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
一聲低吟,雷鈞霆睜開雙眼。
這是一張木製的矮牀。牀身並不大。雷鈞霆覺得自己只要一翻身,就會翻到牀底下去。
“醒了?”一個不帶任何色彩的聲音傳來道:“別動!你身上的毒還沒有徹底清理。”
雷鈞霆轉頭看去。
原來是之前那位少女。
“在下雷鈞霆,多謝姑娘救命之恩。不知姑娘芳名?”雷鈞霆坐在牀上拱手問道。
“你叫我小昭就行。”少女頭也沒回,繼續搗鼓手裡的藥材。
因爲在荒谷,時常有毒蟲蛇蟻出沒。大多都是劇毒之物。所以身爲巨鯤幫比較核心的成員,多少都會一些毒經藥理。
雷鈞霆擡起手握了握拳道:“可我好像並沒有任何不適啊。”
“現今毒物,大多是口食中毒。如砒霜,鶴頂紅之類。不慎食之,必死無疑。”小昭解釋道。
“再有就是血液中毒。像毒蛇,或一些有毒的植物。只要劃破一絲皮肉,便可見血封喉。”
“第三種,也是較之少見的氣體中毒。”
小昭將手裡的一些藥材磨粉,倒入一個藥罐內:“譬如,沼氣,瘴氣,還有某些動物也會釋放毒霧,亦或者某些植物燃燒後散發出的氣味。”
“雉鳩分泌的液體,就屬於第三類毒物。雖然毒性不強,不至於致命。可是卻會對大腦神經造成損傷。輕則神經麻痹,導致反應遲緩。重則可能永久性神經錯亂,陷入癲狂。”
“嘶……”雷鈞霆吸了口涼氣。
對於習武之人來說,神經脈絡乃是最重要的東西。
打斷手腳,都有可能接上覆原。可是經脈之類的受損,就永遠醫治不好了。
所謂的,傷了根基,基本是指經脈受損。
對於一個高手來說,哪怕四肢全斷了,他坐在牀上仍然可以真氣運行,乃至出口傷人。
可若是經脈盡斷。即便四肢健全,卻也無法像正常人一般下牀走動。
“你無須擔心。”小昭繼續說道:“你內力雄厚,抵禦了大部分的毒素。經脈裡殘留的一點,隨着時間推移,便會自動被排除掉。”
“那就好!”雷鈞霆鬆了一口氣。
“你說我若救了你,你定全力報答?”小昭說道。
“那是自然。”雷鈞霆想也不想道:“救命之恩,無以爲報。姑娘有何差遣,說來便是。”
小昭轉身從另外一個藥罐裡倒出一碗湯藥,遞上前道:“把它喝了。”
雷鈞霆接過湯碗,二話不說便將藥湯喝了個乾淨。
“你不問問我給你喝的是什麼?”小昭問道。
“小昭姑娘既然救了我性命,又大老遠把我拖了回來。想來不會給我喝毒藥吧?”雷鈞霆笑道:“再說,雷某的性命乃姑娘所救。姑娘若想收回,即便賜我毒藥,我也喝了便是。”
“哼,天真!”小昭接過喝完的湯碗道:“這個世上多的是生不如死折磨。希望你等下可別求死纔好。”
“雷某雖過着刀口舔血的日子,卻是極爲惜命。我……”正說着,雷鈞霆的聲音突然一頓。
緊接着,彷彿後腦勺被人敲了一棍。一種奇怪的感覺瞬間佈滿全身。
“啊!”雷鈞霆痛苦的雙手抱頭。身體一傾,掉下牀去。
“這……這是什麼!啊……”
若只是疼痛,雷鈞霆自認還能忍受。可這種由內至外的怪異感覺,他根本不知道應該如何應對。彷彿有一雙無形的大手正在反覆拉扯着他全身的神經。
足足在地上翻滾掙扎了半刻,體內那全身抽筋的感覺終於消停了下來。
“你到底給我喝了什麼?”雷鈞霆躺在地上無力的問道。此刻,他彷彿覺得自己連深呼吸的力氣都沒有了。
“雖說你體內的殘餘毒素會隨着時間被內力自動排除。可我仍對這種神經毒素很感興趣。”小昭解釋道:“我對神經毒素的毒做過一些研究,一直想配一種對神經毒素有效的解藥。正好你中毒了,又想報答救命之恩……”
“所以你拿我試藥?”雷鈞霆躺在地上,歪過頭看向站在邊上的小昭。
“我既然救你一命,讓你替我試一下藥,應該不算很過份吧?”小昭理所當然道。
“愕……倒也不是不能接受!”跟性命相比,吃點苦頭,倒也不算什麼。
“你今日就在此歇息,明早我來看看藥效如何。”小昭說完,轉身出門。
“喂……你倒是先把我扶上牀啊……”
……
“咚咚咚!”
