的存在.換句話說，就是活着的屍體。”
“活屍幾乎不可能再次死亡，受到重傷也可以快速修復。並且由於打開了身體的保護機制，活屍能夠爆發出體內的所有力量。比如說，正常人的身體只允許肌肉發揮20%-30%的爆發力，否則肌肉就會斷裂，但活屍可以把力量發揮到100%。”
“不僅如此，他們還可以隨意地對活屍進行強化和改造。安裝戰鬥義肢也好，服用強化藥物也好即便是足以讓正常人死亡的程度，活屍也能夠輕易承受。”
“但是製造活屍的成功率很低。據說他們實驗了近十年，消耗了成千上萬的人材，最後成功的只有六個其中一個就是我。”
“不過他們一開始並不知道我成功熬過了實驗。他們以爲我也死了，於是把我丟進了停屍房，打算把我處理掉。”
“然後.我在停屍房醒來時，第一個反應是絕望和悲傷，第二個反應是好餓。”
“不知道爲什麼，我好餓.我看見了停屍房裡的其他人，他們大概也是要被拿去做實驗，或者實驗失敗的耗材吧.我好餓.”
“我看見他們的大腦裡漂浮着一朵朵藍色的小幽靈這些小幽靈就像是誘人的果實.我好餓.真的好餓”
少年流露出內疚而悲愴的眼神，而九州誠聽後也回想起了那段記憶，下意識地捂住嘴，想要嘔吐。
“所以我我就開始進食了剝開皮囊，吃下紅色果實.”少年雙手掩面，欲哭無淚，嘴角卻不由自主地淌下哈喇子，這讓他的語氣愈發悲痛，嗓子如同千刀萬剮：
“爲什麼.明明他們都是人啊我也是人啊.很害怕，很噁心.可是我停不下來.就像是動物想要進食的本能一樣.我好怕，我肯定是變成怪物了.”
“而且每吃掉一枚果實，我就會獲得新的記憶.那都是他們生前的記憶。”
“KJ組織的人說過人的靈魂就寄居在大腦中，所以即便心臟被摧毀，人還能有片刻的苟活，但是大腦死亡就是毫無挽救的立即死亡。”
“所以準確來說，我其實是在渴望着他們的靈魂吧正因爲我的靈魂早已破爛不堪。”
“我一邊進食，一邊看到了他們的記憶.能來這裡的人大多都很慘，否則也不會淪落到被KJ組織用來做這麼可怕的實驗。”
“我不停地吃、不停地吃，怎麼都停不下來，因爲我太好奇了。”
“我好奇這個世界的其他人都過得怎麼樣，大家是不是都像我一樣過得這麼慘。”
“可是我越吃，就越是困惑、越是生氣.越是感覺這個世界不公平。”
“是的，來到這裡的大家都過得很慘。有身敗名裂的偶像，有山窮水盡的賭徒，有一敗塗地的破產商人，還有一無所有的流浪漢.也有很多隻是很普通的、只是因爲許多個接連的小悲劇就走向絕路的倒黴普通人。”
“但無論如何，無論他們的結局最後如何，他們的人生中都有過一些幸福的時刻，還有值得牽掛的人。”
“曾經愛過自己的家人和朋友，上學時的美好青春，暗戀過的完美女孩，吃到喜歡吃的東西，去過想去旅遊的地方，找到喜歡的工作，爲之努力過的夢想.即便即便他們最後淪落到這個地步，但他們都曾有過快樂、美好的回憶。”
“搞什麼啊結果到了最後，只有我這種倒黴蛋，從出生以來就沒有任何美好的回憶，記憶中的只有痛苦嗎？！”少年的語氣變得崩潰了：
“我越吃越憤怒，所以想要繼續吃。我都不知道是因爲想要拿這些可憐的屍體撒氣，還是想要繼續確認這個世界到底有沒有對我偏心”
“直到我我吃到了一個叫'陳九州'的炎黃人的靈魂，我終於停下來了.我被他震撼到了。”少年深吸一口氣，顫抖着說道：
“明明是異國的遊客，卻敢在秋葉原徒手阻止持槍殺人犯可惜最後被警察當作嫌犯害死了。”
“陳九州這樣偉大的英雄，其實和我一樣，也是個從小就被父母拋棄、無人關愛的可憐蟲。”
“但他和我又不一樣，他有着遠比我崇高的理想。”
“明明從小就經歷的莫大的悲劇，但他僅僅只是接收到了一點點光，就決定義無反顧地去愛這個世界，將這份光無限地擴大下去。”
“即便是在他臨死前，他在記憶中最關心的也是有沒有救到大家，其次纔是憎恨害死他的瀆職警察。”
“消化掉他的記憶後，我也開始重新回想我的人生。小時候有個經常給我帶便當吃的鄰居大姐姐.中學時候的數學老師也很關心我，還爲我打過報警電話，讓警察來調查我的家庭情況秀燼高中因爲同情我纔會給我全額獎學金.齋藤店長也是可憐我纔會給我這麼好的工作。”
“其實在我的一生中，也有人幫助過我，我的人生也並非全是壞事。但我把他們都忘了、忽視了，完全不知感恩，甚至主動將這些善意推開”
“我只記得這個世界是如何讓我變得悲慘，所以去埋怨這個世界，從不去在乎那些真正對我好的人這就是卑賤的我，和那位【大英雄】陳九州之間的區別。”
“所以我這麼卑賤的人，即便獲得了陳九州的人生，有一個像他那樣的師父，也一定會活得不知感恩、變成一個亂七八糟的爛人吧！”
“可是陳九州不一樣.只要有一個人願意給他一絲火苗，他就執拗地要把這份火焰燒遍全世界想要讓他徹底死去，恐怕只有將他的火徹底熄滅，連同灰燼也澆水埋土，再也沒有復燃的可能性吧”
