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適可而止

此言一出,滿屋的傭人齊刷刷的彎下腰去,整齊劃一的問了一聲好,而那站在樓梯邊的高大女僕,更是擋在了樓梯入口,恭敬的彎着腰,長久的擋着她。

顧桑青死心般的閉了閉眼,初一好過,十五還等着她,她知道自己永遠也躲不掉!

轉身走到桌前,她坐在慕安陽的對面,不動聲色的迎上他玩味的目光。

廚房裡傳來腳步聲,一個女傭端着托盤走了出來,上面放着一碗米飯,“桑青小姐累了一天,快坐下吃飯吧,愛吃什麼告訴我,我去吩咐廚房再做一些出來。”

話雖如此,可那托盤上的米飯,卻是交到了慕安陽的手裡。

慕安陽接過來,臉上多了一絲調皮的表情,他盯着顧桑青,意味深長的道:“桑青怎麼那麼沒規矩,你以爲哥哥請你吃飯,你就配和我坐一張桌子了嗎?”

顧桑青的心中頓時升起了一抹警惕。

他撐在桌邊的手忽然一翻,在她錯愕的表情中,將那碗米飯扣在了地上,同時,冰冷而興奮的道:“狗就要有狗的自覺,你給我跪在地上吃!”

顧桑青猛地站起來,險些帶翻身後的椅子。

屋裡的傭人表情不變,動作不停,顯然沒有絲毫驚訝,在這一片詭異的平靜中,她像個瘋子似的抓狂了,狠狠的踢開椅子,她轉身離開餐桌,恨不得自己長了八條腿,能風一般的捲回臥室。

誰知才邁出一步,顧桑青便走不動了,兩個女傭眼疾手快的擋在她的面前,漠然的瞧着她,臉上是個靜待好戲的神色,“請桑青小姐吃了飯再走。”

顧桑青怔住了,轉頭望向慕安陽,他彷彿事不關己,繼續用那筷子尖挑着米飯吃,她又扭過臉來,看着攔着自己的女傭,如此幾次,她還沒回過神來,因爲沒想到這慕家上上下下,竟敢這麼大膽!

此時,慕安陽一口米飯嚥下,忽然懶洋洋的道:“伺候桑青小姐吃飯。”

顧桑青還沒琢磨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又有兩個傭人走了上來,四人把她當成了一頭畜生,齊心協力的把她活生生的按跪在了地上!

桑青心中大駭,下一秒,連嘴都被人堵上了,她扭動着

身子掙扎,雙拳又抵不過八手,手胡亂在地上摸着,她摸到了一個傭人的腳,閉着眼心一橫,她傾盡全力,豁出命似的一扳,只聽噗通一聲,那傭人竟被她扳了個跟頭,蛤蟆似的倒在地上,一張臉正埋進那粒粒分明、蛆一般的米飯堆裡。

慕安陽翹着二郎腿,手撐着下巴,臉上笑微微的看着這場好戲,顧桑青像個頑強的蟑螂,也不知哪來那麼多力氣那麼多手,怎麼打也打不死,看着就讓人討厭!

他站起身,揹着手,踱步到那打作一團的幾人面前,居高臨下的看着顧桑青的臉--有個傭人手狠,沒了輕重,剛纔甩手給了她一巴掌,五個指頭印正明晃晃的貼在臉上。

傭人怕顧桑青掙扎,又怕慕安陽看不清楚,所以直接把她按成了一條泥鰍,身子直條條的貼在地上,只有腦袋高高的揚起,是個心狠手辣的傭人在後面絞緊了她的頭髮。

慕安陽瞧出了興味,‘嘖’了一聲,緩緩蹲下身來,與她近在咫尺的平視了,他涼森森的扯出抹笑,“妹妹怎麼這麼不識好歹,吃個飯還要三請四請,何苦來呢?”

