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校長……”曲溫如被他拖着走,隱隱感到前方人的怒氣,有些不安地喚了聲。
“如果我沒來,你是不是任由她打你?”陸子圖突然停下,他們已經走出校門口。
他的語氣略帶些責怪,不再包含着校長關心老師的心情,而是……夾雜着另一種情感因素。
“我……”曲溫如擡起水眸,可憐兮兮地望着他。
她也不知道他爲什麼會發這麼大的火,心裡委屈極了。
陸子圖一向對她溫柔到了極點,風度翩翩,彬彬有禮,與薛梓墨相比,簡直是完全不同的性格。
可方纔,她卻在他眸中捕捉到了和薛梓墨一樣的神情。
冷峻,淡漠,隱隱的怒氣。
陸子圖意識到自己太過激動了,輕嘆一聲拉開車門:“對不起,是我激動了。”
曲溫如笑吟吟道:“沒有,還要感謝陸校長出手相助。”
“在學校外面,還喊我校長?”陸子圖坐上駕駛座,側首一笑。
溫柔俊逸的笑容,恍若四月春風,拂在心頭,溫暖舒適。
銀灰色奔馳穩穩停在別墅門口,下車前,曲溫如側首問他:“那個,陸……你真的要解僱薛羽宜?”
“作爲老師,不僅在我背後嚼別人舌根子,還在我面前打人,你說這種老師我敢不敢留?”陸子圖雙手撐着方向盤,眸色凌厲。
“況且,我本就不希望薛家的人到學校來當什麼老師。”
“你別想太多了,回去吧。”陸子圖下車幫她拉開車門。
曲溫如眸光黯淡地頷首,道謝後便進了家門。
“回來了?”剛開門,薛梓墨繫着條圍裙,甚是滑稽地跑上前來,手中握着一個鍋鏟,笑着幫她拿下包。
曲溫如淡漠地睨了他一眼,輕輕拍去他的手:“放開。”
冷漠的兩個字,如鐵錐般生生刺痛了他的心。
“溫如!”見她頭也不回地走進臥室,他忙上前,握住她的手腕。
“這麼大年紀了,還發小孩子脾氣?嗯?”從身後將她緊緊圈入懷中,疼愛地吻着她的長髮。
曲溫如彆扭地推開他,眸色嫌惡地瞪着他,彷彿是在看着一樣骯髒不堪的物品:“你昨晚去哪了?”
薛梓墨輕嘆一聲,溫煦一笑,抓着她兩隻小手:“原來是在生昨晚的氣啊,溫如,我不是說了嗎,公司資金……”
“閉嘴!”她狠狠甩開他的大手,不可置信地向後退去。
直到現在,他還在騙她。
淚水不受控制地從眼眶內滑落,滴在大理石地磚上,濺起一小朵漂亮的水花。
“溫如,你怎麼了?不要哭,都是我不好,不哭了好不好……”薛梓墨最怕看到她落淚,連忙上前,不顧她一再推阻,硬是將她摁入懷裡,像哄着孩子般輕聲安慰着。
“梓墨,我累了,你出去好不好。”曲溫如無力再掙扎,任他胡亂地吻着她眼角的淚水。
此時的她,恍若一尊精美的瓷娃娃,雖然美麗,卻沒有一絲生氣。
“好,我答應你。”
“不要哭了,你明知道我會心疼……”他話音未落,曲溫如
冷着臉重重關上了門,加鎖。
薛梓墨仍不死心地拍打着臥室門,低聲喚道:“溫如,我在外面,有事一定要叫我一聲。”
曲溫如無力地背靠在門上,蒼白的小臉上滿是胡亂的淚痕。
抱緊自己,再抱緊一些……可是身體還是冰涼得可怕。
客廳內,薛梓墨整個人陷進沙發內,望着一桌熱騰騰的飯菜。
那是他特意早回家爲她準備的,本想給她一個驚喜。
這些菜,全按食譜上認真調配。據說冬瓜山藥有利於調整女生的胃,他便買了一堆回家,熬了足足1小時。
因爲他記得,她是那麼怕疼,連每次的月事都痛得下不了牀。
中醫說那是胃部偏寒,本來配了幾副中藥,她卻嫌苦,鬧着彆扭不喝。
無奈之下,他只能做一些調理胃部的東西,那至少能減輕她的痛苦。
他知道她怕胖,又喜歡吃葷的,所以特意買了低脂的進口牛肉,一再比較商品袋上的熱量表後,他才選中了熱量最低的那款。
炒菜時,他特意戴上浴帽,是怕自己的頭髮絲掉到菜裡不乾淨。
現在桌上的每道菜,都是他用盡心思做成的。
他從未發現自己有如此高的下廚天賦。
其實今天並不是什麼特殊的日子,只是他心存愧疚,只是一夜未見太思念她了,只是因爲怕她勞累,想要親自下廚給她做一頓飯。
他是那麼那麼地愛她……
誰知道,她一回家就將自己鎖起來,冷淡得像座冰雕。讓他的心像坐蹦極一樣,跌入深深的谷底。
時間過去40分鐘,薛梓墨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着煙,直到抽得喉嚨都發疼了,他才忿然丟下菸蒂,抓起西裝外套,摔門而出。
聽到他出門後,曲溫如自嘲地笑着開了臥室門,走到客廳,望着一桌早已涼透的飯菜,突然覺得這幅場景是如此熟悉。
那時的她,也是這樣。
結婚紀念日之時,她爲他準備了一桌好菜,等了他一晚。
可是薛梓墨卻連一小時都不能等。
那40分鐘內,曲溫如想了很多,假設她開門對他笑臉相迎,他們是不是還能像昨天,前天那樣幸福如初?
