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月黑風高，殺人夜！【11】
次日。
北鎮撫司。
一則消息如重磅炸彈，震驚了所有人。
昨天夜裡，百戶江玄抓回來的黑石殺手細雨，打傷獄卒越獄逃走了。
隨後，東廠被盜，東廠廠公魏忠賢剛剛拿到手的半具羅摩遺體被人偷走，不知所蹤。
消息一出，整個京城震動。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從詔獄裡越獄逃走。
而且，就連東廠這種守衛森嚴的地方，都會被人偷盜？
這聽起來就像是天方夜譚，無數人議論紛紛，懷疑此事的真實性。
但今日一早，據說北司鎮撫使許顯純大發雷霆，就連東廠那邊也無人出面闢謠，那顯然是默認了此事。
這更是讓人感到難以置信。
隨即，原本隨着細雨被抓，上半部羅摩遺體被魏忠賢得到，纔剛剛開始平息的京城，頓時又開始了暗流涌動。
那些爲了羅摩遺體而來的江湖人士，再次蠢蠢欲動起來。
昨日在聽說羅摩遺體已經被錦衣衛拿到獻給了魏忠賢，他們本來都已經決定放棄了。
畢竟，當今大明做主的就是魏忠賢，東廠也是整個大明防守最爲森嚴的地方。
遺體既然落到魏忠賢手裡，那想要再拿到，就不太現實了。
誰敢從魏忠賢手中搶東西？
可如今遺體既然又被盜走了，那機會便又來了！
雖然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但既然東廠都未曾出面闢謠，那事情極有可能就是真的。
只要有一絲機會，他們都不會放棄。
通政司。
聽着周圍太監們的議論，一個年長的老太監眉頭緊蹙，眼神驚疑不定，低聲喃喃道：“有人敢進東廠盜遺體？這怎麼可能？會不會有詐？”
“如果是真的，那遺體被誰盜走了？會是細雨嗎……”
老太監眼神陰晴不定。
“曹鋒、曹鋒！”
這時，旁邊一個年輕太監呵斥道：“喊你呢曹鋒，耳朵是不是聾了？”
老太監回過神來，連忙賠笑起身，道：“剛纔走神了，怎麼了唐公公？叫老奴有事兒嗎？”
“趕緊把這幾本急件送到禮部那邊，韓大人等着要！”
年輕太監頤指氣使，隨口呵斥：“快點兒的，要是耽誤了韓大人的大事兒，小心咱家我可要重重地辦你！”
“欸、欸，這就去、就去！”
曹鋒滿臉賠笑，逆來順受，一副習以爲常的模樣。
但抱着信函走出房門以後，他眉頭便又皺了起來，轉頭看了眼東廠方向，目光閃爍，顯然在考慮着什麼。
北司衙門。
整個衙門上下一副忙碌的景象，薛貴等幾個百戶早早就帶人出發去街上搜尋，捉拿昨夜裡越獄的女囚犯細雨了，想借此討許顯純的歡心，彌補這案子被江玄搶先的功勞。
而他們卻不知，此刻許顯純正一臉愜意地斜躺在公廨裡吃着朝食。
瞥了眼一旁同樣在吃着早食的江玄，許顯純隨口說道：“江百戶，本官我可是都按照你的意思去辦了，你確定這樣做就能完成義父他老人家交代你的差事兒？”
江玄端着白粥，不緊不慢地喝了一口，才淡淡點頭，道：“大人放心，卑職心中自有把握。”
“行吧，反正差事兒是你接的，你自個兒看着辦。”
許顯純微微點頭，道：“把這兩個差事兒辦好，本官要是升了，以後你就是本官的人，只要你不是犯了什麼大逆不道誅九族的大錯，本官都會罩着你。”
“多謝大人。”
江玄拱了拱手，眼神卻極爲冷靜平淡，並未把許顯純的話當回事兒。
話是這樣說，萬一真有事兒需要找你幫忙，你又不高興。
這幫傢伙是什麼德行，他早就一清二楚。
“行了，你自個兒吃着吧，本官去外面轉轉，消消食兒。”
許顯純吃完餐盒裡的肉粥，拿起一旁抹布，隨意擦了擦嘴，便哼着小曲揹着手出門去了。
江玄則依舊坐在位子上繼續喝粥，靜靜等待。
沒一會兒，外面又有腳步聲傳來。
盧劍星和徐龍青二人走了進來，行禮道：“大人。”
