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漢昏昏沉沉不知道怎麼回的家,徑直往牀上一倒。心臟狂跳,直出虛汗。吃了點碧喜給買的蛋糕,才安心躺下。晚飯後又要暈,吳文軍打來電話:“銀漢弟好點了嗎?建軍手術做完了,住進了監護室。你好好歇着,我剛纔替你請了假,夏書記說你願意休息幾天都可以,不扣工資。案子也沒什麼大礙,毒品搜到了,很快就能結案。”銀漢催彩娟:“睡去吧,不早了。”“明天不上班。”“別熬夜,作息要規律。”“行,你先睡去吧。”彩娟說着,並不動。扈美芹愛看苦戲,彩娟老調臺,扈美芹不耐煩呵斥:“沒事你也多看看孩子,光看電視啥用!你回來幹啥!”銀漢剛有點睏意,彩娟唿扇唿扇被子鑽進來。銀漢說:“你唿扇什麼。”彩娟說:“我怕你蓋得不嚴,給你掖掖被子。”
龐壘各個科室轉,進了徐晶辦公室問:“笑面虎那個事鑑定完了嗎?”徐晶頓時怒紅了臉說:“銀漢病了,還是不能辦。”“這都不是理由。你做個底案,回頭讓他籤個字。”龐壘說畢就走。徐晶坐了一會,又去找龐壘:“你說那個是原始照片,那你就籤個字吧。”龐壘說:“你給小漢打電話,讓他來上班。”徐晶陰慘慘帶着譏諷的味道嘻嘻笑,龐壘一皺眉。徐晶說:“還沒緩過勁來就催着上班,回頭他家人罵你。你知道他岳母多寇不。”“跟個老虎樣?”龐壘沉下臉說,“你給他打電話,問問他怎麼說。”徐晶漲紅了臉說:“他那天就給你說了:柯世賢的舉證不能認定。這是他的原話不?再問還是不能認定。”龐壘扯着秧哄她:“那天是那天,今天是今天。”徐晶說:“那天你問完他,接着他就暈了。改變看法也得有個過程。”龐壘說:“已經三天了,這不是過程嗎?又沒讓你負責,給他打電話。”徐晶無奈說:“那我就給他打個?”“那就對了。”龐壘平穩下來。
徐晶回辦公室對淑玲說:“明明不行,老龐非得說行,擰勁種。上一回晉級崗位測評,工齡分一年一分,可是他給定到封頂二十八分。那一項我的分最高,要是不封頂,該三十一分,比他們的都高。結果他仨晉級了,沒我的份。李銀漢病着,他不問讓我問。人家回頭笑話我那麼大年紀把責任推給小孩。我還得跟老龐說去,他不能想放啥屁放啥屁。他要說對,讓他簽字,出了事別找我。我這就退休,還讓他憋屈我?”徐晶臉紅紅的又回到龐壘辦公室,壓着氣憤說:“你那個路子就不對。”龐壘笑呵呵:“老徐又覺得不對了?”徐晶說:“都說不能認定,你非得跟人家不吃一個井的水。”龐壘說:“哪會問一遍了,就是你們四個看過唄。”“俺四個,每個人都有下結論的資格,就是你沒有。”徐晶越說越沒底氣。龐壘又笑呵呵,盯着徐晶看了幾秒鐘就轉了視線,身子悠閒自在往後一靠。既而又坐直身子吩咐說:“祖良還沒看過,讓他來看看。”
王祖良進來,龐壘說:“祖良過來,這張照片你先熟悉熟悉。”徐晶嘲諷的口氣說:“早都看過了。這事嚷嚷得沒誰不知道。”龐壘訓斥說:“你這保密工作怎麼做的!”徐晶臉更紅了,扭頭不再吭聲。龐壘對祖良說:“這張照片分明是原始照片,你出個報告去。”祖良說:“這張照片它就不是原始照片,出報告也是不受理的報告。”“怎麼知道不是原始照片?”龐壘不耐煩。祖良說:“現在哪有原始照片,除非咱們公檢法部門。”徐晶說:“那天他幾個都說這個照片層次和細節不夠,看起來模糊;數碼照片更不容易判斷。要是膠片照片就好辦了,可它不是。”
龐壘不屑地說:“搞鑑定很簡單,一對矛盾體,把矛盾的地方找出來就行了。”徐晶撇着嘴,扭頭不理。王祖良應聲說:“乍一聽好像有理,以我之矛攻子之盾。但是現在已經用不着矛,直接開槍就得。很多專業攝像師交給顧客的照片都不是直接從相機裡導出來的,或多或少進行處理已經成了習慣。”徐晶又嘻嘻譏笑:“就是在原始攝影單位,也不一定保留原始照片。”龐壘不死心:“拍出來馬上就修改?”徐晶裝聽不見。龐壘又問:“嗯?”徐晶還是不語。龐壘責備說:“連起碼的禮貌都不懂!”徐晶更怒,整個臉都紅了。王祖良說:“要不你問問丁兆元,他這方面很在行。”徐晶忍了氣,對龐壘譏笑說:“看,祖良也是說這不。”“你們都回去再想想!”龐壘馬上說。
