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茗聽此,臉上掛着笑意,道:“皇上剛醒,多多休息纔是。”
這三人彷彿卸下了身上重擔,其樂融融的相處着。
上官茗,百里青雲有所不知的是,這是老皇上心中已經有了超脫之感。
一個人在鬼門關逗留過之後,對世間紛擾的計較往往便沒了那麼多不滿,而是願意去接受。
於是老皇上做了一件驚人的大事,他早早的清醒過來之後,便把腦中所有念頭整理了一遍——他是老了,“將死之人,其言也善”,他無力去發怒了。
對於太子的所作所爲皇上也能釋然,但這釋然並不代表原諒,他今生是無法去原諒那個孽子了。
“來人,傳朕口諭,將太子貶爲庶民,流放邊境,越遠越好,今生今世不許踏入皇城一步!”
聽此口諭,大公公細眼也被撐大了,他實在想不出皇上居然打算如此處置太子,忙應聲退下。
時間彷彿被定格在了這三人融洽相處的畫面上,就在這個美好的清晨裡。
老皇上一字一句對自己的幼子寶兒,道:“朕要傳位於青雲,在不久的將來……”
不去看幼子驚喜與驚訝交加的神色,老皇帝止不住的咳嗽起來。
而就是在這樣一個清晨裡,太子被徹底遺棄,甚至無人願意想起他,而小皇子成了萬衆矚目的皇位之主,立位之年也不過小小八歲年紀……
而後人議論此事最常言的開場方式便是感嘆這樣一個清晨,高談闊論,樂於稱道——
不過值得一提的是,這確實是一個應該記住的日子。
就在這個清晨裡,老皇上大病未愈,也是太子被貶庶民,是上官茗由衷的高興,也是小皇子受到父皇愛戴。
這個清楚,和千千萬萬個清楚一模一樣,但卻又區別開任何一個普通的清晨。
這是一個特別的存在,是如同第一縷陽光照耀下定格住某個人甜蜜微笑的臉龐一般,特別的存在。
這是會被無數人牢記在心的一個清晨。
它奠定了小皇子在不久的將來成爲照祿國皇帝的基礎,它宣誓了力保上官一族的榮耀。
而就在衆人的熱切期盼之中,小皇子仍然不改初心,暗暗立志於此。
而在另一邊,任薄雪在姨母閃爍着淚花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眼中的笑意,可謂是一件大喜事。
柳靜淑知道先太子已經被貶爲庶民,薄雪她自然不必再爲和親一事逗留於此,見她一心想要離開,夫人知道自己不論如何是挽留不了的。
上官茗自然也是明白這一點,於是在後頭爲任薄雪安蕭泉二人打點好了一切,可是普通的大禮小禮怎能報答得了薄雪與安殿下爲寶兒所做的一切呢。
想起任薄雪和安蕭泉兩人之間未來要走的路依然荊棘滿地,上官茗突然眼前一亮。
那份謝禮,她必然需要。
等她回朝後再賜予她吧。
而另一廂,在安蕭泉的毒被解了之後,一行人早已備足車馬乾糧,踏上了回朝之路。
去的時候多次受阻,任薄雪和安蕭泉一行人自是學乖了,挑了各種小道。
而醫仙也爲他們做了容貌上的改變,所以被尋到的機率確是大大降低。
不過三個月的時光,一行人便已經到了天朝帝都附近。
倘若此刻有人站在城牆上,必然會發現從遠處傳來轆轆的車輪聲與踏踏的馬蹄聲,愈來愈近,紛紛揚揚的塵土掩着一行人的身影。
隨着飛塵揚起,一行人離城門也越來越近,模糊的影像漸漸清晰,位於隊首的男子胯下一隻黑色駿馬,身着黑色勁裝,肩披深色披風,一頭烏髮由一支雕着浮雕細紋的玉冠束起。
男子身後是一支英武的護衛,皆是身穿勁裝,騎着駿馬,緊緊地守衛在馬車旁。楠木雕花的車廂,籠着淡綠色的綢緞,綢緞後若影若現的是一隻芊芊玉手,柔柔地搭在窗框,引得人們想一探究竟。
車隊行至城門口,只見城門大開,城門內整潔的青石道兩旁,站着兩列整齊的大臣,他們身穿各自的朝服,表情各異。
從兩列大臣中緩步走來一身紫色繡着蟒紋華服的五皇子安蒙毅,目光直直投向馬上的安蕭泉。
安蕭泉自是看清了眼前的陣仗,瞬間翻身下馬,其身後的侍衛也挨個下馬,安蒙毅勾起嘴角,笑意泠然,“八弟能平安歸來是我天朝之幸,這次和親之行可還順利?”
“多謝五哥關心,八弟自是完成了父皇交代的事務。”安蕭泉冷冷地看着安蒙毅,掃視了一眼周圍,隨後又開口:“不知五哥帶各位大臣前來有何貴幹?”
安蒙毅靠近安蕭泉,在他耳邊輕聲說到:“八弟,我想你應該心知肚明吧。”
“五哥所言何意,八弟我不甚明白。”安蕭泉邊說着,邊拉開了與安蒙毅的距離。
安蒙毅一挑眉,向身側一位大臣遞去一個眼神。
被瞥了一眼的人當即向上走了幾步,對着安蕭泉深深地說道,“八殿下難道準備置家國天下於不顧?和親可是兩國大事,怎可兒戲!”
安蕭泉心中一凜,怪不得安蒙毅敢這麼冠冕堂皇地攔着他,原來是在這裡等着。
可他並不欲向衆人解釋諸多,而今父皇的毒還沒解,“讓開!此事本宮自會向父皇言明!”
話音剛落,安蕭泉翻身上馬,身後一干侍衛暗衛皆拔刀相向,似乎再被阻攔便要讓人血濺三尺。
安蒙毅今日本想利用大臣們爲難安蕭泉,帶的侍衛自然不多,他沒料到士別三月的安蕭泉竟然全不在意在當朝重臣面前武力相向。
安蕭泉卻不管這些,此刻他滿心都是爲父皇解毒一事,至於其他,等父皇毒好自然迎刃而解。
所以他早在很久以前就做好了要拔刀的準備,而這也是他問照祿國借了一千兵馬的原因。
安蒙毅不敢硬拼,安蕭泉自是趁機帶着身後的一干侍衛並着那輛那車,朝皇宮而去。
馬蹄聲起,很快一行人便消失在了視線中。
而安蒙毅卻有些臉色不好,爲了彰顯地位,他是坐了車輦來的,此刻自然比不過安蕭泉一行人的速度。
另一邊,安蕭泉與衆人已然安全到達皇宮。
一行人停駐在宮門口,安蕭泉一揮手,衆人便下馬等候,“本宮先行進宮面聖,你們且在此等候。”
然後又低聲對着車內的人道,“還請醫仙與我一同步行進宮面聖。”
車內先是傳出低沉的回答:“嗯。”
話音剛落,一隻白嫩的手撩開了淡綠色的車簾,露出白淨的手腕,腕上戴着雕有細紋的羊脂白玉手鐲,一節鵝黃色繡着蘭花紋的衣袖。
接着纔是一臉肅穆的醫仙,緩緩從車內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