江玄擡眼一看，問道：“都安頓好了嗎？”
“安頓好了。”
徐龍青回道：“卑職和盧總旗麾下，各安排了一個，大人放心，絕不會引人注意。”
江玄點了點頭，道：“還是派人盯着點，尤其是細雨，別讓她給跑了。”
“是。”
徐龍青點頭，隨即詢問：“大人，那我們什麼時候行動？”
“等我通知。”
江玄隨口說罷，看向盧劍星，吩咐道：“派人查一下南京首富通寶錢莊莊主張大鯨的底細。”
“是，大人！”
盧劍星肅然拱手，並未多問。
經過這麼多事兒，他知道，大人做事必有緣由。
他只需跟緊大人腳步，早晚都能補了父親的缺，升任百戶！
“去辦吧。”
江玄點了點頭，然後快速把碗裡的粥喝完，擦了擦嘴，便起身朝外面走去。
想引出黑石一網打盡，他還得去趟東廠。
……
東廠。
魏忠賢斜躺在椅子上，一隻手隨意搭在身上，另一隻手杵着額頭，伸出食指在額前輕點，似在沉思着什麼。
在他面前的桌上，擺放着一個包裹，赫然是昨夜研究了一晚上的上半部羅摩遺體。
而在下方，趙靖忠、古今福等人貼身伺候着，目光不時瞟向遺體，眼底都有熾熱之色閃過。
對於這傳說中可再生造化，讓人練就絕世神功的羅摩遺體，他們自然也會感興趣。
沉寂片刻。
趙靖忠目光微閃，上前說道：“義父，靖忠還是覺得，那江玄只是區區一個剛晉升沒多久的百戶，讓他去辦，不太放心。”
“只看他今天的行動便可看出，此舉簡直宛如兒戲，誰會敢從咱們東廠盜走東西？”
“而且他還敢先斬後奏，私自放走囚犯，簡直膽大妄爲。”
“萬一計劃失敗，那女囚犯未曾引出下半部遺體，還連這半部遺體都弄丟的話，豈不是壞了義父您老人家的大事……”
魏忠賢隨口問道：“那你覺得，該由誰去辦才放心呢？”
趙靖忠沉聲道：“如果交給靖忠去辦，靖忠保證，一定把遺體完整地帶回來，交給義父！”
魏忠賢輕笑一聲，隨即眼眸微眯，回頭望向趙靖忠，道：“靖忠，我知道你很聰明，但這股聰明勁兒，用在義父面前，不太好。”
“義父……”趙靖忠臉色微變。
“你不是想要這遺體嗎？”
魏忠賢瞥了眼面前半具遺體，道：“就在這兒，你來拿去吧，義父賞你了。”
趙靖忠頓時冷汗直流，連忙低頭：“靖忠不敢！”
魏忠賢冷冷盯着他，一言不發。
就在這時，一名守衛走了進來，拱手彙報：“啓稟廠公，北鎮撫司百戶江玄求見。”
魏忠賢收回目光，淡淡道：“讓他進來。”
“是。”守衛離去。
氣氛頓時一鬆。
趙靖忠連忙退往一邊，不敢再多發一言。
很快，江玄大步走了進來，神情恭敬，拱手說道：“卑職江玄，拜見廠公，祝廠公萬壽無疆。”
“嗯，免禮。”
魏忠賢擺了擺手，道：“江百戶，你今天早上玩這一手，是何用意啊？”
江玄恭敬道：“請廠公恕罪，因爲昨夜有黑石的人前往詔獄，企圖殺人滅口，幸得卑職及時發現，所以才臨時決定以那女囚細雨和羅摩遺體爲餌，準備今晚就開始行動，先將這黑石的人引出來一網打盡，再去替廠公找回下半部遺體。”
“此事事發突然，因此未曾提前通稟廠公，還請廠公恕罪。”
“還有這回事兒？”
魏忠賢眉頭一皺，隨後點了點頭，道：“此事你做的不錯，既然那幫反賊已經企圖殺人滅口，那麼行動宜早不宜遲，你既有想法，就自個兒看着辦吧。”
“卑職領命。”江玄恭聲道。
魏忠賢點點頭，看了眼面前的羅摩遺體，道：“遺體在這兒，拿去吧，儘快把下半部遺體帶回來，別讓本公失望。”
“卑職一定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江玄小心翼翼地接過前面小太監遞來的羅摩遺體，隨即再度行禮，道：“那卑職就不打攪廠公大人歇息了，卑職告退。”
“嗯，去吧。”
魏忠賢揮了揮手，對江玄的態度很是滿意。
可轉眼看到另一側的趙靖忠，臉色便又冷了下來，冷哼一聲，起身離去。
趙靖忠站在原地，臉色難看，有些後悔自己表現的太着急了。
