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鬥毆事件,他們四個人受傷都不重,就我比較倒黴的見血了。但我本着以和爲貴的佛性,最後是私了的,他們賠錢了事。我總覺得爲這種事情打官司,太掉價了!
事情結束了,胡尋一直不知道我接到過短信的事,否則指不定她要對着我道歉多久。她現在住到市區來了,晚上也不再去酒吧唱歌,季秀川讓她消停一段時間,她就到處找打工。KFC她都去過了,一週後發現自己瘦了一圈。
我現在雖然已經很少去學校,但名義上還是沒畢業的,很多同學都在忙着考研,我難得去次學校也見不到人。頓時覺得十分冷清。想起袁妙以前演講時說的話,如果說一入社會深似海,真不如與君吟一曲歸去來。真真是,一切詩情畫意,在出校門之前都結束了。
我現在也沒那麼多情調,傷感了大約三分鐘就決定辦正事去了。
這次回學校是因爲要組織我們學院的畢業晚會,但現在人人都忙,真不知道誰把時間定這時候的,而且溫度一天冷過一天,大家都恨不得窩死在空調房間裡,誰出來啊!
偏偏輔導員這時候就特別待見我,我這臨畢業之前還想着壓榨我給他做貢獻。美其名曰,快要離開了,做點事情,別讓四年都沒什麼可回憶的。
不過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我聯繫了一些能出節目的朋友,只說是畢業晚會,大家都還挺願意來的,只是不能表演複雜的。感動的老子都突然想起那句,人間自是有真情啊!不過也有點麻煩,就是唱歌的人賊多,沒人跳舞。
我最後是去找了大一的,這些姑娘有熱情,有時間,不用浪費了。
不過中間遇到一特不長眼的姑娘,見我就喜歡斜着眼睛看,然後跟我說一句,我答應你跳舞可以,但是你得幫我租衣服,衣服會租嗎?
我笑笑,沒理她,真是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
這要是說給有心人聽,直接斷送自己在學生會的前途啊!
安排好人,就開始盯她們練習,租道具服裝,排節目單。很多節目還得加上點對學校的濃濃愛意,就因爲領導要來,功夫得做足了。
本來覺得都安排的挺好的,心想着,按着計劃進行就可以了,可最後節目單卻沒通過。說是沒有一個撐的起場面的節目!咱院的主席大人說,就這你還想名留青史呢?!不行!你得給我找個讓人驚豔的節目!多的不要,一個就可以!
這着實給我頭疼了一下,這幾天爲了方便行事也就住宿舍,發現好幾個被考研找工作逼得極盡崩潰的哥們,於是我第二天晚上,就華麗麗的被雷到了,竟然有人在樓下吼大河向東流啊,該出手時就出手。一首歌沒唱幾句,對面樓的哥們立馬積極響應,迴應似的開始唱藍臉的竇爾敦盜御馬,黑臉的關公戰長沙……
什麼詭異唱什麼,我跟陽臺上站着就瞧見樓下那拿着水壺的哥們,明顯剛打水回來卻有感而發唱起了好漢歌。
這看着看着,我就突然覺得有點怪異的feel,我左思,我右想,驚覺!這不是當年肖青青居高臨下看季秀川唱歌的感覺嘛?!
原來是如此喜慶啊!
樂了半天,我突然覺得,季秀川這材料不利用,實在過不去啊!丫不是傳說戲劇社的嘛!即使現在不幹了,也能給我找個人來唱一出吧?!
