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靜淑復而不再想,她內心已有了主意——既然前途堪憂,溫情尚有,那爲何不放手一搏,去爭他個原原本本,完完全全,又有何不可!
再穩定心神這刻,柳靜淑的目光不再是與她無關的街景,而是一直坐在身旁的雪晴,她已經打定了主意,已經有了足夠的勇氣與之對望。
雪晴心神一驚,只覺一眼清波橫橫掃了過來,那一眼當中似有什麼悄然顛覆,只覺眼中漠然不再,而是充滿了無所畏懼。
復而定睛細看之時,只見夫人朱脣輕啓,含笑道:“我已是想明白了……”
夫人悠悠一句,卻彷彿一線生機,漫漫光亮佈於眼前。
雪晴剎那笑靨如花,扯的嘴角再也扯不開的角度,一聲又一聲的大笑着。
二人皆像了久別重逢的故友一般,緊緊相抱成一團,雪晴慶幸,夫人全然清醒的這一日,還不算晚……
這定是一個祈福的大好日子,雪晴看着不遠處的寺廟,只覺喜歡,她定是要好好的上去福拜一把,好好的替自己和夫人即將的卸下紅塵祈福庇佑……
就在雪晴笑的合不攏嘴,祈福的心事如花綻放之時,柳靜淑動盪過一番的心卻又再次動盪不安起來,只因她看到了……本不該看的的一眼……
柳靜淑看到的那一眼是任薄雪……
剛剛置身寺廟之內的任薄雪顯然不知自己被一個素不相識之人只看了一眼,卻引得那人愕然不安。
她今日好端端的來了這照祿國最爲聞名的聚福寺,不爲其他皆是因爲前幾日跟安蕭泉說起的那件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事,也就是當日裡任薄雪一直耿耿在心之事——堂堂照祿國皇后竟然用那般怕人的眼神望着自己……
其實此事確實說大可大,說小可小,任薄雪本來已經幾乎忘了,可怎知安蕭泉竟然把它放在了心上,還振振有詞到是因爲她突然來了異國,定是與此處風水有所衝撞。
殿下見自己一臉不信還在耳邊一直唸唸有詞的,話她已經記不清了,只記得大意是要來這照祿國作爲盛名的聚福寺拜一拜,一切就都會轉好……
任薄雪一臉無奈,她怎麼也想不到身爲大八皇子,也是堂堂天子後人竟還對祈福寺廟一事深信不疑。
她一直相信的卻是人定勝天,而非迷信鬼神,到不是說她不信鬼神,因爲在如此國度不信也是不合乎情理的,只是她信之有度,非俱信之也非一絲不信。
但不論任薄雪如何辯解,不肯去,安蕭泉就是要她一去,還威脅自己若是不去便命人架了她前去,佯裝耀武揚威之態可着實令任薄雪哭笑不得。
心思一斂,她倒也覺得這般爲自己着想的安蕭泉也甚是可愛,爲了自己前去,竟把“屈尊”一詞也搬了上來去,惹得任薄雪是進退兩難,前有下人領命架住自己,後有安蕭泉好言好語哄着自己一去。
她還能如何……縱是真正的千金之軀也不過如此受的寵愛了吧,任薄雪暗笑,怪只怪安蕭泉小題大做了。
但若是福拜聚福寺可求得身邊這人的心安的話,又何嘗不可呢,畢竟不知若是自己當真嫁到了這照祿國,他隻身回了天朝,再見一面該是有多艱難,又有多不適當……
拋開雜念,任薄雪同安蕭泉,香雲蓁蓁一起進了聚福寺的大門,暗處自然還有飛影等人一直保護着這幾人的安危。
進了大門,只覺這聚福寺果真名不虛傳,氣派不說單單是正對面的那一尊大佛也是足以讓人歎爲觀止,遠看那大佛不僅雕刻的是栩栩如生,金光閃閃,還身形巨大,奪人眼球。
任薄雪這一行人湊近了瞧,更是覺得大佛聚着佛光,讓人不禁心生畏懼。
不自覺想要微微躬身一拜,面上也是謙恭着,雙手合十,心中默唸着祈福之詞,而後再次躬身一拜。
這幾人像是從所未見之態,寺廟之中弟子馬上認出這幾人出身高貴,於是親自領着這幾人先行觀賞一番,途中所見也是令這幾人驚歎不已。
約莫一個時辰,任薄雪等人就將寺廟先是粗粗的逛了一圈,那位弟子也恭敬有禮的退了下去。
逛了這麼一大圈,讓他們嘖嘖稱奇的不僅是這寺廟裡的肅穆氣息,還有寺廟弟子的無微不至,有禮有節的。
就連平日裡話最多的香雲也噤聲不語,像是受到了寺廟內極大的肅穆之氣的感染,也知道不可大聲喧譁,不可低聲細語不止,總而言之,這一行人一路上皆是話不多說,彷彿不約而同打算積壓到出了寺廟再說。
在最後來到寺廟大堂中,廟裡的衆多弟子和幾位大師皆在打坐靜修,敲擊木魚之聲餘音繚繞。
一陣昏昏欲睡之感差點襲倒了任薄雪,她見狀馬上福了三拜就打算出去,可適才還在前方的安蕭泉似乎對任薄雪的退縮之意有所感應,也馬上回身扯住她的手,意在不準退身。
任薄雪苦悶不堪言,遙想似乎離出去寺廟尚遠……
每每任薄雪欲起身往大門處走進之時,安蕭泉總是在她走了不過三步便將她不着邊際的牽回,同時在任薄雪耳邊低語“還不到時辰”。
任薄雪簡直如坐鍼氈,可又抵不過安蕭泉的近身把守,只好閉了眼,默默聽着適才只覺得無趣的敲擊木魚之聲。
安蕭泉也閉了眼,只是在他閉眼之前他已經有所預料般的將任薄雪裙襬處絲帶綁於自己手指之上,嚴防她再次溜身。
做完這些動作的安蕭泉終於放心的閉上了眼,可其實早在他做這些動作之前,任薄雪已經真正的定下了心,不再想要逃離,而是靜靜聽着繞樑之音,恍惚間已經身心放鬆。
這寺廟大堂彷彿有一雙溫柔的手,輕輕的隨着那繞樑之音佛動手指,撫摸每個人疲憊不堪的心靈,溫柔的不像話。
任薄雪靜下來心感受這一切,感受周遭難得的溫和,似乎她的身邊不再全然充斥着敵意,而是身心的祝願,就像她與安蕭泉之間也不再全是無奈與無言,而是滿心的祈福。
這是什麼……大概是蒼生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