徐晶對淑玲說:“理由根本說不出口,老龐就讓出報告。他不簽字我不出,回頭法庭質證,我就說他讓出的。”淑玲見徐晶變顏變色,忙低頭工作。徐晶卻靜下來,上龐壘辦公室去了。龐壘正坐在桌前晃悠着轉椅,笑呵呵說:“老徐,報告寫好了?”徐晶不動聲色說:“那會寫不好不。笑面虎少不了上你那裡去送禮,要不你能這麼替他說話?你也得的不少了,我上一年的獎金你也該給籤簽了。”龐壘笑着說:“別急。回頭有空了,看看小雅那裡資金轉得開不。”徐晶說:“上一筆鑑定費客戶給的挺利索,咋就不能給我解決了?”龐壘說:“還有事。現在支了,有事沒法辦。”“你向來好好好、行行行,啥百年辦不成。我再不知道你吧。”徐晶雖生氣,卻沒接着說。“不是不辦,你等等。”龐壘笑呵呵地說。徐晶又來氣:“等到啥時候?一再推,推到現在沒見影。你說話算數不?”門開了個縫,王貴龍往裡看。龐壘問:“什麼事?”王貴龍進來說:“市裡給了一個表,不知道怎麼填,問誰去?”“我給你找才幹去。”龐壘馬上攬着他一起走。
徐晶回辦公室,譚少傳正在跟劉淑玲閒扯,馬上不說了。徐晶嘟囔:“填個表還得他領着找人,這是故意躲我。”少傳說:“老龐就這個樣,他不能馬上給你辦了,要不咋顯得他是領導。你得回回找他,不定哪一回他就能給簽了。”淑玲說:“譚主任,你都是這樣辦的嗎?”徐晶扭臉就責備:“你插言幹啥,看啥看!”淑玲紅了臉笑道:“我看外邊擦車的那個人是誰。”徐晶譏笑說:“老龐的司機沈國飛。這都不知道,消息太不靈通。”淑玲說:“那,王貴龍幹什麼?”徐晶說:“出息了。就王貴龍那個樣,派到安保上當大隊長去了。”劉淑玲驚奇地說:“他怎麼當得了大隊長,他不是個司機嗎?”“我問老龐,老龐也笑了,說聽話,好管理。”譚少傳說着,隨即走了。
少傳並沒回辦公室,進了龐壘的屋。龐壘笑着說:“少傳沒事了?”少傳關上門小聲說:“徐晶,就值二分錢。她,沒出息。”話音剛落,徐晶推門進來。少傳忙對龐壘說:“施工隊的光催着要錢,我說這個事不好辦,它就是不能急。你讓徐晶說說,也得是這個理。”“還是少傳哥會辦事。”徐晶又對龐壘說:“市政府讓去拿個表。李銀漢不在,我怕淑玲聽不清精神,還是我去吧。”徐晶走後,少傳接着說:“還有那個王祖良,你來以後我就沒見他跟你親近過。這都是黃冬林的死黨,不攆出去,他在外面敗壞你。”少傳看見徐晶騎着自行車出去了,就告辭出來直奔徐晶辦公室,見了淑玲慈祥地說:“你也是整天忙,命苦。徐晶辦你難看你就不生氣?”淑玲坦然說:“徐科長也是爲了我好。”少傳盯着淑玲的臉看了又看,淑玲紅了臉,出去了。過一會回到門口,見少傳還在屋裡閒坐,猶豫了一下又走開。少傳就這麼坐着,一直看見窗外徐晶回來,這纔回自己屋去。徐晶進屋,淑玲也進來。徐晶說:“你出去也不關門。”淑玲說:“譚主任在這不走,我出去躲躲。”徐晶說:“少跟他啦呱,我見他在屋裡了。”
一早銀漢來上班,見祖良神色冷淡。剛調來的時候祖良就是這個表情,那時候很多人都這個表情,彷彿工作裡沒有一絲生氣。沒多大會,少傳就過來看望,近得就跟自家人一樣:“你年輕輕的就到這一步,不容易。你看祖良,他乾的時間雖然長,本地打能耐不大。你是個全才,他不行。老龐又不待見他,早晚攆他走。你才能保他,他只有靠你。”銀漢聽得彆扭,不知譚少傳又出什麼幺蛾子。譚少傳看着銀漢的臉得意地說:“祖良太笨,啥都跟領導較真,還想幹不。人家吃喝嫖賭都報銷,不管出啥事都拿公款擺平,他有啥!就是曾毅,也灰溜溜回家了吧。甭管誰再能耐,都沒法跟老龐鬥。你不用對他那麼客氣,他再能耐也是你的兵,得聽你的,你不能聽他的。”佳璇找來:“譚主任,電話。”少傳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