旁邊鄭掌班、古今福等人，則是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看着他。
小王八蛋，讓你自作聰明！
……
江玄離開東廠，看了眼手中的包裹，心裡也有些激動。
但眼下並非研究這東西的時候。
他抱緊遺體，徑直返回了北鎮撫司，回到自己的公廨裡，才迫不及待打開包裹，開始查看。 這遺體是上半身，被從腰部一分爲二，整體呈暗黑色，就是一具乾屍。
但這麼多年都未曾腐朽，便已是極爲神奇罕見了。
江玄仔細觀察。
看得出來，遺體上有不少研究過的痕跡，各處血管經絡的皮膚，還有被切開過的痕跡。
“這倒是省得我再多費一道功夫……”
江玄目光閃爍，輕輕扒開那些切口仔細查看。
他只知道，血管與經脈交接處，就是羅摩內功的運行次序，但具體是哪些穴道，還需要慢慢尋找。
“神封、靈虛、命府、氣海……這幾處是……下三椎？”
“還有呢？”
江玄眉頭緊蹙，仔細觀察那些明顯要比其他穴位更堅韌明顯些的穴道。
不出意外的話，這些穴位，應當都是長期被內力蘊養沖刷，纔會比其他穴位更明顯堅韌，也就是羅摩內功的運行次序。
但由於只有上半身，只看得到這幾個穴位。
剩下的穴位，或許要拿到下半部遺體，才能全部找到。
“嗯？”
突然，江玄眼神一動，緊盯着視野範圍內，悄然冒出的系統面板。
【武學：羅摩內功（未入門）】
【進度：0/1000】
“這……”
江玄有些驚詫，這也行？
原來通過內功運行穴道，真的便能得到羅摩內功？
不過望着面板上的‘未入門’三個字，還有那顯示爲0的進度，江玄便搖了搖頭。
雖然顯示在了系統面板，但想要練到入門，可能也沒那麼簡單。
畢竟修煉內功不同於外功。
首先得有內力。
他此刻連任督二脈都未曾打通，尚未進入先天，根本沒法練。
而且就算有了內力，也不能亂練。
人體經脈穴道極多，許多都是未曾打通的，否則突破先天以後就不必費什麼事再去打通奇經八脈和十二正經了。
每種內功的運行路線都不一樣，萬一練錯了，損傷經脈，代價可就大了去了。
武俠小說裡常說的走火入魔，可不是說着玩兒的。
“不過這羅摩神功既然可以在面板上顯示，那麼等拿到下半部遺體，弄清下半身的內功運行次序的話，應當是可以嘗試練到入門的……”
江玄暗自思索。
若非這兩天忙於案子，他早就開始打通任督二脈，晉級先天，修煉三才劍法了。
眼下又多了個羅摩神功，那倒是又多了個選擇。
左右也花不了幾天，而且目前就算打通任督二脈突破先天，實力也不會有多少變化。
那索性就再等幾天，等拿到下半部遺體，弄清羅摩內功的運行次序，直接修煉這羅摩內功算了。
……
時間飛逝。
很快來到夜晚，寒冬冰涼。
城西，陳記油行。
身穿華服的肥胖中年面色驚恐，瞪大眼睛，死死盯着眼前持劍的黑衣女子：“你……細……細雨！幫主不會放……過……你……”
話音落下，肥胖中年脖子間的血線緩緩綻放，身子重重倒地，掙扎幾下後，徹底沒了動靜。
細雨面色冷漠，長劍回鞘，隨後回頭，看向身後的人影，神色微緩，道：“此人便是黑石的總管，喚作‘肥油陳’，黑石的大小事務都是他負責的，包括調動人手、管理賬目之類，這裡也是黑石在京城的總部。”
江玄點點頭，從黑暗裡走出，瞥了眼房裡的環境，道：“找找看，賬目在哪裡。”
細雨點頭，隨後兩人便開始在房間裡搜尋起來。
“找到了。”
很快，細雨打開一個油缸，從缸裡拿出一沓書冊。
江玄接過，大致翻看了兩眼，不由有些感慨：“你們黑石，還真是有錢啊，短短十幾年時間，竟收斂了近千萬兩白銀！”
要知道，這幾年整個大明的稅收，平均下來每年都只不過三四百萬兩銀子。
“不是黑石有錢，是那些官員有錢！”
細雨冷哼一聲。
黑石的主要收入來源，就是靠曹鋒收發信函，抓住那些地方官員的把柄，進行勒索敲詐。
