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
韓梓悠又重新坐回了那個位子，看着眼前這個高貴的婦人，覺得有三分眼熟。“請問你是？”
“我姓何，”婦人優雅地一笑，“是天澤的母親。”
難怪她覺得有一點熟悉，季天澤眼睛和下巴正是遺傳於她。
既然她是季天澤的母親，就一定知道他的近況了。“他現在怎麼樣了？還是不願意吃飯嗎？”
何慧心輕輕擺了擺手，“韓小姐稍安勿躁，我今天來就是想和你談這件事。”
韓梓悠也自覺失禮，定了定神，“請講。”
“看得出來韓小姐也是個明事理的人，那我就開門見山了。我希望，你能夠離開天澤。”
又來。韓梓悠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何夫人，恕我冒昧，最近很多人跟我講這件事，我還是那句話：請你和你的兒子討論，這一切都與我無關。”
何慧心心平氣和地直言：“正是與天澤談不攏，所以纔想來找你。”
“既然和他談不攏，夫人又怎麼覺得能和我談攏呢？”
“我一把年紀了，不會說假話。相信我，離開天澤，對你、對天澤，都是一件好事。”
“其實夫人沒必要說得這麼冠冕堂皇，你們這些人做事從來只是爲自己考量。”
不愧是經事之人，何慧心在聽到這番話後，還是一臉的冷靜。“於私講，我身爲天澤的母親，的確只會爲自己的考量。但我們季家人，做人都有一根準繩。就是在爲自己牟利的時候，不能侵害他人的利益。”
“韓小姐才21，還年輕，人又長的漂亮……”
“誇我的話就不必再說了。”韓梓悠冷聲道。
“那好。韓小姐如果真的和天澤在一起，以後就是季家的兒媳。做我們家的兒媳，沒有什麼特別的要求，但有一點是必須做到的，就是全心全意伺候天澤。我聽說韓小姐以前是學校的舞蹈社社長，平時也經常做一些兼職，成績也相當優異，在學校獲得不少獎項。看得出來，韓小姐是一個想要奮鬥的人，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你捫心自問，真的願意做一個全職太太嗎？”
真沒想到，這個何夫人早就把她調查了遍，句句戳她的心。季天澤身邊的人，真的是一個比一個厲害。
“韓小姐不必感到驚訝，季家雖然不是什麼名門望族，但在商界還算是有幾分薄面。你以後可能是季家的兒媳婦，對你多瞭解一些，還是有必要的。”
想要猜到她的心思並不難，但能把這些話說得滴水不漏，這個何夫人絕對是她見過的第一個。
她的話確實讓她有所觸動，甚至有那麼片刻讓她想要離開季天澤。但她突然想到，季天澤讓她在公司實習，不是正說明了她即便和他在一起，也不會過上那種全職太太的日子嗎？她又沒說要嫁給季天澤，這個何夫人，真的很能說，也很會騙人，還相當得自戀。
況且還有她腹中這個孩子，如果她現在再不爲它爭取一下，她這個母親不就太失敗了。
“我想，一個人只要想奮鬥，不管和什麼人在一起，身處怎樣的環境，都是阻擋不了的。”
“韓小姐真是快人快語，那就不說這個，來說說天澤吧。”
韓梓悠輕嘆了一口氣，不知道她還想說出怎樣的話來。若不是基於禮數，她真的想一走了之。
“韓小姐想必已經知道天澤的近況了，連着五日滴水未沾，現在就躺在牀上，靠着營養液續命。韓小姐，你既然那麼愛天澤，真的忍心看到他這麼作賤自己嗎？”
談到這裡，何慧心滿眼的溼潤，但她很好地收斂了自己的情緒，沒讓眼淚流下來。
“如果不是兩位把他關起來，他也不會這麼做。”說到底，難道不是他們倆的錯嗎？長這麼大，她還是第一次聽說做父母的，真的會把自己的兒女關起來的。那些不都是出現在新聞裡的變態嗎？
“那是逼不得已！”何慧心的眼淚一下子奪眶而出，情緒變得異常得激動。“如果不把他關起來，他就要和冉希離婚！”
這個老婦人又哭又鬧的，說來說去還是爲了一件事，韓梓悠真的聽不下去了。“這都什麼年代了，這是他和李冉希的事情，你們爲什麼一定要做的這麼絕呢？”
“韓小姐，你真的以爲只是他們兩個人的事情嗎？你知不知道爲了讓李家離婚，天澤決定自願轉讓10%的股份！鉑金是他的爸爸和爺爺從一個小賓館開始做大的，如今就爲了你，他要放棄董事長的位子，放棄整個公司！李家對季家有恩，在這個時候離婚，同僚又會怎麼看待我們？季家以後還怎麼在商界立足？韓小姐，他爺爺已經走了，我們二老也一把也年紀了，你真的要弄得我們整個家永無寧日嗎？”
