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晏看了眼大夫人,大夫人神色恢復了不少,大夫人將手裡一直緊緊攥着的嫁妝單子遞給宋晏。
宋晏先是蹙眉,而後接過看了眼,反應不比大夫人好到哪裡去,眼皮重重的跳了跳。
“怎麼會這麼多?”
大夫人看着宋晏,“夫君,堵上這個窟窿,大房可就拿不出手了,將來哥兒成婚,婠姐兒出嫁,準備不出來東西讓人笑話。”
大夫人心裡憋着口氣,是將臨裳郡主恨入骨髓了,設下一個個圈套,將大房套牢,讓大夫人這麼多年的心血毀於一旦。
這一重創,大夫人只怕要耗費許久纔能有機會翻身,或許再無翻身之日。
有錢能使鬼推磨,沒了銀子更是寸步難行。
大夫人將主動權交給了宋晏,但大夫人打心眼裡是不願意掏銀子的,沒了銀錢傍身,大夫人心裡沒底。
宋晏手裡看着嫁妝單子沉默了好一會,然後扭頭就走,大夫人望着那道背影忍不住流淚,她這個忠毅侯府大夫人過的實在委屈。
“夫人,大爺一定會有辦法解決的。”蕙香低聲勸着,估摸着宋晏是去找宋韞說情了。
大夫人撐起身子,忽然道,“沒用的二弟做不了主,去給二房遞個信,你親自去一趟。”
蕙香愣了下,隨即點點頭應了。
臨裳郡主瞥了眼蕙香,蕙香緊繃着身子不敢動彈,放低了姿態。
“既然大嫂身子不適,我便去看看吧。”
臨裳郡主站起身,似乎早就料到了會有這一日,蕙香狠狠地鬆了口氣,生怕臨裳郡主會不去。
臨裳郡主不緊不慢地去了沉香院,大夫人稍稍打扮了了下,看起來不至於那麼蒼白。
見臨裳郡主來,大夫人吩咐,“去給郡主泡一壺上等的龍井。”
臨裳郡主擺擺手,“不必麻煩了,我是來探望大嫂不是來做客的。”
大夫人聞言點點頭,瞥了眼蕙香,蕙香會意立即帶着丫鬟退下,將屋子留給了二人。
大夫人深吸口氣,掀開被子就要下地,臨裳郡主挑眉,“大嫂這是做什麼,身子既然還未好,又何必折騰。”
“二弟妹,之前的事是我的錯,是我不該一時迷了心竅,被淮郡王妃迷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大夫人坐在榻上,兩條腿發沉,終究沒那個勇氣跪下去。
臨裳郡主抿了抿脣,冷聲道,“大嫂這話又是何意,我怎麼聽不明白呢,好端端的爲何要算計我女兒,她可從未招惹大房,雖你這些年對婧兒有過照顧,可別忘了大哥是怎麼回的京都!”