沒想到,這還真行,季秀川覺得這就是他一句話的事情,跟上面說了一下加戲劇,也全通過。真是夠我樂的,琢磨着是否要請唱歌的那幾哥們吃一頓。
正式畢業晚會在學校大禮堂舉行,人全坐滿了,當然很大一部分是那些閒的慌的學弟學妹們。
我很早就站在二樓看着節目進行,拿着對講機,以便發生什麼情況可以及時通知到我。
到季秀川他們節目時,我專門站到了前面一點。舞臺上放着一張社團的道具桌子,文房四寶依次陳列。
此時,全場靜悄悄,只有臺上燈光亮如白晝。
一切就緒後,一名穿着白綠相間衣羣女子緩緩走上臺,在舞臺左側站定,背對着觀衆,長髮幾乎拖到腳踝,燈光移轉,灑在她身前。
她緩緩轉身,身段婀娜,擡眼,一雙盈盈眸子掃過全場,明眸善睞。冥冥中,我竟覺得她在看到我時笑了。也在這時,我確定這是他,而不是她。那清亮的眼眸,似乎在我心中畫出了一條線,柔軟,綿長……臺下依然鴉雀無聲,根本沒有人認出他的裝扮。伴隨着胡絃聲起,他將手中摺扇輕舉至胸前,朱脣輕啓:嫋晴絲吹來閒庭院,搖漾春如線。停半晌,整花鈿。沒揣菱花,偷人半面,迤儷的彩雲偏。步香閨怎便把全身現……
這時的他已經完全融入到戲中,明明沒有再看我一眼,可我眼前卻還浮現着剛纔一瞥的神采。心跳有些失速。
我從沒想過,他會有如此美的時候。那低眉淺笑中的溫柔,似秋波流轉動人。
我終於明白,爲什麼莎士比亞會用126首詩形容一個男人。
Shall I compare thee to a summer's day? 夏日怎能與妳譬喻比擬
Thou art more lovely and more temperate: 妳的可愛溫和夏日難及
Rough winds do shake the darling buds of May, 五月花蕾惡風吹襲落地
And summer's lease hath all too short a date夏日租約倏忽轉瞬到期
平時的季秀川,與現在臺上的人,交替在我眼前出現,我甚至再次想起了,他被打時的樣子。
我那時的憤怒,與此時的驚豔,讓我有些恐慌。
臺上的人依然款款而行,步步精緻。
手眼身步法,一切皆是虛假。
滿臉粉妝清麗,一身鳳冠霞帔。
你演的不是自己,我卻投入情緒。
我沒有再容忍自己看下去,轉身出了會場。
站在外面的雕像旁,冷風迎面而來。我那該死的有些躁動的心才平靜下來。
今天我才發現自己似乎從來都不認識季秀川,他現在的模樣,真是我做夢都不敢想象的。
他季秀川是誰啊?俗人一個!
他唱戲都是被他爺爺逼的,還如此變態的學人唱旦角!
以前他企圖將自己唱女人歌解釋爲要聆聽女人的呢喃,唱戲時自己唱旦角,又解釋爲女人不懂女人,男人才懂女人。還將責任推卸給他爺爺,說那老人家覺得自從旦角改爲女人唱之後,就完全失去味道了。
雖然一直知道季秀川會唱,但卻沒想到他會親自上臺。
我有些無奈的望天,俗人一旦變美,還真會給人一種難以容忍的悸動。
過了一會兒,季秀川大約節目演完了,就給我打電話。
接起電話就聽他在笑着說:“大爺您研究神八上天去了?奔月也沒您這麼積極的啊,我上臺之前還見你在二樓呢,轉眼怎麼就不見了啊?”
我突然懶得理他,於是半餉沒話。
“魏司安?”
我還是不想搭理他,繼續沉默。
他似乎生氣了,“我操,傻了?”
我想,對了,這就那小子,剛纔那個根本不會再出現。可同時,我卻有些遺憾,覺得此時的季秀川,真他媽侮辱我剛纔那莫名其妙的感動。
我直接掐了電話,跑馬路牙子上蹲着,想學人沉思一會兒,看着一哥們騎着除了剎車鈴不響哪兒都響的自行車打我面前經過。
我嘆氣,這種時候真他媽想念中南海!
沒一會兒季秀川就出來了,我背對着他都能聽出他的腳步聲。
季秀川:“你跟這玩什麼深沉呢?”
他拍了下我肩膀,就蹲我旁邊了。我轉眼看,嚇我一跳!丫臉沒洗,衣服都沒換就出來了,手裡還拿着手機。整一古代人穿越到現代的完美再現。
我急忙站起來,一跳兩丈遠。
季秀川斜着眼睛看我,“你跑什麼啊?認不出來了?”
聽到他的聲音是正常的,我才稍微放鬆下來。
“你怎麼穿這個出來了?不嫌丟人啊?”
