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天安靜了下來, 注意着賽門的說話內容。無論如何,海燕暫時是不用玩命了。他眼睛盯着那把□□,心裡計算着, 已經開了兩發空彈, 剩下四發中必定有一槍是有子彈的, 生存的機率已經降低了很多, 現在就看賽門的花樣怎麼玩了。不管怎樣都好, 總之他再不能忍受海燕拿着槍對她自己頭上轟。那簡直是在要他的命!
賽門伸出手,“尹夫人,你可以暫時休息一下了, 請把槍還給我。”
海燕握緊了槍,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 “你想幹什麼?”
賽門搖頭, 嘖嘖有聲的感嘆, “果真是關心則亂啊!你剛剛的鎮定和機智哪去了?”轉頭看向尹天,目光滿是嘲弄, “你還真是悲哀呢!”
尹天一點也不在意他的冷嘲熱諷,他希望他說的越多越好。然而賽門只諷刺了他一句就不再理他了,“尹夫人,你該知道你是沒有選擇權的。把槍給我!”
海燕咬咬牙,用力的把槍往窗外扔去, □□突破了那輕飄飄的窗簾, 飛出了屋子。雖然她要保護奧神, 保護尹天, 但這一切跟緋堂和星宿的安危比起來, 都不算什麼了,她絕不能讓他們被這個瘋子指使。
裡奇•賽門呆了呆, 似是不相信她敢這麼大膽。隨即他便狂怒了,一大步踏過來,揚手就狠狠給了海燕一記耳光。
依海燕的身手,她是完全可以躲開這一耳光的,但是,她不能躲。她就這樣直挺挺的站着,眼看着那個巴掌甩在了自己的臉上。
“啪”!好大的力道!她悶哼一聲,踉蹌着跌倒在地上,嘴裡一股腥甜的氣味瀰漫開來。海燕撐起身子,用手背擦了擦脣角,發現不僅嘴角被打破了,牙齦也震出了血,而她整個左臉已經沒什麼知覺了,只覺得火辣辣的燙人。她長這麼大,還從來沒被人碰過一個指頭呢!即便是在跟教練練習的時候,對方也會注意去保護她,不讓她受傷。被打的滋味,原來如此難受嗎?當初被她甩過耳光的尹天和緋堂光,是否就是這種感覺?
“海燕!”尹天悲呼一聲,天哪!他的寶貝!他捧在手心裡呵疼備至的寶貝,恨不得把全世界送到她面前的寶貝,居然被這個骯髒污穢的人打了。他要殺了他!一定要殺了他!尹天怨毒的瞪着賽門。
但賽門壓根沒注意他,他此時的怒氣全部都是針對海燕的。他只准備了兩支槍,一支用來威脅他們,另一支給他們賭俄羅斯□□用。現在那把六彈膛的□□被扔了出去,遊戲就玩不成了!他總不能把他的這把□□裡的子彈拿出來讓他們用吧?那他用什麼來威脅他們?匕首嗎?那就沒有威懾力了,而且他也不一定打的過海燕。她這一扔,把他的全盤計劃都打亂了。賽門越想越氣,上前又去拿腳踹海燕。海燕用胳膊護着頭,縮在地上給他踹。尹天心疼欲死,他拼命的挪動身體過來,擋在了海燕面前。但海燕一把就把他的身體推開了,凌厲的瞪了他一眼。那種眼光讓賽門更是不爽,他上去又踹了尹天兩腳。
賽門踹的滿身大汗,氣喘吁吁的停了下來,嘴裡還在罵,“你這個臭女人,不是留你有用的話,老子一槍就斃了你!你會扔是吧?待會兒就讓你兒子下去撿。他要是撿不回來,我就一刀一刀的割你的肉。媽的,給臉不要臉!”他似乎被激出了殘暴的本性,開始污言穢語起來,不復開始瘋狂卻冷靜的模樣。
海燕閉着嘴,一聲都不哼。她是練武之人,知道怎麼保護自己身上的要害部位。所以賽門看似下腳很重,其實也只是皮肉之傷而已,沒有傷筋動骨。尹天應該也一樣吧!她瞥了尹天一眼,卻看到他滿臉的痛苦。那痛苦不是因爲他自身,而是爲了她。海燕咬了咬嘴脣,猝然扭過頭去。
手機鈴聲又響了,賽門住了嘴,喘息着去接電話,“喂?你們來了嗎?”
