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尾聲,京城,夜。
近郊一間官方療養院。
地下兩層。
沈鈞走在一條空無一人的走廊上,獨自朝着盡頭而去。
在走廊盡頭,有一扇鐵門,鐵門外,兩位穿着軍裝的士兵正把守着。
見沈鈞過來了,兩個士兵沉聲整齊喊了一聲首長好,隨即打開了鐵門。
沈鈞目不斜視進入其中,又過了兩道門後,最後見到了青夏。
青夏穿着一套軍裝,頭髮挽在腦後,默默站在一扇門前,與沈鈞對視。
沈鈞過來後,她輕聲叫了一聲沈將軍。
沈鈞:“藥都吃了?”
青夏:“吃了,放在晚餐裡,他應該沒有發現。”
沈鈞:“距藥效發作還有多久?”
青夏:“快了,最多不超過半小時。”
沈鈞嗯了一聲,“開門吧。”
青夏欲言又止,似乎還想會所什麼,然幾次擡眼,看到沈鈞冷漠的側顏,便都壓下了。
白色的門被推開,沈鈞擡腳,緩步進入。
大門再次被關上,落鎖。
沈鈞擡眼,便看見了房間裡的男人。
顧南城。
半年未見,這個昔日在MSS說一不二的硬派局長,早已無昔日風光。
停止保養後,他的頭髮全部蒼白一片,身體清瘦了很多,整張臉上皺紋橫生,從一個四十歲正值中年的成功男人,直接邁入了老年人。
而此刻,他正穿着一件病服,背對着大門,坐在一張圓桌前,在擺弄一盆綠植。
綠植由於常年缺乏光照,葉尾已經泛黃,在白熾燈下,顯得死氣沉沉的。
“來了。”
顧南城沉聲開口。
長時間不說話,他的嗓音變得有些沙啞,口吻卻相當熟稔,像是在面對一位自己的老友。
沈鈞進入房間,走到顧南城對面的椅子,緩緩坐下。
顧南城手裡拿着一把剪刀,正在慢條斯理修剪面前綠植枯敗的黃葉,他眼皮掀了掀,道:“這裡簡陋,招待不週,還請諒解。”
沈鈞:“明天就要被移送國際法庭接受制裁,現在還在這裡修剪花枝,顧局長果然是經歷過千百年大事的人。”
顧南城冷哼一聲,“那些個人,大概是捨不得殺了我的。我一旦被他們端上臺,你也必定跟着受牽連。人性險惡貪婪,如今你與神識共存,你以爲,他們會放過你麼?”
沈鈞:“顧局長說笑了,我只是一個普通人,就算不小心拯救了全世界,也並不代表我和其他人不同,不是麼?”
顧南城放下手裡的剪刀,身體靠上椅背,正視面前的沈鈞,壓低了聲音:“半年前,那麼多的生氣被你用青戟收斂,你告訴那幫人你把生氣驅散回了亡靈之地。但是……鍾璟,你老實告訴我,其實,他們都在你的體內,是麼?”
沈鈞與顧南城沉默對視。
顧南城目光一瞬不瞬盯着他,眼底充斥着某種炙熱的渴望。
沈鈞:“顧局長,你是糊塗了。”
顧南城目光一沉,“你什麼意思?”
沈鈞擡起一隻手,捏起一片半枯黃的葉片,道:“我說了,我現在就是一個普通人。即便我曾經是往生師,那也是曾經。神識早就不在我身上,驅散生氣的那天,它就從我身上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