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公子身體如何?”召忽深深的看着跨出門檻的林靜,笑意淡然。
語氣之中的懇切關懷撲面而來,林靜下意識的望過去,一張清雅逸緻的臉映入眼簾。
熱烈的目光讓人無所適從,林靜下意識後退一步,一下跨入了門檻之內,臉頰泛紅吶吶應答道:“沒,沒有大礙。”
慶荷的話說的不無道理,這瓊燕和召夫子,難不成有什麼?老師啊,這可是老師。
召忽看着小公子熟悉的動作,以爲她遵守與男子保持門檻之距,含笑而語:“公子不必憂心,魯國遵循周禮,繁複了些。”
林靜默然一笑,尷尬的點頭示意,一時無語,實在忍不住,轉身拉過蘭香走到一旁,蹙着絕美的眉毛:“我平時如何稱呼母親?”
蘭香低頭而語:“公子平時喚夫人爲阿媼。”
阿媼?怎麼會有這麼偏門的東西?林靜偷偷看了眼召忽。對女子的禮儀居然不那麼注重?好奇怪,禮儀可是古之大學。除非……禮樂崩壞的春秋戰國時期,那個絕對的亂世。
“召忽,我今天不想聽八索了。你給我講史書可好?”林靜露出安靜的笑顏看眼前儒雅的男人。首先,該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
“公子隨我來。”召忽有些詫異,仔細的凝視林靜半晌,伸臂指路。林靜身上有傷,只聽書,不動筆,然而,動筆會寫什麼?簡體字麼?
諸侯爭霸,亂世梟雄。林靜,如今的公子瓊燕,身在齊國,是齊僖公最小的一個孩子,年十五,同親哥哥公子糾住在一起。
林靜摸着絲綢的衣裳,坐在窗邊靜靜看落葉飄落,眉眼亂跳,往事如煙。一片,兩片……不知不覺一晌已經過去。看起來確實到了一個新的國度。
春秋亂世,自己並沒有多少了解,以前學的寥寥歷史也幫不了自己,是不是該寫個近期目標?次日吩咐蘭香推了講書,繼續看春日的景色。
應該是人煙稀少,數千年前的溫度低了好幾度。林靜凍的不停搓弄胳膊,仍是固執的不想關窗,自己以後的路要怎麼走呢?
蘭香進屋看到公子動作,忙不迭的跑去拿了衣裳,給公子披上:“公子,你怎麼了?這兩日如同着了魔。”
着了魔?可不是嗎?一個人的靈魂從這裡消失,換成了另一個。父母不在,自己又身患哮喘,如此重生,便從了這個天下也無妨!女子稚嫩的嘴角勾出一個微笑。
從今往後,自己就是真的公子瓊燕,一個十五歲的公主。
“瓊燕。”林靜對着牆壁,柔柔的喚了一聲。
“誒。”自己再閉着眼睛享受的答應一聲。
“燕兒。”“在這。”
“公子。”“嗯。”
蘭香見鬼般站在門口,驚恐的看着公子對着牆壁呼喚了數千遍姜瓊燕,再一一作答。
姜瓊燕還琢磨了一下面部表情,咧咧嘴,眯眯眼,笑的得體,保證自己不會像在宿舍那般一下子笑崩了。蘭香在一旁瞪着眼睛不敢說話,手微微哆嗦。
試了百來遍,林靜確定,哦不,姜瓊燕確定,林靜已經成爲了過去式。
“蘭香,什麼時候吃飯?”姜瓊燕眯的眼睛成了縫。
蘭香狠狠抖了一抖。
身上的傷恢復很慢,首先是氣溫偏低,再個是醫術不行。姜瓊燕很滿意自己的身體,暢快的呼吸令她幾乎沉迷,這是天賜的禮物,數千年前的空氣,和夢境中的仙境一般清新。不知是沒有哮喘,還是身體自身稚嫩的原因,突然一下心情晴朗許多。
召忽是自己的講師,每日的講書必不可少。
講課內容只聽得懂極少一部分,都是些上古的書籍,什麼“蘭兮”“紛吾”,若不是曾經背過一些離騷,估計能聽成別的什麼語言,雖然聽不懂,但向來極佳的記憶力加上身體對之的熟悉度,姜瓊燕能認出所有的字體。
她呆滯着眼神,神思放空跑的沒影沒邊,目光卻追隨着召忽的身影,高中因爲瞌睡卻不能趴下練就的超能力,旁觀者一看,她雙目睜的自然而然,絲毫不像沒有認真聽。
倒是拿着書卷的召忽,笑意淺淺,沉靜優雅正坐在對面,姿態迥然,漾出的笑容令人有點目眩神離。
常說不能認真學習是因爲身邊一部手機或一個傻逼,此刻,卻是一部天書一個美男,怎麼學習啊!
春秋在歷史上給人的感覺特別糙,然服飾足夠精美,建築格局龐大,還有這般溫柔的人兒,鬢若刀裁,眉如墨畫,然毫無輕浮之意,滿身沉澱的書卷氣亦沒有孱弱之意。
握着書簡的指頭不顯纖細,卻美感凸現,指甲修的整整齊齊,完美的貼在指尖,姜瓊燕托腮倚在案上,伸出自己的右手,仔細看了一下指甲,好像有點長了。
召忽擡起眼皮,看了一眼公子,眉宇間輕輕糾結:“公子可是聽不懂?”
這一問,該怎麼回答呢,萬一說沒聽懂再來一遍,自己可受不了,再說了,講十遍也聽不懂啊!姜瓊燕把趴在長案上的慵懶動作一收,矜持的搖搖頭:“還,好。”
“那,”召忽從蒲團上站起身,走到兩人相對而坐長案的中間,握着卷牘,“那我們提問一下。”
姜瓊燕維持着一個皮笑肉不笑的動作,眼角抽搐。
提問後的召忽只覺自己沒有講解清楚,每次看到搖成撥浪鼓的小腦袋,他就一臉迷茫和歉意,使柔和的面部似乎帶着可愛的呆滯。
居然沒有批評!還做的自我檢討,姜瓊燕心有不忍,只好在心裡默唸罪過罪過。
讀書的緣齋一分爲二,隔板像是後來加的,不知是兄妹兩人哪一個受不了的。齋侍是個老爺爺,很慈祥,召忽對之相當尊敬,姜瓊燕自然有樣學樣,古代的老人,是智慧的高端,沒有搜索引擎,老人就是一個百度啊!雖然很不完備。
召忽在擺放書籍,間隙間溫柔的對公子囑咐可以回去了,兀自整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