小昭在荒谷碼頭的院子被敲響。
小昭從屋子裡出來。
“你不是走了麼?怎麼又受傷了?”看着雷鈞霆再次出現在院子前。小昭疑惑的問道。
“嘿!運氣不太好,又碰到雉鳩了。”雷鈞霆拖着重傷的身體倒在院內。
……
第三次……
第四次……
第……次。
“這是剋制雉鳩液體的解藥。終於研究出來了。”小昭在不知道雷鈞霆第多少次中毒之後。終於把一瓶液體放在雷鈞霆面前道。
“嘿!謝了。這次,肯定不會再中毒了。”雷鈞霆帶上小昭給的液體出門而去。
“這次,不會再回來了吧?”看着雷鈞霆遠去的背影。小昭喃喃自語道。
一個多月的相處,小昭居然發現自己有些習慣了這個高大陽光的男人在身邊。如今雷鈞霆一走,整個院子彷彿突然就變得冷清下來。
只是,剛過半天的功夫,小昭的院子再次被敲響。
“你……怎麼又回來了?”小昭愣愣的看着再次出現的雷鈞霆。
彷彿與往常一樣。唯一不同的是,雷鈞霆這次沒有受傷,也沒有中毒。
“送給你!”雷鈞霆將之前小昭給他的那個裝着稚鷲液體解藥的瓶子拿到她面前,
“這?”小昭不解。
“打開看看。”雷鈞霆笑道。
小昭打開瓶塞的瞬間,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撲來。
……
“小昭姑娘?”黃逸見小昭在石頭上坐下之後,一直望着手裡的瓶子發呆,便上前叫道。
小昭回過神來,看了黃逸一眼,倒也沒說話。
“好香啊!”黃逸靠近,便聞到了小昭手裡那小瓶子內散發的香味。
“這是雉鳩分泌的香液。去掉毒素之後融合了沙棗花的花香……”這次,小昭卻是開口了:“世間獨此一份。”
黃逸記得,這小瓶子是之前那個大漢給的。看來兩個人的故事,沒那麼簡單啊。
“之前多謝你出手相助。在下恩怨分明,帶你來了巨鯤幫總部。之後咱們就兩清了。”小昭毫不客氣的說道:“先小人後君子。之後你若有任何危害巨鯤幫的行爲,我們就是敵人。”
“姑娘大可放心。黃某有事求助巨鯤幫,自然不會做危害貴幫的事情。再說,黃某自認也沒那本事。”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搭着話。足足等了半個多時辰,才見一老頭從院子裡走了出來。
黃逸見那老頭與白蓉等人交代了幾句這才領着幾人朝着自己這邊走來。
“小昭啊,你可算回來了。聽潔兒說,你自己殺掉了雷鈞霆爲老幫主報仇了?真是可喜可賀啊!哈哈哈……”老頭一臉的假笑道。
“見過陳長老!當下我有要事向幫主彙報,就不跟陳長老客套了。”說完,小昭看也不看老頭,直接擦身而過。
黃逸急忙跟上。
擦肩而過之時,順道打量了一下這老頭。
見這老頭大約五十來歲,卻是精神奕奕。手中不知在把玩着什麼物件。但看那手指的靈活程度,哪怕二十來歲的人都比不上。
“這個人就是陳老謀?”黃逸靠近小昭,小聲問道。
小昭點了點頭。
“小昭護法,這次可要擦亮雙眼。可別又什麼人都往幫裡帶了。畢竟,若再出事,可沒有人能頂替幫主之位了。”身後突然傳來陳老謀的聲音。
小昭頓足,因爲憤怒,握劍的手微微顫抖。
