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給我閉嘴,吵什麼吵!”
捕快一腳踹過去,冷冷的掃了一眼,“帶下去。”
說完,就不等殺手們嚷嚷,強行拖了下去。
拖到下堂處的時候,殺手頭頭怒吼一聲,聲音響徹縣衙:“我們是渭城金老爺的人,誰敢動我們!小心金老爺到了,扒了你們縣尹的皮!”
殺手無比囂張,方圓幾百裡,誰不知道渭城金老爺的大名?
那可是聞名西南地區的首富,勾結西城總督,可謂權傾天下。
頓時捕快有些不確定了。
卻聽一道中氣十足,沉穩威嚴的聲音傳來:“那我就等他來扒我的皮。”
聽到這聲音,誰都會腦補出一個威武將軍的模樣,卻等幾人回頭,狠狠地一愣,嘴角抽搐。
只見迎面而來的是一個身材不高不壯,一襲粗布衣草鞋,挎着菜籃子,滿臉絡腮鬍,不修邊幅的中年男人。
要說特別之處,大概就是他那雙充滿威嚴霸氣的雙眸,大概是多年歲月的蹉跎,也抹不掉的風骨傲氣。
聽聞崔亭昱十五歲參軍,二十歲立功,曾爲大元帥手下有名的虎將,令敵人聞風喪膽,武藝可謂非凡。
可惜其實在一根筋,又剛正不阿,得罪了不少權貴,最後被貶爲小小容和縣縣尹。
可是這位催大人依舊不閒着,閱覽羣書,精通棋藝,吟詩作畫也難不倒這個曾經的大老粗,其詩文畫作廣爲流傳,可謂文武雙全。
這樣天資卓絕的人,此刻竟然是這個鬼樣子。
“大人。”
捕快們給崔亭昱行禮,眉宇間盡是恭敬。
崔亭昱拖拉着草鞋,慢騰騰的挪了過去,頗有一副老頑童的模樣,歪着頭瞥了一眼那叫嚷着的殺手:“順便讓他留下來,嚐嚐老朽做的菜。”
堂上之人,除了捕快,還真沒人敢相信,這個糟老頭子就是聞名天下的鐵疙瘩崔亭昱。
“我說老頭子,你知道金老爺是誰嗎!”殺手頭頭依舊不信邪,無比囂張的叫囂着。
崔亭昱聞言,撅起小鬍子,神秘一笑:“是誰?還不人了咋滴?”
“你!”殺手被氣到,他能怎麼說?說金老爺不是人嗎?
“唉,太吵了,不如先讓你嚐嚐老朽的菜吧。”崔亭昱斜眸瞥着那殺手,隨意的伸手從菜籃子中拿出來一坨菜頭,好似思考了一下,“就着晚露吃新鮮,就不給你洗了啊。”
話音未落,崔亭昱不由分說的直接將菜頭塞進了殺手的嘴裡!
“咔擦!”
只聽一聲關節錯位,大概是崔亭昱力氣太大,也大概是他故意的,塞菜頭的力氣使大了,直接將那殺手的下巴卸了下來。
“唔唔唔”殺手疼的直冒冷汗,睜大眼睛差點沒把眼珠子給瞪出來,不停的劇烈掙扎着,卻只有口水不受控制的流了下來,晶瑩的唾液,拉的很長,低落在地上。
這個樣子,可把其他殺手給嚇慘了,禁閉着嘴巴不敢說話,生怕下一個吃菜頭的就是自己了。
崔亭昱無比滿意的揪了揪小鬍子,笑的人畜無害:“老朽的菜好吃吧?你流再多口水,也沒有多的了,下去乖乖待着吧。”
說着,還親切的拍了拍殺手的腦袋,收回手的時候,捕快也識相的把一行人押了下去。
順便把地上的口水掃乾淨了。
李允卿:“”
軒轅然櫟:“”
所以這就是崔亭昱了?
這和想象的不太一樣啊。
本以爲是一個不苟言笑的肅穆男子,卻不曾想,竟然如此的嗯,放蕩不羈。
看着人被帶下去,崔亭昱瞥了一眼堂中的四人,眯了眯眼睛,掃過李允卿,又將目光落在曹八的身上,那雙高深莫測的眸子變幻着,最後化作一聲低笑。
他搖了搖頭,拖拉着草鞋,走進堂中,往後院而去,隨意的招了招手:“進來吧。”
四人相視了一眼,跟着崔亭昱去了後院。
後院擺滿了雜物,滿滿的都是農家的東西。
比如那曬滿菜頭的篩子,比如圍欄裡咯咯噠的老母雞,再比如掛在房檐上的玉米辣椒。
敢情這老傢伙在這兒過田園生活?