“所以在吃完陳九州的記憶之後，我感到了莫大的愧疚，以及察覺到了那個怨恨着全世界的自己是多麼卑賤。”
“但是像我這麼卑賤的人.卻接着產生了一個可恨又貪婪的想法。”
“我想要成爲陳九州，我想要像他那樣活着，活出他那樣的人生。其實我啊.我這麼無能的人，也夢想過要當大英雄.我也想成爲拯救大家、被大家讚譽的英雄。”
“可是我做不到.我這麼卑賤的小人和陳九州那樣的英雄，就像是光和影一樣的對立面，就像是下水道里的老鼠在仰望街道上的人，是兩種截然不同的物種。即便我掌握了他的記憶，我也成爲不了他.我連將自己代入成他這種事都做不到”
“然後，在極度的精神痛苦和渴求中，我的意識分裂了。等我回過神來，我已經萌生出了第二人格，那就是你。”少年指向九州誠，說道：
“你認爲自己是陳九州或者說是穿越到九州誠身體裡的陳九州。總之，你不認爲自己是九州誠本人，這樣你就能毫無心理負擔地扮演陳九州。”
“分裂出第二人格後我發現，我作爲主人格擁有較爲優先的身體掌控權，也就是說我操縱這具身體的權限優於你。我能在你沒有出現激烈牴觸情緒的情況下修改你的記憶、將你拉入夢境、強行將你頂替下去.之類的。當然，我也可以讓你察覺不到我的存在，而你永遠會被我觀察到。”
“沒過多久，KJ組織的人來了，發現我把停屍房鬧了底朝天后立刻將我逮捕，並且帶我去做檢查。”
“他們發現我已經被成功轉化成了活屍，並且獲得了罕見的特殊能力【食屍鬼】。只要吃掉別人的靈魂，我就能獲得對方的記憶。”
“但是如此一來有個問題，就是我的靈魂會變得渾濁不堪，就像往一瓶可樂裡面混雜雪碧、橙汁、魔爪、清酒等無數種飲料.已經不能再被稱之爲是可樂了。”
“其實這對我本人的影響不是太大，因爲我無論吞食多少記憶，我還是能清晰的知道我是誰。”
“但是對於KJ組織來說，這是個重大的危機。”
“他們會給每個活屍兵器安裝【楔子】，這是能夠紮根於靈魂深處、進而徹底控制其身體的科學裝置。”
“你剛纔也體驗到了，明明無法操控身體，身體卻擅自做出了那麼多奇怪的動作這就是楔子的用處。因爲活屍兵器是寶貴的戰力資源，所以KJ組織不能允許它們有任何反抗的想法。”
“然而因爲我的靈魂已經被無數其他的靈魂污染，【楔子】想要徹底解析我的靈魂需要耗費很長時間，至少需要比常規情況多花費半年到一年。”
“如果這段時間裡，我再發揮【食屍鬼】的能力去吞噬靈魂，我的靈魂又會遭到污染，【楔子】又需要花費更多的時間來解析.簡直就是無底洞。”
“KJ組織本來打算將我囚禁起來，一直關押到【楔子】生效爲止，但他們也很擔心我會在此期間進行反抗和逃跑。因爲在他們抓捕我的時候，我失手吃掉了兩名研究員的靈魂，已經對這間實驗室的構造和地理位置甚至對KJ組織的部分計劃都瞭如指掌。”
“如果我執意想要反抗，就算他們把我關押得再好，我都有機會鬧出大騷動，甚至有可能將KJ組織及這些慘無人道的實驗暴露在公衆的視野當中。”
“退而求其次，我也能在被關押期間找到機會吞掉一兩個人的靈魂，這樣【楔子】又得重新花時間解析我的靈魂。”
“而作爲十年來第六個成功的活屍兵器，KJ組織又捨不得殺掉我，否則許多心血就白費了，他們之後要實施的計劃也會受到影響。”
“所以對於KJ組織來說，他們創造出了一個無法控制卻又不捨得抹殺的怪物。”
“那麼.”九州誠吞嚥了一下，強忍着嘔吐感問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現在【楔子】已經完成了吧？”
“是的，【楔子】現在已經徹底掌握這具身體了。”少年點頭：“準確來說，是在平安夜那天晚上完成的，所以他們纔會在那天凌晨把我們抓起來。”
“那麼.在此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九州誠深吸一口氣，質問：“你不是說他們控制不住你嗎？”
“對不起”聞言，少年颳了刮鼻子，變得很羞愧：“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別光道歉，到底怎麼了？”九州誠急了。他甚至顧不得糾結自己到底是不是什麼【第二人格】了，他必須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
“對不起你聽了一定會生氣的.”少年把腦袋埋得很低：
“因爲.他們和我做了一個交易.如果我服從他們的話，就讓我做一場【大英雄】的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