“陳長老放心。這次,我一定會擦亮雙眼,看清事實。”小昭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說道。
……
此時,宣城緣江碼頭。
“叔父。已經打聽清楚了。商青雅來宣城,是爲了見當年的世交。鑄劍山城的大小姐。而跟她一起來的,應該就是那個人,不過兩人已經離開,前往揚州了。”一個酒樓的二層窗口。宇文承基跟宇文智及彙報道。
“杜伏威的確有一手。江淮在他的管理下,就連我們宇文閥都無法滲透。”宇文智及不爽說道。
“江淮軍雖兵多將廣,收的卻都是江淮一帶有名有姓的人物。與之合作的也都是各地被壓迫的將領。的確很難搞定。這次與琉球王國又達成合作,怕勢頭會壓制不住。”宇文承基說道。
“我始終想不通那個人爲何放任不管。”宇文智及苦思道:“與琉球國達成合作,野心之大已經昭然若揭。而皇室跟飛馬山城和鑄劍山城又有千絲萬縷的關係……難不成……”
宇文智及想到了一種可能。
江淮軍會不會是楊廣打着叛軍的旗號,暗中培養起來制衡四大門閥的勢力?
若只是一股普通勢力,四大門閥隨手可滅之。可江淮軍發展極爲迅速。短短三年時間,等衆人回過神來時,已經擁有了數十萬的兵力。單從兵力來看,可抵得上獨孤閥跟宋閥的總和。這樣龐大的勢力,誰願意做出頭鳥去啃?難道這其中不是有人刻意爲之嗎?
想到這種可能,宇文智及感覺自己都冒出了冷汗。
衆門閥只把眼光盯在朝堂,拉攏新人排除異己。卻偏偏忽視了朝堂外的勢力。
事實上,大隋擁有一百九十個郡,不算各地駐守的軍隊。單單前線的軍隊就有百萬。據說爲了此次征戰高句麗,楊廣就調動了一百三十萬的兵力。
對大隋總兵力來說,二三十萬的江淮軍,只不過是個有着大一點顎的螻蟻而已。所以,掌握大隋兵力纔是他們當務之急的事。
楊廣不能滅掉四大門閥,是因爲四大門閥掌控着整個朝政。若與四大門閥撕破臉,朝中將無人可用。
所以,如今,楊廣只能妥協於四大門閥的勢力之中。而四大門閥也不敢出頭惹怒楊廣。
可若是楊廣真在朝堂之外暗中培養勢力,那就不同了。誰知道那些勢力會不會打着叛軍的旗號在後面捅你一刀?
捅你的是叛軍,你連針對朝堂的藉口都沒有。到時候若是把四大門閥給滅了一兩個,再以招安之類的藉口吸收人才頂替掉四大門閥……
四大門閥也不是無敵的。當年楚國公楊素一家便可與四大門閥分庭抗禮。誰又能保證,會不會再出現一個‘楊素’。
“叔父,你怎麼了?”宇文承基看着宇文智及臉色變換。不解的問道。
“無事!”宇文智及深吸一口氣,畢竟只是猜想。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之前那個什麼獨孤求敗逃了,暫時不去管他。當務之急是拿下飛馬山城。千萬不能讓洛舒見到商青雅。既然商青雅離開了宣城,那就把洛舒留在這裡。等下去驛站讓他們快馬加鞭給我們的人送信,加快拿下飛馬山城的進度。同時做兩手準備。在回山城的路上設下埋伏,若商青雅真的得到消息回趕,正好劫殺。永絕後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