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稷說完,便又撐着傘往回走,完全不復之前的壓抑了。
懷瑜站在原地,看着他走了很遠,纔跟了上去,又與他並排走在一起,擡起頭追問
“然後呢?”
趙稷嗯了一聲,隨口問道
“什麼然後?”
懷瑜便有點着急的說道
“既然你也不打算和我結爲連理,不如早點和聖上說,也免得日後遇到不必要的意外。”
太子殿下目下無塵,只是輕飄飄的瞥了他一樣,漫不經心的說
“你恨嫁麼?”
懷瑜沒有聽清,疑惑的看着他
“什麼?”
趙稷便翹了翹嘴角,說
“這事不過是父皇隨口一說,何必如此焦急,還是你已經有了喜歡之人,怕人家知道你與皇家有了婚約,所以不肯要你?”
懷瑜震驚,他並不知道趙稷能夠聯想的這麼遠 ,一時間覺得有點好笑,但是又想起來張問鏡坐在廊下唸書的場景,自己只是站在一旁看着也不覺無聊,忽而又覺得心虛,於是沉默着,沒有說話。趙稷等了一會兒,沒有等到意料中的反駁,便回過頭,看着走在身後的人低頭走路,斗篷上落了滿身的雪,有些不可思議的笑道
“不會真被我猜中?你整日足不出戶的,會喜歡誰?你們院裡那兩隻等過年便煮了吃的兔子?”
懷瑜便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說
“和你有什麼關係?”
趙稷聞言挑了挑眉,十分婉轉的哦了一聲,更加好奇的詢問
“將軍和你的兄長知道你有喜歡的人嗎?懷瑾曾經和我說如果有人敢肖想你,他是要打斷那個人的腿,你喜歡的人體格如果不夠強勁,被懷瑾一頓打怕是半條命就要沒了。”
懷瑜聽着趙稷喋喋不休的說話,覺得這人真是太話嘮,又萬分後悔今日不該過來找他,於是索性不說話,聽他說一陣,自個就覺得沒意思了。
且說話間他們也已經到了書房,這間書房其實可以算的上是半個寢殿,內裡已經被下人點好了火爐暖着,只是站在門外,懷瑜便感受到了暖意。手爐被下人收了去,懷瑜站在門口解下斗篷,上面沉甸甸的都是雪花,也一併交與站在旁邊的侍從去抖乾淨。
隨後懷瑜便跟趙稷進去了書房,內裡乾淨整潔,火爐燃燒正旺,書案上是一張畫了一半的梅花圖,趙稷讓他隨便找個位置坐下,自個便去了書櫃之後,也不知道鼓搗什麼東西。懷瑜轉了一圈,翻了兩頁書,最後站在那書案前,看着那一樹梅花,還沒有描紅,旁邊寫着九九消寒圖,這纔想起來快要冬至了。
而後他便拉了趙稷書案左手邊第二個格子,內裡是一整個格子薄如蟬翼的各種香木片,懷瑜便從袖間拿出了一個盒子,內裡是桃花浸泡的木片,他便盡數全都到倒了進去,只留下一片,順手扔進去了旁邊的火爐裡,不多時整個書房便飄散起了十分淡的桃花香氣。
趙稷聞着味從書櫃後出來,看了他一眼,無奈的說道
“你又放了什麼東西進去?”
“香片。”
懷瑜站了起來,回過頭去看他,說
“孃親特意爲你制的,有助睡眠,你怎麼都沒有用過。”
趙稷便很無所謂的說
“我用它做什麼,睡着了若有人來殺我,我卻醒不來,連掙扎都不能掙扎一下便沒了性命,豈不是十分的冤屈了。”
懷瑜不由得捂了額頭,十分無力的說
“太子府這樣多的侍衛,暗衛,難道還擋不住壞人,且誰會想要你的命。”
趙稷便幽幽嘆道
“想要我命的太多了,你從小無憂無慮的長大,是不會懂憂患之意的。”
你懂得多行了吧。
懷瑜不想和他多說話,就在沉默間,又有人敲門,敲了三下,一聲十分溫婉的女聲在門外響起
“殿下,飛霜掠面槍到了。”
趙稷的目光便一亮,是不加掩飾的欣喜
“進來。”
懷瑜卻少見他這樣不加掩飾的露出歡喜的情緒,因此對什麼飛霜掠面槍也提起了十足的興趣。
而後便有人推開門,外面站着一個懷抱白貓的人,門一打開,那隻小白貓就一下子跳了進來,十分精準的撲到了趙稷的懷中,然而趙稷只是撫摸了兩把,便放它下去了,而後另外一名女子側過身,身後兩個侍從擡着一個很長的盒子伴着雪花寒氣進入書房,放在了兩張凳子上。
就在懷瑜充滿期待的目光中,趙稷走了過去,親手打開了盒子,霎時間露出一線光華,光彩熠熠。
那盒子裡躺着的是一隻銀光凜冽的銀槍,只是這樣靜靜的躺在盒子裡,就已經有了很肅殺的氣勢。上面浮雕麒麟祥雲,栩栩如生。
懷瑜走近,伸出手觸碰了一下 ,便是滿手冰涼,作勢要提起來,卻是紋絲不動。
身旁趙稷便很是有些得意的說
“如何?”
懷瑜收回手,笑道
“太子出手,自然不同凡響,只是你做槍幹什麼,難道轉移了新的興趣?”
“不是我用。”
趙稷又合上蓋子,懷瑜便覺得眼前好像隨着盒子的關上,整個書房都暗了一線光影,而後又聽趙稷說
“是送給懷瑾,他的那隻長,槍已經很破損了。這隻飛霜掠面我親自設計,用的是國庫裡那塊據說是女媧補天留下的精鐵。本想等他生辰送給他。只是李將軍冥頑不靈,非要懷瑾年後開春去邊疆抵抗蠻夷,我只好提前趕出來,並讓工匠儘快做好,正巧今日送來,我和你一起回去,將這隻長,槍送給他,提前練練手感,免得生疏。”
懷瑜聽着,已經不能用震驚形容自己的心情,那塊精鐵他是聽說過的,世上僅此一塊,聖上還沒有想好怎麼使用,竟然被太子這麼輕易地鑄成了槍。
然而現下不是震驚的時候,他忽而發現一件更嚴重的事情,於是開口說道
“我怎麼不知道兄長要去邊疆?”
趙稷嘖了一聲,絲毫不留情面的說道
“你沒必要知道。”
懷瑜便有了一點鬱悶,李懷瑾是他的兄長,趙稷都能知道的如此清楚,他爲什麼沒必要知道。然而趙稷是絕對不會和他解釋的,他只有想說什麼纔會說,不想說任憑你怎麼套路也不會說,懷瑜對此早有了認知,因此當下也只能鬱悶的和那個盒子互相對眼,而後等外面雪很小了,二人才從太子府出去,也已經到了正午,只是日光雖然強盛,且一點溫度也沒有,只是做一個裝飾掛在天上罷了。
太子府與李府實在很有些距離,中途還要過一個鬧市,今日雖然不是什麼聚集的日子,沿路也有些喧囂,懷瑜趴在窗邊看外邊的人,回頭看閉目養神的太子微微皺眉,便呵呵笑道
“殿下,你怎麼能不喜歡您的臣民呢,你看外邊人來人往,只有深入民間,才能得了民心啊。”
太子殿下便將眼睛睜開一條縫,又完全閉合,甚是冷漠的說
“聒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