“是的,賽門先生。我們在公寓門口!”是星宿的聲音。
賽門撩開窗簾,伸頭往下看了看。因爲這幢公寓比較靠裡面,後面是草地,一般晚上都沒有什麼人經過。所以一把槍扔了下去好像也沒造成什麼騷動,而且路燈好像壞了,底下黑乎乎的什麼也看不清。賽門心定了定,走到可視門鈴電話前面仔細的看了一下,果然門口只有兩個人,一個瘦瘦高高,滿頭黑髮,就是早晨他看到的那個人;另一個有着漂亮的銀髮,跟他的兒子一樣,一看就知道是尹家人。他對着手機吩咐:“讓那個黑頭髮的中國人上來,你到後面的草地上去給我撿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
賽門冷哼一聲,“都是這個不知道算你媽還是算你姐的女人乾的好事。你快點去撿,一把六彈膛的□□。動作快點,我只給你十分鐘。十分鐘之內你不上來,我就把她的右手給剁了!聽明白了嗎?”
“你別碰我姐姐!”星宿急叫一聲,“我這就去撿!”他掐了手機。
賽門望着海燕哈哈大笑起來,“嘖嘖,你的魅力真是不得了啊!老子兒子都給你迷的團團轉!虧你們尹家還自以爲了不起,媽的就是一團爛污泥!狗屎!”他“呸”了一聲。
海燕心中大急,可她一點辦法都沒有。她沒把握能順利的搶到他手中的槍,萬一搶的不好,他開了槍,不止屋子裡的人全完蛋,還會波及到樓上樓下,會波及到——緋堂!
賽門看到海燕的表情,他收了笑,兇狠的警告她,“你最好別亂動!否則他就是你的榜樣!”他舉起手,對着尹天的腿就開了一槍。
□□裝了□□,基本上沒有太大的聲音,所以屋子裡迴盪的是尹天的痛呼聲。賽門的槍法並不準,在這麼近的距離下都沒有打中尹天的腿,而是射穿了他的腳,血大量的涌了出來。
海燕撲過去,卻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既不敢碰他的傷口,也沒有東西可以止血。情急之下,她一把扯掉自己綁頭髮的帶子,用力的扎住尹天的腳背,希望可以緩住血液的外涌。尹天痛的嘴脣都是白色的,卻努力的給了海燕一個笑容,“沒事的,死不了!”
“你放心,很快就會死了!”賽門嘲諷的笑了起來,不過尹天的痛苦顯然緩和了他的暴怒,他又稍微冷靜了一點,“你可以把他的手腳解開了!”
海燕用力的扯開綁住尹天的繩子,然後再用那些繩子把他那隻腳腕扎住,密密麻麻的捆了一圈又一圈,尹天的腳趾已經成了紫灰色,但血的確流的少多了。
門鈴響了!賽門一把扯過海燕,拿□□抵着她的背心,衝尹天一揚頭,“你去開門!”
尹天掙扎着站了起來,用一隻腳撐起全身的重心,咬着牙,一步一拖的挪到門邊,打開了門。這些動作耗盡了他全身的力氣,他站立不穩的往前撲去。
緋堂光接住了尹天,一眼就撇到了他血淋淋的腳,心中一驚。扶着尹天一大步跨了進來,就看到了穿着怪模怪樣衣服的海燕跟賽門。他的目光急切的在她臉上身上掃視,看到她被打的鼻青臉腫的,但沒有什麼刀傷槍傷,他心裡微微安定了一點。
“呵呵,你的那件衣服穿來了嗎?我們來比比看誰的更猛一點吧!”賽門怪笑着,指了指自己跟海燕身上。
緋堂光心中一涼,這個瘋子!他不僅給海燕穿了一件,自己身上也有炸藥?