崔亭昱慢騰騰的挪了過去,將菜籃子放在架子上,又隨意的在罐子裡抓了一把小米,走到圍欄邊上,撒在地上,看着老母雞去啄米,他笑的眯起了眼睛。
李允卿四人就這樣安靜的站在一旁,不說不做,靜靜地打量着他的一舉一動。
彷彿是被看尷尬了,崔亭昱隨意的揮了揮手:“隨便坐,等會給你們寫狀紙。”
隨便坐
李允卿的嘴角抽搐,這兒好像沒地方坐吧。
軒轅祁玉無比的耿直的開口道:“可是這兒連個凳子都沒有,怎麼坐啊。”
崔亭昱卻好像聽不見,手背在後面,哼哼着不着調的曲兒,走到架子上,取下了一些乾菜和大米,燒起火,煮起飯來。
眼看着煙霧升騰,他們四人的心情是崩潰的。
這樣不靠譜的縣尹,哪裡是聞名天下的那個崔亭昱?
難道他早已經智力衰退,成爲了一個普通農家人了?
不一會兒,飯幾乎要煮好了,啵咯啵咯的冒煙翻滾的時候,崔亭昱卻不打算吃飯了,等着那飯煮着,走進房中拿了文房四寶,拖着草鞋,一搭一搭的挪到了一旁的亭子裡。
說是亭子也不算亭子,不過是一個沒有四面牆的茅草房,石桌面卻還算乾淨,有五個凳子。
“坐。”崔亭昱隨意的道,慢悠悠的將紙鋪好,拿起硯來準備硯墨的時候,卻停了下來,隨意的掃了一眼,對軒轅然櫟叫道,“小夥子,老人家沒力氣,你來幫我硯墨。”
軒轅然櫟:“”
您確定不是您懶嗎?
心中這麼想,他卻還是乖乖的走過去,磨起墨來,順便也近距離看了看自己的外公。
別看崔亭昱鬍子拉雜的像個老頭子,近距離看,他皮膚還是很好,正值壯年。
軒轅然櫟硯墨,崔亭昱就放好筆墨紙硯,帶着笑意,卻又彷彿沒有笑的眼睛看着其他三人:“說吧。”
李允卿清眸澄澈,淡淡的看着面前的人,輕輕開口:“崔大人知道金老爺金福山吧。”
崔亭昱意味不明的點了點頭。
李允頓了頓,繼續道:“我們本不是渭城的百姓,遊歷到那地,當地百姓本本分分,卻被一手遮天的金福山壓迫,我們想將他的罪名昭告天下,他派殺手追殺我們。我們想,崔大人,可以將此人,繩之以法。”
聞言,崔亭昱撅起小鬍子,不以爲然的搖了搖頭:“我又不是渭城的城主,這事我管不着。”
李允卿皺起眉,櫻脣輕啓,字字珠璣:“據我所知,渭城主已被壓制,崔大人就如此不管百姓死活嗎?”
崔亭昱的手指動了動,笑着看着李允卿:“姑娘知道的挺多啊,不如直接去皇城告御狀。”
“崔大人覺得,我能平安抵達皇城嗎。”李允卿的聲音突然壓低,懶懶的挑起眉毛,清眸中迸射出清冷的光華。
崔亭昱一愣。
李允卿見縫插針:“崔大人,您應該知道,金福山小小商戶,卻在西南地區橫行霸道,壓榨百姓,小女子得到一副密函,只希望崔大人可以不要置身事外。”
說完,她取出那封信件,放在石桌上,玉指輕點,推給崔亭昱。
崔亭昱彷彿有所動容,半信半疑的看了一眼李允卿,然後盯着信件看了幾秒,嘆了口氣:“姑娘啊”
李允卿挑眉,等他說。
可是崔亭昱卻不再說了,而是拿起信件來拆看,低沉的目光落在信紙上,驀然變得陰鷙起來。
好像很憤怒。
都說崔亭昱最看不慣貪贓枉法之人,今日一見,當真如此。
“罷了,老朽盡力。”崔亭昱將信紙摺疊起來放好,看着李允卿,高深莫測的一笑,“這年頭,這樣有膽識的姑娘,不多了。不知道姑娘原家在何處呢?”
李允卿淡眉輕挑:“大人覺得呢?”
崔亭昱就那樣盯着李允卿看了半晌,在曹八快要忍不住的時候,他緩緩道:“帝都吧,而是身份還不低。”
李允卿心底微驚,這崔亭昱看人的本事還不錯。
“前不久,老朽收到一封信,也是一個小姑娘交給我的,她的膽子,比你大,大好多。”崔亭昱幽幽的嘆了口氣,“這年頭啊,男子都是縮頭烏龜,女子倒是膽識不淺。你們回吧,我會盡力而爲的。”
說完,他慢騰騰的起身,軒轅然櫟硯墨了半天,他也沒有用一滴,拖拉着破爛草鞋,去看他煮的飯去了。
軒轅然櫟沉靜的目光落在崔亭昱身上,遲遲不移開,輕聲道:“師父爲什麼不說出身份。”
其實,他知道崔亭昱現在沒有太大權利,搬到金福山簡直是癡人說夢。既然這樣,師父何不早點說出來,再等,估計也沒什麼好處了。
李允卿慢悠悠的起身,走下去,往堂外而去,清清淺淺的道:“我還是想看看,他能做到何種地步。”
今日一見,李允卿對這位崔亭昱,有滿意的地方,也有疑惑的地方。
她想在容和縣待兩天,看看他的本事,好好了解了解這個未來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