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依依本是沒病沒痛的,但是清顏離開之後她竟真的睡着了,等她醒來已是晚上,她朦朧着眼往外走,因爲屋內似是而非的爭吵聲停住了腳步,她立在門外,沒有敲門,甚至沒有多加一件外衣,怔怔地站在門口,只聽得裡面的吵聲越來越大。
屋子裡,只有兩個人,清顏和墨北晟。
墨北晟知道乾公公帶着聖旨到墨府,匆匆地放下手裡的事情趕了回來,卻得知公公已經離開,也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管家說得很清楚,他也聽得很明白。
他本想直接找清顏問問是怎麼回事的,誰知半路被侍女攔下,說是王妃請他過去一趟,他思索了一下便去了她那邊,跟她聊了幾句,冷着臉離開。門外的下人連大氣都不敢出,巧秀慌忙跑進去,瞥見王妃脣邊的淺笑,旋即也跟着淡淡一笑,看來王妃是抓對了時機了。
墨北晟到‘滄雪閣’的時候,落霞見他臉色不好,便讓下人們都退下。
清顏強硬地讓落霞關門出去,她要和墨北晟單獨談幾句,落霞其實很擔心,小姐平時懶懶散散,對很多事都愛理不理,但是一旦她下決心要cha手的事就絕對會管到底,依依小姐的事看來小姐是管定了。
可是這樣一來,會不會跟將軍鬧僵呢?落霞心底擔憂萬分,卻又不敢多說什麼。
“依依在你這裡?”墨北晟的語氣微冷,不如平時溫和,眼中帶着刺探。
“你有什麼要說的就直接說好,別把官場那一套用在我身上。”清顏不以爲然地掃他一眼,見他陰鬱的臉色,抿脣淺笑,坐了下來,等着他的下文。
“爲什麼教她抗旨?”墨北晟擰眉,冷眼沉聲。
依依驕縱,卻不會不懂分寸,既是聖旨就絕沒有抗旨的道理,他聽說依依裝病不接旨,又聽說這一切都是清顏教她的,他的心裡頓時閃過微痛,他害怕清顏是對手放到他身邊的細作,如果真是這樣,他都不知道自己會怎麼樣?
他不忍傷她,卻也不想被她欺騙。
被背叛的感覺,他曾嘗過,很
痛,極致的痛,會讓人窒息。
他希望自己在有生之年都不要再經歷這樣的疼痛了。
“她不想嫁給皇上。”清顏並不知道這些事是誰告訴他的,但是她從來不是個習慣解釋的人,她的觀念很簡單,懂她的人不需要她解釋,不懂她的人也不必解釋。
她以爲墨北晟是相信她的,但是如今看來,她果然高估了自己。
“她是我妹妹。”墨北晟眯起眼,清顏這樣的回答便是承認確實是她教她裝病的了,這個女人,到底按的什麼心。
欺君之罪,罪無可恕。
“所以,你要她嫁給皇上?即使,她並不喜歡皇上?”帶着那麼強烈功利的婚姻,怎麼可能幸福?
“她說她不喜歡皇上?”墨北晟沉聲問道,他從來沒有和依依談過這方面的話題,在他眼裡依依還是個沒有長大的小丫頭,他確實想爲她挑一門滿意的婚事,但是從來沒有考慮過皇上。
“你要把自己的妹妹送到三千佳麗中,成爲皇上偶然想起時纔去看她的一個女人嘛?你真的捨得?”清顏冷笑,重重放下手中的歲寒三友,而那杯子竟是承受不了這番動作,碎成碎片,而她卻並不理會,只是徑自冷笑,“在你們男人眼裡,權力地位就真的那麼重要麼,重要到你用妹妹的幸福去換取?”
墨北晟一怔,意識到她誤會了他的意思,他從來沒有想過用依依的幸福去換取自己的仕途,來證明自己的忠心,依依是他唯一的妹妹,他絕對不會這麼做。
“我沒有這樣想,我只是覺得你不該擅自決定這麼大的事。”他怒吼。
如果,皇上怪罪下來,這麼單薄的她,能承受住抗旨不尊和欺君犯上的罪名麼?她不瞭解皇上是怎樣一個陰晴不定的人,即便是他,也深知伴君如伴虎的危險,所謂君臣有別,纔是他爲何從不敢逾矩的道理。
他,比任何人都瞭解皇上,那個有着一身抱負和野心,會將所有擋在路上的障礙統統粉碎的君王,他,絕不允許任何人藐視他手中的權力。
“如果
依依今天接旨,你以爲這件事情還有迴旋的餘地嗎?”清顏的聲音依然冷硬,一點都沒有退卻認錯的意思,她直直地看着墨北晟,彷彿要看進了他的靈魂。
她很想知道,這個男人,到底是怎麼想的?
“就算要抗旨,也是我的事。”墨北晟氣極派壞地低吼,“你不過是我的侍妾,有什麼權利代表墨府決定這麼大的事?你以爲這裡還是可以讓你爲所欲爲的京城第一樓嗎,你被嬌寵過頭了吧?綰顏姑娘。”
藏在袖中的手指,幾不可聞地微微一顫,然後緊緊握拳,手指深深掐入手心,隱隱的刺痛讓她瞬間清醒了不少。
她微微揚起臉,雙眸似水,帶着看穿一切的冷漠,“那麼請問,你妹妹把自己鎖在屋裡窩在角落哭的時候,你這個墨府的主人在哪裡?當你妹妹在宮裡被人欺負的時候,你這個皇上面前的紅人在哪裡?當你妹妹爲了你跟別人衝突打架不敢回房的時候,你又在哪裡?墨北晟,我不是圍着你轉的那些女人,所以,如果你要擺出一家之主的樣子,去你那些美妾身邊。我這裡,不歡迎你。”
別人以爲她是一隻慵懶的貓,溫順乖巧,偶爾撒嬌任性,其實不是的,她是一隻渾身長滿了尖刺的刺蝟,只要遇到危險,就會豎起滿身的刺,將對方刺得遍體鱗傷。
墨北晟抿脣,冷冽的表情更加深沉,黑色的瞳仁裡閃着薄怒,眸射寒星,眉宇渾如刷漆。
他面無表情地注視着清顏,努力壓抑着什麼,他不知道爲什麼自己在她面前總是那麼容易動怒,冷靜自制一直都是他最引以爲傲的。
無論在戰場上,軍營裡,還是朝堂上,他都是沉默內斂的將軍,誰都無法激怒他,但是在清顏的面前,他就像個亂髮脾氣的少年,總是無法剋制自己的情緒。
“哥哥,你不要怪顏姐姐,是我不肯嫁,不關顏姐姐的事。”門外衝進一個身影,邊衝邊嚷,一下子撲進了墨北晟的懷裡,一如小時候那般撒嬌,尋求安慰。
原本如冰箭在弦的氣氛,也在瞬間,消散無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