不,不,不要再欺騙自己了。
他根本不愛你,或者說,他從沒愛過你。
曲溫如,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自己的心。
她坐在餐桌旁,想起40分鐘前他信誓坦坦地說,他在外面,有事一定要叫他一聲。
此時的他,又在哪裡?
賓利駛到柳素素家門口。
敲響門鈴,不出1分鐘,柳素素便歡笑着前來開門,見到薛梓墨後更是喜笑顏開:“梓墨,你來了……”
“素素,手機給我。”他冷聲走進門,清冷的目光掃過她無辜的笑容。
柳素素兩手一攤,委屈地癟癟嘴角:“梓墨,你想做什麼?”
“怎麼了怎麼了?”正坐在沙發上削水果的孫穎見狀,忙丟下刀子急急跑來。
薛梓墨作抱臂狀,平靜道:“素素,我對你好,是因爲這是我欠你的,可溫如她不欠你什麼
,如果她因爲你受到一丁點的傷,我照樣還是會追究。”
柳素素不可置信地望着她,本紅潤的小臉頓時慘白不已:“梓墨,你說什麼!我纔是你的女人!你爲什麼那麼袒護曲溫如!爲什麼!”
薛梓墨淡漠地望着她憤怒得扭曲的小臉,冷冷道:“因爲她是我薛梓墨的妻子。”
孫穎忙摟住有些失控的女兒,心疼地撫着她的前額,感到她一點點哭倒在自己懷中:“傻丫頭,你又對溫如做了什麼啊?”
“媽……連你也不信任我……我不如去死了算了!”她哭得撕心裂肺,推開孫穎,跳到一旁,抓起放在桌上的水果刀,抵在手腕的動脈處。
“素素,你放下刀子!”薛梓墨一急,欲伸手抓住她。
柳素素倒退一步,將刀子刺得更深,隱隱血痕從刀尖冒出,觸目驚心。
“梓墨,既然你不愛我,那我活着還有什麼意義……”她失聲痛哭着,血珠一點點滲出皮膚。
“素素,你冷靜點,把刀子給我。”
“素素啊,你別這樣糟蹋自己啊……你爲媽想想……你要是走了,媽怎麼辦……媽一個人怎麼活啊……”孫穎早就哭得像個淚人般,她倒在椅子上抹着淚。
爲了這個女兒,她花費了多少心血!
她才40歲,本該光潔的臉上佈滿了辛酸的皺紋,烏黑的髮絲早已白了一片。日日夜夜睡不好,爲女兒的病唉聲嘆息,黑眼圈也深了一圈又一圈……
柳素素完全聽不進去媽的話,只是痛苦地任刀子越刺越深……
“素素!”薛梓墨再也控制不住,大步上前,扯去她手上的刀子,不料卻在她手腕中劃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血流如注,薛梓墨西裝外領上全是血漬。
“孫阿姨,還是快點帶素素去醫院的好。”
“好好,我知道了。”孫穎連聲應道,隨着他一起上了車。
醫院內。
“醫生,我女兒怎麼樣了?”孫穎扯住白褂醫生,問道。
“失血過多,輸血後已無大礙了。”
“病人怎麼會變得這麼失控,照理說按時吃藥,不加刺激,她的情緒應是往好的趨勢發展的,怎麼會自殘呢……”醫生掀開她的衣袖,白皙的手臂上傷痕累累。
“都是我的問題,我不該那麼衝動。”薛梓墨面色平靜,眸內的深邃一點點變濃。
“這樣的話,病人需要加劑了,家屬是哪位?跟我來吧。”
“好。”孫穎擦擦手,跟着醫生出了門。
又是漫長一夜。
曲溫如嚼着如蠟般生硬的牛肉,心裡涼成一片。
丟下筷子,望了望鍾,12點半了。
她面無表情地起身,從衣櫃裡拿出一隻亮色的行李箱,敞開放在地上,從衣櫃裡一件件將自己的衣服拿出,疊好放進行李箱內。
這樣的等待,她不想再要了。
再多一點都不要。
然而,溫熱的淚水不受控制地流下,她皺着眉,嫌惡地用手背抹去,繼續整理,再整理……
鼓鼓囊囊的行李箱被拉上後,她正欲出門,薛梓墨卻風塵僕僕地回了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