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二阿哥大婚,禮部一大早便應付着,皇上跟皇后,迴雪三人各乘着一輛馬車,往宮外不遠處的文思王府而去,文思二字,顧名思意,是皇上想讓二阿哥見賢思齊。多多學學文人雅士的才思,別整天的樂不思蜀的樣子,讓人笑話。
每每有阿哥們長大成人,賜了宮外的府邸居住,皇上必然要賜王封號,如今天給了二阿哥一個文思王的稱號,雖跟他粗獷的外面不甚符合,但字面上又有文,又有思,二阿哥聽着倒也喜歡。
到了文思王府門前,早有大小官僚提着賀禮或是拿着禮單子到了,二阿哥今日穿着一身大紅禮服袍子,頭戴雙展翅,身披大紅花,面對各人送來的禮物,早已是合不攏嘴,皇上下了轎馬,早有王福全在一側扶着,後面跟上來的是皇后,皇后後面是迴雪,皇后伸出手來,欲在百官面前拉着皇上的手,以展示夫妻情深,自己這皇后地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沒想到皇上卻沒去扶她的手,而是等迴雪走上前,一把拉住迴雪的手道:“小心臺階,你的肚子越發的重了。”
皇后看着這一切,自討了個沒趣,白了迴雪一眼,便由二阿哥扶着,進了王府,王府剛建不久,一應用品都還是新的,兩邊的路沿子上種着不少當季的花,在大夏天裡開的分外熱鬧。欄杆處綁着些大紅的綢帶,從正室門口一邊連到偏房,王府雖沒有皇宮大,但亭臺水榭一應具全,這會兒院子裡擺着不少酒桌子,上面盤盤盞盞堆滿,衆人忙着給皇上行了禮,便都翹首以待新娘子是何模樣。
皇上剛落座。便聽到王府門口一陣劈里啪啦的鞭炮聲,不多時,一個着鳳冠霞帔,頭頂紅蓋頭的女子由一個老婦攙扶着下了轎子,只見她舉止端莊,行走間如春風拂柳,先是按規矩跨過火盆,才慢慢的走向堂屋,後面跟着的兩個十幾歲的婢女在一旁引着路,時刻告訴新娘子哪裡應該大步。哪裡應該擡腳。皇上端坐在對門的椅子上,皇后在另一邊,迴雪站在皇上身邊。皇家的親事,自然跟尋常百姓家不同,沒有那麼多的繁文縟節,但有些地方也依着鄉野的風俗,眼看新娘子要跨過火盆。二阿哥在一邊用紅綢緞引着她,因她頂着紅蓋頭,倒也看不清今日是何模樣,只聽得一旁引着新娘子擡腳跨門檻的婢女聲音清脆甜美,二阿哥不免多看了兩眼,見那婢女有三分姿色。便喜在心裡,婢女見二阿哥這樣瞧着自己,臉上一紅。也回了一個嫵媚的眸子。
新娘子本就看不到這些,因二阿哥腳下步子跨的大,自己也跟着跨上去,誰知步子小了些,一腳踩在門檻上。撲通一聲摔倒在地,紅蓋頭摔的老遠。衆人哪見過成親時這樣出醜的,便都樂的哈哈大笑起來,一看皇上端坐着一絲不苟的,便又忍了回去,新娘子本來長相不好,又天生的黑,跟塊燒糊了的卷子一樣,這樣在大庭廣衆之下出了醜,忙伸手去撿地上的蓋頭,胳膊一伸,露出半個手臂的青胎記,這原本也沒有什麼,只是剛看的人覺得觸目驚心,二阿哥又是個挑剔的,本不想娶這趙玲瓏,今見她如此,更覺得蠢笨,厭惡之心備增,也不拿正眼瞧她,心不在焉的拜了堂,把她送進洞房去坐着,連碗水都沒交待給她上,自己跑到前廳裡大吃大喝起來。
皇上見二阿哥行了禮,便帶着迴雪回宮了,因迴雪的轎馬折了一個輪子,怕是顛簸不好走,皇上便把迴雪抱到自己的馬車上,皇后把這一切看在眼裡,這大喜的日子裡卻又氣憤起來,皇上當着衆人的面這樣對迴雪,明顯是不給自己這個皇后面子,當年自己懷着二阿哥,直到生下二阿哥,也沒見皇上這麼上心過,還讓皇上抱着上車,這妖媚樣子,不是商紂王的妲己纔會使的招嗎?
