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怎麼安排?”芬努巴爾與達克烏斯並肩走着,目光掃過周圍的景象,神色淡然地開口問道。
“選個地方?”
芬努巴爾愣了一下,他問的不是這個,他知道達克烏斯知道他在問什麼,但達克烏斯就這麼回答他了。
“開個宴會,大家先聚聚,互相熟悉一下。”達克烏斯輕描淡寫地補充道,目光依舊遊離在四周,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有些事,盡在掌握之中。”接着,他又補了一句,語氣不緊不慢,彷彿已經預見了即將發生的一切。
不能急,也急不來,耐心是這一切的關鍵,節奏不能亂。
在此之前,不如大家互相認識認識,半數阿蘇爾開海派、瑪瑟蘭系、荷斯系、納迦羅斯和艾希瑞爾方面、艾索洛倫和勞倫洛倫方面匯聚於此,此外還有來自露絲契亞的見證者,可謂是前所未有的熱鬧,肯定得好好熱鬧熱鬧。
“翡翠海之宮!”芬努巴爾第一時間做出了決定,隨即朝達克烏斯挑了挑眉,“那裡最新修了一個浴場,保證你滿意。”
達克烏斯笑着點頭,表面上無所謂的態度,但內心卻對這個提議感到十分認同。
對於現階段的馬雷基斯來說,哪裡都無所謂,只要不是鳳凰王的庭院就行。他讓芬努巴爾選擇,無非是擡高對方的聲望和話語權,既然芬努巴爾提出了選擇,自己也沒什麼理由反對。
更何況,芬努巴爾的提議中還有浴場……
什麼老羅馬人。
“昨晚……”他攤開手,示意芬努巴爾詳細說說昨夜的情況。
“沒有任何難度。”芬努巴爾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稍微停頓了一下,似乎在回味昨晚的過程。接着,他露出了一種一切盡在掌握的笑容,眼中閃爍着自信的光芒。
然後,他開始娓娓道來。
作爲坐地虎級存在的芬努巴爾對洛瑟恩有絕對的掌控權,尤其是在鳳凰王不在的情況下,更加沒有任何障礙。
完全可以這麼說——決心比行動更重要!
達克烏斯時而附和,時而點頭,時而發笑。
就如芬努巴爾所說的那樣,的確沒什麼難度。作爲洛瑟恩的主人,掌控這裡的一切對於他而言不過是輕而易舉的事。
整個行動的難點是,做出我要把大象裝進冰箱裡的決定,然後接下來的事就簡單了,就像把大象裝進冰箱分三步那樣。
駐守在洛瑟恩的海衛沒有什麼接管各個海門和輝煌塔,因爲他們原本就駐守在各個海門和輝煌塔,等待軍官的命令,等待太陽照常升起就是了。
“原本駐紮在城外的伊泰恩守衛進城,控制了北門,負責城內秩序,天亮後,天就變了。”芬努巴爾繼續說道,語氣裡帶着幾分輕鬆與滿足,享受着這份掌控中的自信。
就這?
就這!
比大象裝進冰箱還少了一步。
鳳凰王庭的白獅禁衛是這場行動中的惟一不穩定因素,但令人遺憾的是,這支強大的力量在昨夜並未駐紮在洛瑟恩。
芬努巴爾在X,592,4,92那天的重要會議開始前,去見貝爾-哈索爾,他一方面想了解貝爾-哈索爾的具體情況,另一個嘛……
他的計劃很簡單:讓柯海因帶着貝爾-哈索爾離開洛瑟恩,離開伊泰恩王國,去往薩芙睿王國。
他是瘋了,但他又沒瘋。
這樣做可以確保貝爾-哈索爾在祖地安靜地迎接最後的時刻。
如果這一決定能夠順利執行,所有人都能從中受益,避免不必要的衝突,避免後續一系列可能引發的麻煩。
然而,事情並沒有按照他預期的那樣發展。
柯海因並不鳥他,別說談話從一開始就陷入了僵局了,芬努巴爾捱了一頓罵後就中止了,談話壓根都沒展開。
談判的破裂,意味着這對曾經的好友之間的裂痕愈加明顯,要拔刀相向了。
雖然柯海因不知道就是了,他哪能想到芬努巴爾能瘋到這個地步,居然會放杜魯奇進來。
而這麼做也會讓芬努巴爾的支持者和士兵們產生更強的牴觸心態,畢竟那可是鳳凰王和白獅禁衛。
放杜魯奇進來和進攻鳳凰王庭是兩碼事。
當然,這不妨礙結果的必然,柯海因戰死,白獅禁衛盡數戰死。
性質也沒啥區別,都是政變,叛亂,沒有像全中將說的那樣,失敗是叛亂,成功不就是……艾爾薩林語裡壓根就沒這號詞。
更麻煩的是,陷入昏迷的貝爾-哈索爾該如何處理,殺了?還是放在那,讓馬雷基斯、達克烏斯或是芬努巴爾處理?還是……
至於其他王國的部隊?