“好啦!現在就等那個美麗的兒子過來,我們的戲就可以接着唱下去啦!”賽門看了看手機,“還有兩分鐘,他的動作要加快一點啊!不然這隻美麗的右手可就要跟它的主人說拜拜了哦!”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海燕身上的那件衣服給我來穿吧!”緋堂光低沉着嗓音,“反正你只是要一個人質,誰當都無所謂吧?”
“哎呀,我原來以爲哥們兒你挺聰明的呢!怎麼會說出這麼不聰明的話來呢?”賽門大肆嘲笑着對方,“尹夫人是唯一的女主角,她的身份可比你重要多了!除了她,你以爲這裡的其他幾位會在乎你的命嗎?你真是太自不量力了!告訴你,我這件衣服可不是誰都能穿上的呢!對不對?尹夫人?”他拿槍用力頂了她一下。
海燕煞白着一張臉,狠狠的瞪着緋堂光!誰讓他來的?跟他們說了不許他們過來,還來!過來送死嗎?她不會原諒他們的!絕不!
緋堂光平靜的迎視着海燕的目光,如果不能一起共生活,那就一起同患難吧!讓他眼睜睜的看着她去獨自面對危險,他做不到。上一次的放手,已經讓彼此浪費了八年的時間!他再不要讓自己後悔了!
賽門又拿出一副手銬,扔給了緋堂光,吩咐他自己戴上。緋堂光依言照辦了,海燕雙眼噴火的瞪他,心中大罵這個笨蛋!笨蛋!!
十分鐘到了,門鈴沒響,手機卻響了起來。賽門嘲弄的看着海燕,“啊,他爲你求情來了!我們來聽聽他怎麼說!”接通了電話,懶懶的喂了一聲,“東西找到了嗎?”
星宿喘着氣,在拼命的往樓上跑,他等不及電梯了,“我找到了!你別動我姐姐!我馬上就到!拜託你!”
“啊,看在你這麼努力的份上,我就再給你一次機會吧!三分鐘!三分鐘之內我要是看不到那把槍,你就不用再打電話過來了!”賽門似乎是玩上了癮,非常享受這種發號施令的感覺。合上手機,他走到縮在門邊的尹天面前,狠狠踢了他兩腳,“狗屎!難怪你們一個個都那麼神氣!命令別人很爽是吧?今天也讓你們嚐嚐被命令的滋味!”
尹天坐在地板上背靠着牆,幾乎是陷入了半昏迷的狀態了,疼痛加上失血過多,還有這一段時間的廢寢忘食的超負荷工作,讓他變的虛弱了很多。賽門的兩腳讓他清醒了一點,睜開眼睛,只盯着臉頰腫脹變形的海燕,滿眼都是心疼和憐惜,自己的腳傷,反而已經不太感覺到痛了。
賽門看着手機倒計時,口中數着,“……十、九、八、七……”還沒等到他數一門鈴就響了,賽門嘆了口氣,樣子頗爲失落,似乎是惋惜着這麼享受的感覺不能再繼續下去了。他用槍指了指緋堂光,“去開門。”
緋堂光躲開了海燕要殺人似的眼光,慢慢的走到門邊,拉開了門。出現在衆人眼前的,就是星宿那張滿是汗珠的臉龐,他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手上拿着那把□□。
賽門讚賞的點點頭,“進來吧!眼神挺好使的嘛!”
海燕眼睜睜的看着星宿一個大步跨進來,門“咔嚓”一聲在他背後落了鎖。她只覺心口氣血翻涌,喉嚨腥甜腥甜的,忍了又忍,還是一大口血嘔了出來,胸前登時一片鮮紅。她也不去擦拭嘴角,就那麼直愣愣的瞅着星宿,眼神中是無限的悲憤。他們是在要她的命嗎?
這邊的四個大男人都呆住了。尹天和星宿是見過這一幕的,那還是在九年前,尹天和海燕的第二次見面。爲了星宿,她被尹天氣的吐了血。過後尹天還去找過林平,詳細的詢問他是怎麼回事。這些年來,他一直都很注意她的飲食,想着法兒的幫她食補。雖然她的天性就是那種脾氣,但這幾年的調養下來,倒也沒犯過這個毛病。今天這一次的吐血,還是爲了星宿!尹天看着她,心裡模模糊糊的想着,她是上輩子欠了星宿吧?