顧桑青忍着滿身的疼痛和滿心的屈辱,瞪大了一雙眸子,死死的盯着他,心裡簡直恨出了黑血,慕安陽似笑非笑的低了眼,瞅着地上快被踩成泥的黑乎乎的米飯,他慢悠悠的道:“……喂桑青小姐吃。”

唯一一個尚且空着手的傭人猶豫了幾秒,見沒人上前,便一馬當先的伸出手去,顧桑青像只翻在岸上瀕死的魚,嘴裡有腥澀的甜味,是掙扎時咬破了脣。

她絕望的閉上了眼,盼望自己爲數不多的信仰可以幫助她渡過難關,可她該想誰呢?顧寒貞?她正享受着來之不易的愛情,大概永遠也想不到自己是如何透支着女兒的尊嚴。

那麼是陸之錚?顧桑青心尖子抽搐似的一疼,簡直忍不住要哭了,那是她的夢想,她的光芒,她最最英俊善良的小王子,她怎麼忍心在這麼骯髒的時候去想他--縱使她拼命追,拼命趕,他依然是天,她依然是地,他們之間依然差了十萬八千里!

就在這時,一道嚴厲的嗓音忽然傳來:“少爺,凡事都有個適可而止的道理,您再鬧下去,當心失了慕家

的體統和身份。”

慕安陽憊懶的表情驀地一變,他直起身,雪白的襯衫下襬輕輕一晃,雙手插着褲兜,他體態風流的迎着來人站了,“孫姨這話說得可不對,體統和身份不過是做給別人看的,只要沒有那別有用心的人去挑撥離間,慕家這塊招牌,砸不了!再說了……我不過是和桑青開個玩笑而已,厲叔不會當真吧?”

慕家的傭人可謂訓練有素,一聽此話,便紛紛鬆開了顧桑青,起身默默站在一旁,慕安陽俯下身,完全不給桑青反抗的機會,攥着衣領就把她揪了起來!

顧桑青在他的暴力之下,像只瘦弱的貓仔一樣,踉踉蹌蹌的站穩了身子,她一邊心有餘悸的喘着氣,一邊扭過臉向門口看去,想去瞻仰一下那位敢捋慕安陽鬍鬚的聖賢--那聖賢着實不年輕了,目測也有五十歲的年紀,頭髮半白,面容端正,腰背也挺得筆直,穿着慕家傭人的黑色制服,腳上卻套着一雙雨鞋,大概是剛從花房出來,鞋上還沾了些泥,左手拿着個翻土的小鏟,右手則拎着一盆蘭花。

顧桑青隱隱猜出了這人的身份,連慕安陽的賬都不買,想必她就是那位霸氣側漏的孫管家。

她打量孫管家,孫管家也在打量她,並且默默皺起了眉頭--那小丫頭站在高大修長的慕安陽身邊,瘦小的簡直像營養不良,可那看人的目光卻如鋒刀出鞘一般,還長着倒鉤,叨上了就不撒手!孫管家幾乎有些替慕安陽擔心了,他的好少爺究竟知不知道他這拿來逗悶子的小玩意兒究竟幾斤幾兩,有那樣眼神的人,能是什麼善茬!

顧桑青心有餘悸的回到了房間。

她默不作聲的往牀上一躺,卻又猛地直起身,她的腰都快被那幾個傭人掐斷了!

小心翼翼的靠在牀頭上,她的視線散亂的在房間裡飄着,紫粉色的牆壁,華麗的水晶吊燈,角落裡潔白的鋼琴,還有輕飄飄的水藍色窗簾……一切都是那麼可愛可親,她簡直像活在童話裡,沒有蛇蠍心腸的毒後母,卻來了喪心病狂的壞哥哥。

輕飄飄的視線掠過牀頭櫃,顧桑青猛地頓住了,黃昏透過窗子照進來,那櫃子上折射着夕陽的鈕釦,正是慕安陽的衣服上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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