不存在的。
伊姆瑞克成爲攝者王后,當場的第一道命令便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媽,整頓部隊,迎接杜魯奇接下來的入侵。
於是,聚集在洛瑟恩的一衆阿蘇爾貴族們在會議結束後便散夥了,連慶祝都沒慶祝。
這也是本不該出現在洛瑟恩城外的伊泰恩守衛出現的原因。
聽着,走着的達克烏斯突然轉身,看了一眼注視着馬雷基斯背影的伊塔里斯。感受到那一抹目光的伊塔里斯,茫然地回望着他,而他僅僅用面無表情迴應着。
在某個時間線中,伊塔里斯曾發揮了比現在更爲重要的作用。他不僅不斷地傳遞着情報,還毒死了第十任永恆女王,之後與芬努巴爾和柯海因展開了一場充滿陰謀和背叛的三人小劇場。
在帝國曆2300年的杜魯奇入侵中,伊塔里斯給同夥發出了明確的指示,試圖打開洛瑟恩的大門,爲即將到來的侵略鋪平道路。
他在刺殺芬努巴爾的過程中,狠狠地揍了柯海因一頓。他走到柯海因面前,像一個久違的朋友一樣向柯海因打了個招呼,然後毫不猶豫地用劍柄狠狠敲中了柯海因的後腦勺,將其打昏。柯海因的腦袋上留下了一個如孔雀蛋般大小的腫塊。
用柯海因對泰瑞昂的話說就是:“幸好我的頭骨很厚,否則我就沒機會站在這裡告訴你這個不幸的故事了。”
“他可以直接割斷你的喉嚨。”
“但他沒有,他會爲那個錯誤付出代價的。”
“他沒有殺你,也許他被強迫了,或者是違心之舉……”
“他變了,泰瑞昂。我不知道我能說些什麼來說服你,但我不認爲他對自己所做的事感到不情願。也許是瘋了,但他絕對不是被逼的。”
“他想殺了芬努巴爾?”
“他本來有機會這麼做的,但鳳凰王從宮殿裡古老的秘密隧道逃了出來,他對鳳凰王展開追殺。顯然,他非常清楚王庭裡的密道,他一定在這個地方偵察了幾十年!”
“那芬努巴爾是怎麼逃出來的?”
“鳳凰王到了港口,上了船。瑪琳和足夠多的軍隊在那裡駐守,伊塔里斯停了下來,隨即消失在夜色中,拋下了那些在洛瑟恩散播恐慌的叛徒們。”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泰瑞昂仍是不敢相信。
“一開始我也不信,但我腦袋上的腫塊是真的。”柯海因一邊說着,一邊指着自己的腦袋,臉上的表情有些複雜。
即便這麼明顯的證據擺在柯海因的腦袋上,泰瑞昂依舊無法相信這一切。伊塔里斯怎麼可能是杜魯奇的間諜呢?這簡直不可能!誰會有這麼多年耐心潛伏在一個地方?一定是魔法或是咒語!誰讓伊塔里斯真的像一個師父那樣,一直認真教導他武技。
再之後,就是芬努瓦平原會戰了。
這次,伊塔里斯沒有留手,他也沒法留手了。在冠軍對決中,他毫不猶豫地揮劍斬殺了來自伊瑞斯王國的阿海爾,幾乎是在一瞬間決定了對方的生死。而後,他又一劍貫穿了老朋友柯海因的胸膛,陣斬了他的舊友。
這個曾與他並肩作戰,曾一起分享過無數時光的朋友,倒下了。
然而,伊塔里斯自己也沒能倖免,本該勝利的他在莫拉絲的干擾下,被他的徒弟帶走了。
至此,伊塔里斯,或者說尤里安,在這一戰後徹底落幕,和他一起消逝的,還有柯海因和阿海爾的生命。
但在歷史的這個大舞臺上,從來不缺人。
泰氏兄弟終於正式踏上了歷史的舞臺,而緊隨其後,另一個名字也開始閃耀——科希爾。
芬努瓦平原會戰結束後,鳳凰王的保鏢們集結在一起,從中挑選出新的領袖,而他們最終選擇了科希爾,這也得到了芬努巴爾的批准與祝福。
接下來,泰瑞昂與科希爾的故事開始了。他倆與伊塔里斯和柯海因有某種相似之處,就像一個倒影,這個故事同樣充滿了紛爭、背叛與激情。
終焉之時剛開始時,科希爾跳了起來,猛地抓住了泰瑞昂,將其從馬鞍上拽了下來。如果不是這一動作,泰瑞昂早已死於納卡里的那次利爪橫掃之下。
納卡里在戰鬥中對科希爾發出了嘲諷,譏笑他面對一個遠超自己力量的敵人時的魯莽與衝動。然而,當他的斧頭閃爍着寒光,狠狠劈開了納卡里的惡魔手臂時,色孽大魔不再嘻嘻了,而是轉頭就跑。