緋堂光和賽門沒見過這種陣仗,他們的想法倒是不約而同——被賽門打的!緋堂光陰狠的看着賽門,手指捏的發白。賽門心裡也起了一點淡淡的歉意,海燕畢竟是個女人,而且對他兒子很好。但一看到尹天,他心頭那一點點的良心不安立刻就被仇恨壓倒了,他粗魯的奪過星宿手中的□□,拆開檢查了一下,那粒子彈還在裡面,而且,就在下一顆的位置。也就是說,如果剛纔的賭命遊戲沒有被他們打斷的話,海燕已然魂歸天國了。他捲起舌頭髮出“得兒”的一聲響,衝着海燕晃了晃□□,“你真該感謝他們,不然咱們已經沒戲唱了!”
海燕脣邊的血液已經凝結了,粘粘的甚是難過。她擡手用衣袖擦拭着嘴脣,垂下了眼簾,誰也不看了。
賽門也不再理她,他快速的撥了一下圓筒,重新合上□□,對着一坐兩站三個男人說道,“來來來!看看你們的運氣吧!Russian Roulette,三分之一的中獎率,就看上帝保佑誰啦!怎麼樣?誰先來?”
出乎他意料,這三個男人誰也沒有驚惶失措,或是苦苦哀求。尹天是沒有什麼力氣說話了,星宿和緋堂光也站着不動,表情甚是平靜。緋堂光淡淡的問了一句,“先把規則說明比較好吧?活着怎樣,死了又如何?誰死了纔算完呢?”
“好!有種!哥們兒,我真喜歡你!”賽門舉起大拇指,笑嘻嘻的開始他的說明,“你們也看到了,槍膛裡只放了一發子彈。所以三個人中會有一個人死掉,另外兩個活下來。如果是尹天蒙主寵招的話,自然,遊戲結束!GAME OVER!如果那個混蛋運氣好,活了下來,是哥們兒你或這位銀髮小子死掉,那麼遊戲就重新開始,你或他跟尹天賭。兩個人就簡單多了,不是你或他死,就是尹天亡。如果尹天還是那麼幸運的話,那就由我來跟他賭。不管我跟他是誰死,遊戲都會結束。你們放心,自始至終,尹夫人都是安全的!她是觀衆,負責看戲就好!你們覺得如何?”
緋堂光和星宿還是安靜的站着,連交換眼神都不必,一起點了頭,“好!你要遵守諾言!”
他們答應的這麼幹脆,賽門反而疑心起來,“別跟我耍花樣哦!我並不想傷害尹夫人。你們別逼我。”
“我先來吧!”緋堂光沒有理睬他的恫嚇,直接伸手拿過了槍。
“海燕!”尹天忽然狂呼一聲。三人唰的回過頭去,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海燕已經站在了窗戶前面,一腳踩在窗沿上,一手拉着窗簾,一頭長髮被風颳的狂亂的飛舞着,襯着身後的黑夜,形成了一抹觸目驚心的剪影。
“你幹什麼?給我下來!”賽門一把舉起槍指着她,厲聲呵斥,然而他也有點心慌了。不,她不敢的!她不敢那麼做的!這兒是十三樓,粉身碎骨,死無全屍啊!
此刻的海燕頭髮散亂,左半邊臉高高腫起,嘴角邊還粘着褐色的血跡,整個人狼狽的一塌糊塗。只有她的眼睛,還是那麼黑白分明,澄清明澈。此刻她的目光既不放在威脅她的賽門身上,也沒有看星宿或是緋堂光。她定定的瞅着尹天,輕聲道,“我的命,還給你!”
“不要!”尹天慘叫着,他猛的直起身子,往前伸着雙手,似乎是要把她扯下來。可是,來不及了,她腳步異常輕盈,微一縱身,整個人消失在了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