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進眼睛一瞪,厲聲呵斥道:“石娃子,你想幹嘛,還打我?”
石娃子奮力掙扎,嚷嚷着鬆手。
可沈新年輕力壯,他哪裡掙脫得開。
伸手繳了“械”,沈新才望向手裡的孩子。
個頭不高,估計也就一米四多一點兒。
黑,還瘦。
頭髮亂糟糟的,感覺就是自己隨便剪的。
穿着一件毛邊的條紋長袖,本來是灰色的,現在愣是都快穿成黑色的。
還挺潮,油光發亮的牛仔褲有洞洞,露出裡面的真皮大腿。
不過懷義倒是不冷。
這才四月初,白天愣是都有二十來度,悶熱的厲害。
石娃子指着郭進手裡的青年,伸腿去踹,叫道:“是他們先打的我。”
沈新立刻把他往後拽。
這小子嘴角都見了血,愣是還這麼兇。
關鍵人家至少比他大好幾歲,他倒好,一挑三,一點兒都不帶怕的。
郭進望向被自己摁住這青年,顯然也認識,問道:“張喜,你們怎麼回事,好好的爲什麼打架。”
這張喜有個十八九歲,一身痞氣,頭髮有那麼一點兒復古的非主流風。
被摁了,他滿臉不在乎,甩了一下劉海,嗤笑道:“什麼爲什麼打架,看他不順眼,就打了唄。”
說着,懶洋洋的問自己能不能走了。
“走?”
郭進一瞪眼,喝道:“你往哪兒走,幾天沒教育你們了,又給我惹事兒,跟我回去。”
拽着張喜就走。
張喜一臉無所謂的跟上。
沈新拽上石娃子,他臉上也是同樣的表情,根本不在乎。
但走開兩步,又往回退,瞪着單眼皮道:“我自行車。”
沈新瞥了眼這輛已經掉漆生鏽,車瓦,還有車鏈罩全部沒有,成色舊到只能賣廢品的自行車,道:“放心,沒人要你的自行車。”
就這成色,小偷都不惜得上手。
他瞪着眼睛不動。
郭進扭頭道:“沈新,給他推上吧,別看破,他寶貝着呢。”
正好何文宇趕過來,便推上了自行車。
到車前,郭進一拍腦門兒,纔想起來車還壞着。
把自行車往車斗裡一放,招呼張喜和石娃子下手一起推。
應該是知根知底,不怕倆人跑。
四人一起推,這才把車推着。
車上還有天魁,坐不下,郭進就招呼倆小子坐在車斗裡。
結果剛開出不到五十米,倆小子又要掐起來。
郭進探頭呵斥了兩聲才作罷。
派出所不大,前面是服務大廳,後面是辦公的院子。
院子沒多大,一片菜地就佔去了三分之一的位置,有個年輕人正卷着袖子,搗鼓一輛摩托車。
見到皮卡進來,立刻迎了上來。
郭進拍着車頭道:“小賀,這車不行啊,快到家門口給我歇窩了,還讓人幫着推車,你想辦法給弄弄。”
年輕人倒也乾脆,把手一伸:“郭所,你給我錢,我立馬去修。”
郭進輕哼一聲,連忙指着沈新倆人介紹。
年輕人叫賀祥才,急忙把手在褲腿上抹了抹,和沈新倆人握手。
然後注意力就落在天魁身上,眼前一亮道:“這就是警犬嘛,是不一樣,比一般的狗帥多了。”
郭進一擡手攔住他,教訓道:“不能說狗,這是警犬,是咱們的親密戰友,他有名字的,叫天魁。”
說完,笑眯眯的蹲下,跟天魁打招呼。
“天魁,你等着啊,我給你拿好吃的去,上午走的時候我就給你悶上了。”
說着,快步往辦公區跑。
邊跑還喊,問賀祥才他們有沒有偷吃。
賀祥才應着哪敢啊,才伸手跟天魁打招呼。
天魁勉爲其難,讓他摸了摸。
賀祥才又注意到車斗裡的石娃子和張喜,樂道:“張喜,是不是你挑的頭。還有李石,這才幾點,你又逃課了是吧。”
沈新才知道這孩子叫李石。
李石別過頭去,全當沒聽見。
張喜估計是被教育的次數太多,一樣的反應,根本不在乎。
沈新蹲下,指着眼前對天魁說,這以後就是你工作的地方了,問他要不要自己去熟悉一下。
天魁用一種審視的眼神,左右來回看。
他足夠聰明,都到這兒了,應該已經知道事情無法挽回。
沒鬧騰,那至少已經開始接受現實。
【窩呢】
說着,扭頭望向院子門口,眼神彷彿在說,總不至於把我栓那兒吧。
正好郭進端着一大盆燉雞出來,招呼天魁吃:“嚐嚐,這可是正宗的跑山雞,我燜了一上午,絕對爛糊。”
還香呢,漂着雞油,沈新都聞見香氣了。
好歹做過拒食訓練,天魁鼻子動了動,擡頭望向沈新。
沈新指着郭進,一臉認真的道:“天魁,從今往後,你要聽他的。”
到這兒,就應該讓天魁知道該聽誰的。
天魁打量了一眼笑呵呵的郭進。
