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輛碰撞試驗場上，毛志春被金宇中的一番話說的有些迷糊了。
他咳嗽一聲，轉頭看向了身後的技術部副部長馬昌林，向其投去了疑問的目光。
本來，像今天這樣的大場面，鬆汽集團這邊肯定是要派出技術部部長全程陪同參與考察。
但是陳斌人去了桑巴國，還沒有回來，於是只能是副部長馬昌林頂上來了。
注意到毛董事長的目光，站在後面的馬昌林，趕忙向前挪了挪步子，低眉順眼的站到了毛志春的身前。
“董事長，什麼事？”
很顯然，馬昌林並沒有聽清楚剛剛翻譯的話，不知道金宇中到底對自家董事長問了什麼問題。
看到他這副不堪大用的模樣，毛志春就氣不打一處來。這要不是黃市長和松江市政府的領導在側，他都要上去踹這傢伙一腳了。
不過沒法子，此時還是用人的時候，毛志春雖然看這個馬昌林已經很不爽了，但還是勉強壓住火氣，將剛剛金宇中的問題複述了一遍。
“小馬，你是搞技術的。這個最新的國際車輛安全法規，你應該是知道吧？”毛志春目不轉睛的盯着馬昌林問道。
“這個……”聽到這個問題，馬昌林的臉色就是一凝。
他雖然是鬆汽集團的技術部副部長，但主要負責的是工藝上的事，在設計上並沒有過多涉及，更不要說什麼國際性的法規了。
此時毛志春向他詢問這方面的情況，馬昌林只能是乾瞪眼了。
看着自己這個手下臉上的神色變幻，毛志春心裡就有了底——感情這傢伙屁都不知道啊？
就在毛志春臉色有些難看，即將發飆的時候，黃志剛已經踱步了過來。
面無表情的看了一眼這個馬部長，黃市長就轉頭對毛董事長說道：“志春，這些事，你找國陽解答不就行了嗎？何必搞得這麼麻煩，要人來湊數？”
黃市長這話說出來之後，熟悉他的下屬都知道，黃市長這是相當不滿意了。
站在黃志剛旁邊的高同舟，臉色也不大好看。
瞥了眼黃市長射向後方的眼神，他就會意的對後面的趙國陽揮了揮手，朗聲道：“小趙，你過來一下！”
趙國陽這會兒正和金秀珠聊着國際貿易上的一些事。
他之前還真沒想到，這個金秀珠還是正經科班出身，是棒子國國內最好的大學——漢城國立大學，國際貿易專業的高材生。
聊開了之後，趙國陽對金秀珠這個頗有見地的棒子國女孩，也不禁刮目相看起來。
他這邊正想深入的和這位金小姐聊聊有沒有合作的可能，就聽到前面高副市長的喊話。
高同舟和趙國陽也不是第一次見面了，相互之間雖然沒有黃市長那麼熟悉，但關係也不差。
現在高副市長點了自己的名，趙國陽自然是邁步小跑過去。
走到近前，高同舟就拍了拍趙國陽的肩膀，讓旁邊站着的樑曉峰，將剛剛金宇中先生的問題複述了一遍。
樑局長複述完畢之後，高同舟就對趙國陽揚手示意道：“小趙，這個問題金宇中先生很關注，你幫毛董事長解釋一下吧！”
松江市隨行人員這邊發生的小插曲，早就吸引了棒子國代表團成員的注意。
大部分代表團的成員，之前就對這個年輕的“趙研究員”印象頗深。
此時看到松江市的二號人物、高副市長，對這個趙研究員如此看重的樣子，棒子國這邊的幾個大佬就心照不宣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
聽完了樑局長的轉述，趙國陽這才明白是怎麼回事兒。
他對毛董事長做了個“安心”的手勢，然後轉過身，看了一眼正凝視着自己的金宇中，從容不迫的直接用韓語說道：“金董事長，您剛剛問的這個問題，嚴格說起來，是有歧義的，很難讓人給出一個標準答案。”
“剛剛我們毛董事長之所以猶豫，也是因爲擔心直接說出這一點，影響兩邊的友好關係，倒不是回答不上這個問題……”
趙國陽這番話一說出來，經過翻譯翻出來之後，毛志春的下巴都差點沒掉下來，全場更是陷入了一陣死寂。
在這種氣氛下，金宇中用飽含深意的眼神盯着趙國陽看了半晌，這纔開聲道：“哦？難道是我對這個問題的闡述有問題？對此趙研究員有什麼高見，我倒是想聆聽一二。”
趙國陽平靜的點了點頭，不緊不慢的講述道：“金董事長，所謂國際車輛安全法規這個詞語，其實本身就是很籠統的。”
“因爲種種原因，世界各國對各類車輛的性能、結構等評判並沒有一個固定的標準，幾乎每個國家，在這方面，都有自己的一套評判標準。”