臨裳郡主絕不能忍受大夫人算計宋婧。
大夫人聽着身子一滑,直接跪在了臨裳郡主腳下,臨裳郡主若要成了心的和大房做對,那大夫人的幾個孩子都跑不了,大夫人是個識時務的,認清了現實就該低頭,咬着牙硬挺着對她沒有任何好處。
“是我的錯,只要你肯消了這次的氣,我任你處罰。”大夫人咬着牙低頭,一字一句道,“從今以後對二房退避三舍,絕不再過問一句。”
臨裳郡主站起身,讓開了大夫人跪的方向,挑脣,“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大嫂這話我實在不敢相信了。”
大夫人擡眸,詫異的看着臨裳郡主,臨裳郡主又道,“說起來大嫂也是幫兇,這主謀還未處理,幫兇倒是可以以過抵過了。”
“你要算計淮郡王妃?”大夫人不可置信的看着臨裳郡主,不明白臨裳郡主爲何這麼咄咄逼人,囂張跋扈。
淮郡王妃已經受到了處罰,被貶了位份,臨裳郡主爲何揪着不放呢。
“這叫什麼話,是她犯了錯丟了皇家顏面,處罰她的是皇上,一碼歸一碼,算計了婧兒的事又怎麼會這麼輕易算了。”
大夫人忽然慶幸自己認了錯,沒有死扛着,否則依臨裳郡主的性子,一定會沒完沒了。
大夫人猶豫了一會,忽然點了點頭,低聲在臨裳郡主身旁小聲的說了些什麼,臨裳郡主這才笑了,親自扶起大夫人。
“大嫂,你我本來就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又何必糾纏不清。”臨裳郡主一擡手,直接將嫁妝單子撕掉一大半。
大夫人狠狠地鬆了口氣,忽然對臨裳郡主有了懼意。
“大嫂好好養着,過些日子我再來瞧你。”臨裳郡主說完帶着丫鬟就走了。
大夫人背脊已經溼透了,之前她還有些不確定,現在幾乎斷定臨裳郡主背後有靠山。
“去把大爺喚來!”大夫人喊了一聲。
宋晏在宋韞處碰了壁,沒好氣的看了眼大夫人,大夫人忍着耐性把剛纔的事挑撿着說了,宋晏眉頭緊皺。
“她何時這麼好說話了?”宋晏顯然不信。
大夫人喚來蕙香,讓蕙香再添五萬兩銀子,再將餘下的嫁妝送去二房,蕙香照做,很快傳來消息,臨裳郡主接下了嫁妝。
宋晏這纔信了,轉而柔聲的看着大夫人,“委屈你了。”
大夫人搖了搖頭,“都是爲了大房,談不上委屈。”
大夫人下定決心,日後再不敢和臨裳郡主做對,只要不觸及臨裳郡主的底線,臨裳郡主才懶得管閒事。
……
拿回了嫁妝,臨裳郡主直接叫人擡去了鍾靈院的庫房,宋婧蹙眉,“既然母親回來了,爲何擡去女兒院子裡。”
臨裳郡主親呢地颳了刮宋婧的鼻尖,“本來就是給你的,自然要你好好保管,有母親在,誰敢搶走不成,這是你大伯母多添的五萬兩銀子,除去填補的,餘下兩萬兩就當做她給你的補償,若不是你心善,母親絕不會輕易罷休。”
宋婧笑了笑,“老虎也有打盹的時候,還有老夫人和三房虎視眈眈,若她們聯手對付母親一個,豈不是孤掌難鳴?”
臨裳郡主也知道宋老夫人忙着給宋澤挑媳婦呢,“由她折騰吧,咱們只管過自己的日子就成了。”
宋婧點頭,“老夫人找媳婦也不過是當找個人跟母親做對罷了,不想把管家之權交給母親。”
臨裳郡主冷笑,“那就試試瞧。”
這時畫眉忽然道,“小姐,江姑娘來了。”
宋婧一聽笑着站起身,臨裳郡主笑了笑,“母親新得了些茶,帶回去好好招待江姑娘吧。” 臨裳郡主對江沁歌印象不錯,
所以也很樂意讓宋婧和江沁歌多接觸,有個玩伴也好。
“多謝母親。”宋婧帶着丫鬟離開,一進門就看見江沁歌坐在屋子裡四下打量。
“江姐姐。”
江沁歌回頭,衝着宋婧揚脣笑了笑,“婧妹妹,我不請自來會不會唐突了?”
“怎麼會呢,我還巴不得你來呢。”宋婧拉着江沁歌坐下,嘰嘰喳喳的聊着,很是歡快。
說了一會江沁歌忽然神神秘秘的看了眼四周,拉過宋婧的胳膊,壓低了聲音。
“你三叔是個什麼樣的?”
宋婧怔了下,“爲何這麼問?”