【哼】很顯然,不太服氣。
但吃還是要吃的。
郭進臉上笑容又濃了一些,又想起了什麼,急忙道:“天魁,這有太陽,別曬着了,去屋裡吃,房間我都給你收拾乾淨了。”
說着,端起盆兒,招呼天魁跟他去看看。
沈新跟上。
就院門進來右手第一間。
屋子已經被騰空了,就擺了一張牀。
賀祥纔跟着,說這原先是他們值班的宿舍,現在就專門騰給天魁用了。
天魁也不客氣,跳上牀,左右看看,似乎還算滿意,又下牀,繼續吃雞。
沈新暗暗點頭。
這都讓天魁睡牀了,足以證明郭進對天魁有多好。
那麼把天魁留在這兒,沈新才能真正的安心。
郭進笑眯眯的看着天魁吃,又指着外面對賀祥才道:“讓他們倆去寫檢討,再給石娃子盛碗雞湯,這小子估計中午都沒吃飯。”
他話音剛落,外面噗通一聲,卻是倆小子又扭打在一起,摔在了地上。
李石終歸小几歲,力量不逮,被壓制在身下。
急眼了的他直接拿頭去撞張喜面門。
嘭的一下,張喜吃痛,也發了狠,抓起李石腦袋,就要往水泥地上砸。
這要是砸下去,就不是小事兒了。
賀祥才一個箭步上前,把張喜拖走。
沈新也迅速上前,摁住了李石。
郭進跟出來,氣得不行,指着倆人教訓道:“都一個村的,你們倆想幹嘛,還有,看看這是哪兒,不想好了是吧。”
張喜鼻子被撞出了血,抹了一把,臉上有了狠勁兒。
沒撂狠話,只是拿眼瞪着李石。
李石也不怕,桀驁不馴的看着。
沈新暗自驚奇,才知道倆人還是一個村的。
郭進擺擺手,讓賀祥才把倆人都帶走,好好教育,無奈道:“倆小子不學好,還麻煩你了。”
沈新說沒事兒,猶豫一下問什麼情況,怎麼一個村的,還打的這麼狠。
尤其是李石這小子,看着年齡不大,還挺狠。
感覺都是他在挑事兒。
“那誰知道。”
郭進微微搖頭,回房間繼續看天魁吃雞,然後道:“反正倆小子都不學好,這張喜,都不上學好幾年了,整天領着一幫小年輕到處晃悠,他爸也不管他,至於石娃子。”
提起李石,郭進嘆口氣,道:“他媽死的早,生的病,拉了好大的虧空,他爸在外面打工,整年整年的不回來,這孩子也就沒人管了。”
“不過我知道,這小子本性不壞,我看人很準的。”
他指了指自己眼睛,直樂呵。
沈新聽懂了,沒有再問下去。
晚些時候,派出所的人陸續返回。
副所長叫孫永傑,四十來歲,一眼看就是那種老江湖,走路都帶風。
所里人太少了,教導員沒有單獨設立,就由郭進兼任。
對於天魁的到來,孫永傑和郭進一樣,舉雙手歡迎,
晚上一起吃飯的時候,他還唸叨呢。
說今天下村去抓賭,結果被人提前漏了風,人全跑了。
“這要是有警犬,那是不是可以追蹤他們,一個都跑不掉。”
沈新點頭。
天魁是有這種本事,不過抓賭一般抓現場,再用警犬去追蹤,把人追到了也不好定罪。
正吃着,所裡值班的民警打來電話。
“什麼,人丟了!”
郭進驚呼了一聲。
正吃驢肉的沈新心頭一驚,人丟了,孩子嗎?
挑選馬場鎮派出所贈送警犬,是篩選過的,內部資料顯示,16,17,這兩年間,馬場鎮前後發生過三起半拐賣兒童案件。
其中那半起,是拐賣被當場發現,被羣衆制止。
而兩年丟了三個孩子,這個比例其實已經很高了。
想不到這剛來就撞上。
孫永傑連忙放下筷子,問怎麼了。
郭進捂着電話道:“別提了,徐二愣子他老婆又走丟了。”
孫永傑哦了一聲,淡定了不少。
沈新詫異之餘,暗鬆一口氣。
以爲丟孩子呢,合着是老婆丟了。
郭進掛了電話,道:“那怎麼弄,我帶人開車去找找吧。”
孫永傑起身:“還是我去吧,你把小沈他們陪好。”
沈新連忙道:“郭所,這不有天魁嘛,正好了,讓天魁幫着找找。”
孫永傑一愣,猛地反應過來。
對啊,現在的馬場所,那也是有警犬的派出所了。
人丟了,沒有比用警犬找更合適的?
他點頭說行。
郭進卻有些遲疑,道:“這天魁剛來咱們這兒,舟車勞頓的,你讓他休息休息啊,還有徐二愣子他老婆走路磨蹭,跑不遠的,沿着國道找一找就是了。”
他倒是還心疼起了天魁。
沈新道:“郭所,天魁來就是幹活兒的,找個人而已,對他來說不費事兒的。”
以天魁的能力,這都算是小兒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