趙國陽伸手示意道：“舉個簡單例子吧，同爲歐洲國家，英吉利國內的規定，就是車子必須右舵，車輛靠左行駛；而歐洲其他大部分國家呢，卻是使用左舵的規則，車輛靠右行駛。”
“也就是說，在汽車行業內，是很難有一個國際性的統一標準。具體到安全法規上，也是同樣如此。”
趙國陽繼續解釋道：“剛剛金董事長在看到了咱們鬆汽集團的車輛碰撞試驗之後，問出了車輛國際安全法規的問題。無疑，這個問題本身就存在着悖論，要根據各自國情來定，是無法一概而論的……”
將自己的觀點闡述玩之後，趙國陽就禮貌的對金宇中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的話講完了。
人羣之中，金秀珠看着趙國陽有理有據、侃侃而談的樣子，眼睛裡就露出了一抹讚賞之色。
此時，松江市這邊的翻譯人員，已經將剛剛趙國陽說的這番話給翻了出來。
從她略顯激動的神情，大家就知道，趙國陽的這番話，無疑是戳中了對面棒子國這位金董事長的軟肋，讓他根本說不出駁斥的話語來。
此時此刻，黃志剛、高同舟等大佬，懸着的一顆心早已經安然落了地。
大家的目光都放在了趙國陽的身上，心中對這個年輕人嘖嘖稱奇。
至於毛志春，看向趙國陽的時候，更是歡喜的恨不得給他個熊抱。
毛董事長心裡很清楚，趙國陽這可不僅僅是幫自己解了圍，還反過來將了對方這個金董事長一軍。
“事實卻是如此啊，你們的問題問得有毛病，我這邊當然是不能立刻給出答案了。”毛志春心中暗暗念道。
站在趙國陽面前，金宇中凝視了半晌，這才慢慢開聲道：“趙研究員的話，確實在理，算是我剛剛說錯了。不過，安全方面的問題，我還是想問一問。不知道趙研究員能否幫我解惑一二？”
金宇中的話被翻譯出來之後，松江市代表團這邊雖然沒人出聲，但是看向趙國陽的眼神，都是充滿了欣賞。
對面棒子國代表團的成員，更是個個面面相覷，像是看到了什麼難以理解的事一樣。
對大宇集團的這些中層幹部們來說，能夠讓自家董事長說出這樣的話來，印象當中這個趙研究員絕對是第一個。
金宇中放低了姿態之後，趙國陽也不好拿捏着。
他瞥了一眼毛志春，見這位不停對自己使眼色，意思是要自己答應下來。
略微沉吟，趙國陽指着試驗車輛說道：“金董事長，您想要問的問題，我大概也能猜出個大概來。”
“想來，你剛剛是看來咱們鬆汽集團的碰撞試驗之後，覺得駕駛員和副駕駛座的乘客，缺少了突然衝撞之下的安全防護吧？”
趙國陽這話問出來之後，金宇中和他身後的金煥生臉上的表情就精彩起來。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臉的愕然。
衆人看到這兩位如此神情，心裡就有數了，不用說，肯定是這位趙研究員猜對了唄。
那邊在金宇中的示意之下，金煥生就聲音略帶幾分乾澀的說道：“趙研究員真是高明，只不過是看了看，就猜出了我們想要問的問題……”
聽到對方承認了，趙國陽就不以爲然的頷首道：“這個不難猜。在西方國家，尤其是美利堅，對行車的安全問題，是把握最嚴的。”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美利堅在三年前，也就是1989開始，就已經在法規上有了明確的要求——所有新車上必須安裝大尺寸的安全氣囊。”
“類似的規定，在歐洲雖然沒有普及，但是專家也有類似的方案。那就是安全帶和小尺寸的安全氣囊要配合使用，以保護駕駛員和乘客的安全。”
趙國陽頓了頓，繼續說道：“貴公司和美利堅通用公司應該合作有一段時間了吧？你們的車子在美利堅也是賣得挺不錯，所以在大尺寸安全氣囊方面，貴公司肯定是每個型號的車輛都配備了。”
“這方面，因爲咱們華夏和合作方大衆集團的所在地——日耳曼國內，都沒有相應的硬性法規。所以我們鬆汽集團的桑塔納車型上，暫時沒有配備。”
“但是這並不代表我們鬆汽集團或是我們國內的其他汽車生產商，就沒有這方面的技術能力。”
趙國陽雙目炯炯的看着金宇中、金煥生道：“所以金董事長用國際車輛安全法規，來評價我們國內銷售的產品，似乎就有些不大妥當了。”
“不知道，我這個答案，金先生還滿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