“我是替小姑姑問的,前兩日宋老夫人和我祖母談話我聽見了,祖母知你我關係好,所以讓我來打聽打聽。”
江沁歌的小姑姑江平芳,已經二十五歲了,十五歲那年生了病耽擱了婚事,後來身子好了,年紀卻大了,一直耽擱着沒找到如意的婚事。
若江平芳年紀再小五歲,江老夫人絕對不會讓江平芳做填房,只是一年拖一年,江平芳耗不起了,江老夫人也不能眼睜睜的看着江平芳孤獨終老,好不容易有人上門提親,江老夫人便猶豫了。
宋婧瞭然,看了眼江沁歌,“那你姑姑又是什麼態度?”
“聽說曾遠遠的見過宋三爺一次,宋三爺風度翩翩,文采不凡……”
宋婧聽了這話大約就明白了江平芳的想法了,八成是看中了。
宋澤性子不出奇,但樣貌長得確實不錯,加上保養的好沒什麼煩心事,看上去也就二十八九的樣子,不怪江平芳看中了。
“旁人說的你姑姑未必信,倒不如讓她自己瞧個明白。”
宋婧只簡單的一概而過,江沁歌是個聰慧的,聽了這話大約就明白了意思,讓宋婧在背後議論長輩的確不妥。
令宋婧驚訝的是宋老夫人居然這麼快就選好了人選,江平芳除了年齡大了些,出生不低,做三房主母綽綽有餘了。
江沁歌忽然想起了什麼,又道,“這幾日你一直沒去明睞堂,可不知明睞堂發生了許多事,淮郡王世子被調離明睞堂,你可知接手的是誰?”
宋婧搖了搖頭,對明睞堂並沒多打聽,看江沁歌一臉苦相忽然腦海中閃現一抹身影。
“是九王爺?”
江沁歌剛要說,就被宋婧搶了先,江沁歌點點頭,“你也聽說了?”
宋婧愣了下,果真叫她猜對了,“九王爺去教騎馬?”
“可不是麼,自從九王爺接了淮郡王世子的位置,學騎馬的貴女數不勝數,擠破了腦袋往裡爭,也不知這些人怎麼想的,大冰塊往那裡一站,嚇死人了,哪有淮郡王世子的溫和如玉。”
江沁歌這些日子最不願意去的就是明睞堂,整日耳朵都吵出繭子了。
“不想這幾日發生了這麼多事,淮郡王世子現在如何了?”宋婧忍不住問。
“他呀,被他母親和妹妹連累了,不過幸好皇上沒追究,只不過他運氣太差了。”江沁歌對淮郡王世子表示同情,“一年以後本來還可以找一門婚事,你猜怎麼着,清寧郡主也不知從何處找來了世外高人,居然把纖和縣主的傷治好了,傷的那麼重也醫治好了,真是奇蹟。”
江沁歌忍不住乍舌。
“既然纖和縣主身子好了,又是皇上賜婚,這不是明擺着的緣分麼。”宋婧笑了笑,這件事她是知情的。
淮郡王妃越是想逃離什麼,越是躲不開什麼,纖和縣主名聲受損,白白佔了世子妃的位置,只怕淮郡王妃有的惱火。
不僅如此,還有個清寧郡主呢,宋婧笑了笑,之前淮郡王妃故意對宋婧好,讓兩人誤會宋婧然後針對宋婧,可那日在淮郡王府發生的事,清寧郡主全都知情。
清寧郡主是個錙銖必較的,知道被人利用了,自然要找回來,這一招禍水東引是趙曦教她的,也不枉當初留着清寧郡主。
宋婧現在是越來越佩服趙曦了,似乎能有未卜先知能力。
“想什麼呢?”江沁歌擺擺手,宋婧回神,搖了搖頭。
“淮郡王府既然能算計你,現在能有遮蓋報應也是活該,不必憐惜,淮郡王世子就是耳根子軟,太信淮郡王妃了。”江沁歌聳聳肩。
宋婧笑,“倒也是,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定數。”
直到天色晚了,江沁歌才依依不捨的離開,“回頭我會和祖母提提的,正所謂寧缺毋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