衆人見二阿哥出來敬酒,加上皇上已經回宮,便都放開了些,不再拘禮,又有些人一心巴結二阿哥,所以說話都是撿好聽的說,什麼二阿哥儀表堂堂,皇上看重,還親自來主婚,什麼二阿哥年紀輕輕便是文思王,以後前途自然是不可限量。聽的二阿哥如上雲端,很是受用。一時來到老丈人趙直的桌子前,二阿哥已是搖搖晃晃有些醉意,端着酒杯怎麼站也站不穩,幸好小太監識相,忙上前扶住,趙直以老丈人自居,今日嫁女兒也很是風光,所以便有些倚老賣老似的道:“女婿喝那麼多做什麼,這黃湯灌下去,睡醒了要頭疼,可知房裡還有你的福晉在等你掀蓋頭,別誤了事。”
衆人聽了趙直的話,打着趣道:“就是就是,這成親時最最重要的,不是喝酒,可不要把正事給忘記了。”
本是些玩笑,二阿哥卻聽不得趙直一個臣子用這樣的口氣跟自己說話,加上他的女兒極醜,二阿哥本就看不上,如今他竟然在衆人面前提什麼掀蓋頭洞房之事,其它人的打趣,在二阿哥看來,也是嘲笑自己,於是冷冷的道:“趙直,你不要以爲把女兒嫁給本王,就可以這樣跟本王講話。”
其它桌正在觥籌交錯,聽到二阿哥這樣大聲的吼趙直,都豎着耳朵聽熱鬧。趙直被二阿哥吼這一聲,臉上自然是掛不住的,於是站起來頂了一句:“二阿哥就算是阿哥,也需懂得分寸。”
“本王長這麼大,不用你一個外臣教什麼分寸。你吃你的酒,閒話少說。別以爲做了......本王的老丈人,便無法無天。”二阿哥一個趔趄,搖着酒杯對着趙直又吼了一句。
趙直在嫁女兒當日受了這樣的屈辱,心裡很是有火,卻又無法發泄出來,青着臉,站起身帶着家丁便拂袖而去。一場喜宴便這樣不歡而散。
當晚,二阿哥也沒去掀那趙玲瓏的蓋頭,她含淚獨坐洞房到天明,本以爲第二天,第三天會好一點,沒想到二阿哥當他是透明人一般,不但不跟她說一句話,晚上也從來不進她的房間。趙玲瓏雖有個趙直這樣的爹,卻生性膽小懦弱,有話憋心裡不敢講,只得處處忍着。
一連幾日在朝上,趙直都陰冷着臉,本來皇上的臉都已經夠難看了,沒想到趙直竟然更勝一籌,一日下朝,趙直實在忍不住,便去了養心殿找皇上。因御膳房做的酸梅湯比往年都好,聞上去酸的很,但喝上去又甜又清爽,皇上惦記迴雪,便讓王福全帶着太監擡着轎攆接了她來品嚐,剛喝了小半碗,見趙直心急火燎的進來,便問他是何事。
趙直跪在地上,扣了三個頭道:“二阿哥成婚當日,鬱妃娘娘陪同皇上一同去的文思府主婚,臣如今便也不隱瞞皇上,娘娘,不是臣說句殺頭的話,二阿哥他......”
“二阿哥又怎麼了?”皇上加重了聲音,放下酸梅湯碗問道,一旁侍候的王福全嘴上道:“趙大人,您有什麼當緊的,也讓皇上用了湯再說。”王福全敢說這句話,也不是全無道理,在宮裡,做奴才的自然都要懂規矩,好比同主子回話,也得看主子得空不得空,如今打斷皇上用湯,便是極不恰當的,若是皇上心情不好,責罰下來,拉出出打棍子的可能都有。
皇上卻依然是冷冷的,也並不責怪,只是說道:“趙直,你有什麼話就跟朕講。你的女兒嫁給了二阿哥,按宮外人的說法,咱們便是親家,你起來回話吧。”
“臣謝皇上。”趙直說着,卻並不起身,依然以手按地扣了頭道:“二阿哥自從娶了小女玲瓏,到如今過了好幾天,一次都沒去看過她,當她是個死的......聽說洞房那天蓋頭都沒掀她的,不過是嫌棄她長的醜。”
“或者是剛結婚,害羞罷了,不過才幾天,過些時日,不定就好些了。”皇上道。
“皇上......二阿哥哪裡是害羞,雖不動我的小女,但聽說,小女的陪嫁,一個叫菊花的,倒跟二阿哥打的火熱,不但第一晚二阿哥就睡在她的房間裡,而且夜夜如此,雖男人可有三妻四妾,小女也懂這個道理,但被一個婢女搶了風頭,實在讓人咽不下這口氣,這婢女菊花,臣也是知道的,一向跋扈輕浮,因小女性弱,臣才把她放在小女的身邊侍候,爲的是能保小女平安。免得被他人欺負,沒想到,這卻是養了一隻白眼的狼,不但咬主子過活,甚至要唯她獨尊了,聽說......”趙直一邊說了一大串的話,說到最後一句卻卡住了。
“聽說什麼?”皇上追問,聽趙直的一番話,皇上心裡有些惱這二阿哥不爭氣,見趙直欲說還休的,不知下面還會有什麼駭人聽聞的事。
“聽說二阿哥還用她的繡花鞋盛酒喝,還讓王府裡的奴才們每人都喝一鞋底子,說是記住菊花的味道,以後侍候菊花得分外小心。堂堂一個阿哥,用一個婢女的鞋子盛酒喝,自先帝以來,咱們宣國也沒這個例。”趙直護女心切,說的義憤填膺。
皇上壓制住心裡的怒火,他沒想到,自己的這個二阿哥不按常理,竟然能到這個程度,事實查清之前,也不好枉下結論,於是讓趙直先回去,說是自己先查查,自然會給他一個說法。趙直剛退出去,皇上便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嘴裡罵道:“這個混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