我這句真是沒過腦子就出來了,季秀川被我滲到了,給了我一白眼仁,“你好意思說啊?我這都是爲了誰啊?之前說好的那姑娘臨到上場了,她跟我說她唱不出來!我教育她半天也沒見效,死活就是不唱了,你說我能有什麼辦法啊?好在我這點唱功還沒完全荒廢,不然今天的晚會才真叫歇菜了!”
我不想搭理他廢話,就拉着他進去,說你趕緊去洗洗吧,這大晚上的臉弄這麼白,我看多了折壽!
他似乎十分不滿意我這態度,站我跟前就沒動。盯得我得在2攝氏度的天氣還是冒冷汗。
“你良心喂狗了吧?”
我說:“喂狗幹嘛,現成的餵你還不浪費。”
季秀川:“你大爺的!你記着欠我一人情呢?老子到時候不撈夠本我就不姓季!”
“你放狠話能再有創意點麼?”
“對付你綽綽有餘了!”
我看着他罵罵咧咧的進洗手間去了,我也趕緊回會場,還等着謝幕呢。
整場演出十分順利,大約有些不舒服的就我了。
晚會結束後一羣人照例去High,我就沒去,回了宿舍。季秀川也因爲第二天要上班,就沒去。倒是我要走的時候袁妙竟然過來了,說是優秀畢業生代表。咱主席大人跟袁妙關係不錯,就請她過來衝數的。袁妙見我就激動的說要一起去唱歌,還沒跟我唱過呢!一見她那架勢,我就黑線。她去我就更不去了,自從她從杭州回來後,就見我一次表達一次“愛意”。這真真假假的遊戲,她似乎有些樂此不疲,可我完全沒有興趣。
回到宿舍習慣性打開電腦,覺得這段時間下來真挺累人的。看着遊戲也不想玩兒,開着QQ也不想打字了。
鬼使神差的,我在百度鍵入了同性戀三個字。
輸入同性戀這三個字的時候,說實話,我還挺他媽緊張的。可漸漸的,我就安心了。因爲看着那些帖子,圖片,我終於覺悟,同性戀不是看一場演出就能變成的。
之前不覺得,直到這個時候,我突然就覺得心中一塊大石放下了。
季秀川你大爺的,差點害的我自我定位出現了錯誤。
這下我心情一好,就想找人聊天了。習慣性的先把QQ上線,看看有沒有熟人,然後遊戲論壇登陸,看看那些熟人最近都幹嘛了。最後開MSN,發現一封郵件。
本來以爲該是招商銀行來要銀子了,可點開一看,竟然是qingqing0304。
看着這名字,我突然有些恍惚。
我幾乎就是忘了,西藏也是有電腦的!
我趕緊點開看,進入眼簾的就是一副很漂亮的雪山圖。
右上角寫着些詞句。
拉薩雪紛亂了幾千年
安靜的堆積到紅塵湮滅
手中的香燃的明明暗暗
雪地上腳印深深淺淺
好像是沒有結局的預言
……
看着這些詞句,我彷彿可以看到肖青青微笑的站在布達拉宮前的模樣。那樣純淨可愛。如此純粹的一個女人,即使我們最後沒有在一起,我仍然慶幸自己認識了她。
很多年後,回想我們的過去,突然發現,如果有一天我走進深淵,那肖青青定是唯一能救我的人。
信上,肖青青寫了很多那邊的生活,說她開始很不適應,所以一直沒有聯繫我們,她現在一直跟他爸爸生活在一起,兩個人都很開心。她作爲新華社的實習生,平時就到各地去採訪,拍照,晚上回到家裡,跟爸爸聊聊天。爸爸喜歡跟當地老喇嘛聊天,也喜歡到處找沒有吃過的食物回來做給她吃,而到了晚上,父女兩個一人一盞燈,開始記述白天的經歷。
這是她一直嚮往的生活,那裡的生活很簡單,那真印證了那句話,天是藍的草是綠的生活是美好的。
她說,西藏,是每個人一生都該去一次的地方。
她只是平淡的敘述着自己的生活,卻讓人無法忽視,那其中濃濃的眷戀。
信結尾時也是幾句話,大概是接着前面的。
學他們跪在雪山面前
悄悄的說了許多心願
跟着人羣走過了幾條街
捧着酥油茶坐在路邊
幻想着瑪吉阿米的容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