韓梓悠沉默了。她怎麼也沒想到，就爲了一個承諾，季天澤竟然決定將公司拱手於人。現在何夫人將這個罪責推到她的身上，她竟然無力反駁。這樣承重的負擔，她根本承受不起。
“對不起，我不知道他會這麼做。”
聽到韓梓悠道歉，何慧心也鬆了一口氣，好在這還是個明事理的女孩子。
“我和他爸爸爲了公司，不能讓他做出這樣不理智的事情，於是就把他鎖在了房間裡。起初只想讓他清醒清醒，他一旦想通了就會放他出來。只是沒想到，他的態度這麼堅決，竟然鬧絕食。我不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兒子這麼下去，萬般無奈之下就想來見見你。還請韓小姐，體諒一下爲人父母的這顆心……”
“這是我和他爸爸的一點心意，還請韓小姐笑納。”
何慧心將一張支票遞到了韓梓悠的跟前，韓梓悠輕輕地瞟了一眼，上面的數額竟然是五百萬。
“我不需要這個。”韓梓悠將支票推了回去。
何慧心看着被推回來的支票，心裡一寒。“韓小姐是不同意我的請求了？還是覺得數額不夠？”
韓梓悠輕笑了一聲，若真是爲了錢，在李冉希找她的時候，她就該答應了。
“我只是說不需要這個。”
“那韓小姐需要什麼，我能幫你辦到的一定辦到！”
韓梓悠看着何慧心緊張的神色，苦笑着：看來她還真是不受待見，人見人驅啊！
她滿心歡喜以爲過了今天能和季天澤有個美好的未來，但原來迎來的，是一個又一個阻礙。如若她留在這裡，只會傷害一個又一個人，那這樣的愛情就不只是自私的，還是無禮的。
在這個淚流滿面的母親面前，她顯得那麼渺小。或許如她而言，爲了季天澤也好，爲了自己也好，她都該離開。
從一開始，這段感情就是不被祝福的。
“何夫人，你先回去吧。”韓梓悠淡淡說道。
“那你和天澤……”
韓梓悠擡起頭來，儘量用着輕鬆的語氣說道：“我會離開他的。”
天知道，在說出這簡簡單單的六個字的時候，她的心都在硬生生地疼。
何慧心止住了哭泣，一臉欣慰地看着韓梓悠，又將那張支票塞到了韓梓悠的手裡。“這個你收下，不是爲了別的，就是我挺喜歡你這個女孩子的。”
“你拿回去吧。我認識他的時候，一身落魄。離開他的時候，也不該貪圖半分。”
“可是……”
“如若你再這樣，我就要反悔了。”韓梓悠堅定地說道。
何慧心萬般感謝，離開了西餐吧。
已是午夜，西餐吧裡的人逐漸散去。一直到最後，就剩下了韓梓悠一人。深夜，總是讓人浮想聯翩，但對於微醺但我韓梓悠而言，腦子裡此刻裝滿的卻是滿滿的回憶。
“小孩子的東西，幼稚。”
“這很難的！你覺得幼稚你抓一個來看看。”
“就那個錘子，快抓！”
她還記得就是那天，她第一次注意這個男人。真沒想到，他玩起遊戲機時的專注，竟然還有那麼一絲小小的性感。那個錘子，她一直帶在身邊，不爲別的，就是覺得它彷彿有一股力量，能讓她安心。
在易寒的家裡，他第一次對她說出：“悠悠，我喜歡你。”但她卻用一把水果刀刺入了他的胸膛。
她看上去那麼冷酷與沉着，但沒人知道，在聽到那聲皮開肉綻的聲音後，她雙腿一陣痠軟，差點摔倒在地。
那時候她才發現，她對這個男人並不是完全沒有感情。
他說：“你這個丫頭，怎麼老是被人欺負。乖乖地待在我的身邊，讓我好好保護你好不好？”
他說：“等我半個月，到時候我一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
不知道是她傻，還是他們都很傻，都錯信了上天，半個月後，被安排的竟是這樣一段命運。
以她一人，換兩家子的安寧，韓梓悠，你聽上去怎麼這麼偉大呢！
韓梓悠趴在桌子上，猛拍着桌面，嚎啕大哭。但她這般自虐，仍舊無法改變這樣的命運。醒過來，還是得面對一切。
“小姐，您沒事吧？要不讓我給您叫輛車送您回去吧。”服務生上前問候道。
“不用你管！”
韓梓悠大吼出聲。連這點恣意空間都不願意留給她了嗎？
她摸索着包包，從裡面掏出了手機，突然撥通了一個陌生的電話。
“韓小姐，你好。”對面傳來一個悅耳的女聲。
“你上次提出的條件，現在還有沒有效？”
“當然有效。”
“那好，我要你立刻送我去法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