那些官員爲了破財免災，保住性命，自然大多都會不惜傾家蕩產，任由黑石拿捏。
而那些官員的錢是從哪兒來的？
自然不用多說。
總之不可能是俸祿。
江玄搖了搖頭，收起賬目，道：“按計劃行動吧。”
細雨點頭，走到桌案邊，拿起紙筆，唰唰唰寫上一行字，然後將紙扔到了肥油陳身上。
兩人轉身離開。
房裡再次陷入了死寂。
院子周圍不時傳來蛐蛐的叫聲，清幽而又寧靜。
直到兩個時辰後。
一個身披暗紅色麻布斗篷的人影，悄然出現在了院子裡，月光下，那張蒼老陰沉的臉，雖然多了一縷鬍鬚，但明顯看得出就是通政司太監曹鋒。
還沒走進房中，曹鋒便是臉色微變，他嗅到了血腥味！
“嘩啦！”
瞬間推門一看，曹鋒瞳孔一縮，跟着臉色便陰沉下來。
他緩緩走進房中，蹲下身子，仔細看了眼肥油陳的傷勢，眼眸微眯，道：“闢水劍……細雨？”
瞥了眼落在一旁的紙張，曹鋒撿起來一看，更是確定了心裡的猜測。
“遺體和賬目在我手裡，明夜亥時，西山雲棲坡，做個了斷。”
雖然沒有落款，但細雨的字跡，曹鋒又怎會不知，更何況闢水劍還是他親手傳給細雨的。
“翅膀硬了啊……”
曹鋒喃喃自語，目光閃爍不斷。
今早北司傳來的消息，他也懷疑會不會有詐。
但眼下肥油陳的死，還有這封信，證實了此事。
細雨，竟然還真有本事從北司詔獄逃出，還潛入東廠拿回了遺體？
對此，曹鋒心裡還是有所懷疑的。
但遺體於他太過重要，不論如何，明晚也得親自去看看。
“也罷，我自己做的孽，就讓我親手了結吧……”
聲音落下，曹鋒的身影，也隨之消失在了房間裡。
……
半個時辰後。
“咻！”
寂靜陰暗的夜空中，一束火光沖天而起，在夜空中綻放出璀璨的光華，宛如放大的燭火，跳躍片刻後，才緩緩消散。
這一異象，在普通百姓看來，或許只是有人放煙花，並未過多關注。
但見過這煙火的人，卻十分清楚這煙火代表着什麼。
“這是黑石的千里火，看來他發現肥油陳死了。”
一處巷道中，擡頭望着天空的煙火，細雨臉色凝重，道：“千里火一出，不管身在何處，都得趕來賣命。”
“用不了多久，黑石的各大高手，都會齊聚京城！”
江玄臉色平靜，問道：“黑石一共有多少人？”
“不清楚。”
細雨搖頭：“具體有多少人，可能只有曹鋒和肥油陳才知道。”
“但真正的高手，加上我和曹鋒在內，只有四個。”
“另外兩個，一個叫連繩，綽號‘彩戲師’，內功已達先天后期層次，擅使雙刀，但他最厲害的是變戲法，可以將戲法和武功結合，十分難纏。”
江玄淡淡道：“變戲法就變戲法，練武功就練武功，喜歡將它們混成一談，還敢出來混江湖，能活到現在，也算是件奇事兒了。”
細雨並未多言，接着道：“另一個叫雷彬，也是先天境界，他的身手一般，但要小心他的飛針。”
“轉輪王呢？”江玄問道。
連繩和雷彬，他都並不怎麼在意。
黑石最厲害的高手，還是轉輪王曹鋒。
一個練了幾十年武功的老太監，還一手培養出了細雨這樣的高手，必須得重視。
‘劍雨’原劇裡，若非曹鋒狂妄自大，最後非要以闢水劍迎戰細雨的話，最終孰勝孰負，還不一定呢。
提到轉輪王，細雨眼中也浮現一抹凝重之色，搖頭道：“他的武功，我看不透，我的闢水劍法就是他傳授的，他最少也練到了大成境界，但這遠不是他的極限。”
“他現在的兵器是轉輪劍，他的轉輪劍法也十分剛猛兇狠，不會弱於我的闢水劍法。”
“而且他練的應該是宮裡得來的童子功，不知道有沒有突破宗師，但至少也是先天圓滿。”
江玄眼眸微眯，問道：“你和陸竹也交過手，你覺得，陸竹和他比起來，誰更厲害？”
細雨皺了皺眉，沉思片刻，搖頭道：“不知道，總之他們兩個的武功，都在我之上，不論對上哪個，我都沒有把握。”
江玄微微點頭，若有所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