再後來就是他倆砸門了。(716章)
泰瑞昂最終成爲了攝政王,而科希爾選擇繼續留在泰瑞昂身邊,忠誠地支持他。然而,隨着泰瑞昂逐漸黑化,兩人之間的關係卻開始變得愈發緊張。曾經的並肩作戰、一起度過的艱難時光,終究沒能抵擋住黑暗的腐蝕。
接着就是科希爾與艾德安娜的故事了。
最後,泰瑞昂進入了一座臨時的地牢,被囚禁的科希爾在那裡。在接下來的幾個小時裡,科希爾的尖叫聲如同刀割般刺破寂靜,讓周圍的每個人都難以入眠。
當科希爾被帶到由阿蘇焉神廟改造的凱恩神殿時,他已無法站立。那一刻,他的身體幾乎完全殘破,腿部成爲了殘缺不全的骨頭和肉體的拼湊。眼睛空洞無神,衣衫襤褸,整個形象讓人不禁感到深深的恐懼和惋惜。
儘管如此,科希爾依舊在痛苦中對泰瑞昂喊道,讓泰瑞昂看看自己如今的模樣,看看他如何在別人受苦的場景裡變成了這副模樣。
然而,泰瑞昂此刻早已完全黑化,內心已無情感可言。他走上前,毫不猶豫地用拳頭擊打了科希爾,彷彿這是對昔日情誼的終結迴應。科希爾的叫聲止住了,沉默的空氣中只剩下慘淡的迴音。
最終,科希爾死了,死在了自己的斧頭下。殺死他的人是達洛斯王子,也就是艾德安娜的二弟。
達洛斯的動機簡單而殘酷——爲補償他哥哥的死與姐姐的背叛,科希爾成了他復仇的祭品。
這一切,彷彿是命運的安排,亦或是歷史的必然。
——
怎麼說呢,人性,往往是複雜且矛盾的。
尤里安年輕時,心中滿是對多裡安的恨意。多裡安是長子,是家族的繼承人,而這一點在他看來,幾乎是一種無形的壓迫。他無法忍受他哥哥從骨子裡散發出的自信,無法忍受多裡安那種高高在上的姿態,那種彷彿天生就該指揮別人的優越感,多裡安的存在,好像一直在提醒他自己的渺小與無力。
當多裡安失敗時,尤里安被賦予了一個機會。這個機會不僅僅是對哥哥的懲罰,更是一個社會傳統的延續——杜魯奇社會裡,弟弟有權對失敗的哥哥施以懲罰,而且懲罰越殘忍越好。
這一切看似極具象徵意義,但當這機會真真切切地擺在眼前時,尤里安卻沒有了曾經渴望的快感,反而覺得一切都變得沉重而空洞。
他站在多裡安的面前,看着哥哥臉上寫滿恐懼和無助。那些年少時的仇恨、對哥哥的敵意,彷彿都在這一刻蒸發得無影無蹤。他原本期待的快感沒有到來,他的心中沒有憤怒,甚至沒有怨恨,反而只剩下無力和惋惜,一種空蕩蕩的失落感。
他甚至發現自己開始回憶起和多裡安一起度過的那些年少時光——那些在兄弟間共享的時光,一些曾經的歡笑與默契,竟然成了他不捨得忘記的記憶。 尤里安開始質疑自己年輕時的決心,他並不後悔當年爭奪繼承權的鬥爭,但他發現自己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充滿恨意的年輕人了。
他環顧四周,看到一羣杜魯奇士兵和貴族們,他們目光貪婪,眼中充滿了期待。他知道,這些人心中想的,並不是兄弟之間的情感,而是如果是他們,他們會如何處置親人,如何享受那一份血腥的報復。
然而,尤里安內心的厭惡逐漸上升,他對這些人充滿了排斥,彷彿他們身上散發出來的每一絲氣息都讓他感到骯髒。他不再希望自己和他們同流合污,他想要回到阿蘇爾的懷抱,想要爲阿蘇爾而戰,那種強烈的情感如潮水般涌來,幾乎讓他難以承受。
他驚訝地發現,自己已經改變得如此之多,比他想象的還要劇烈,他不再是那個只懂得復仇與權力的年輕人了。
但他很快又回過神來,看到周圍那些冷漠、飢渴的眼神,他知道,他無法退縮。在這個瞬間,猶如一種強迫的力量促使着他做出決定。
他毫不猶豫地抽出刀刃,刀鋒冷冽,迅猛地斬下了多裡安的頭顱。
血液噴濺,落在地面上,四周頓時寂靜無聲。尤里安抓住多裡安的頭髮,將頭顱高高舉起,像是在宣告某種殘酷的勝利。
“失敗只配受到迅速的懲罰!”
然而,這一切並未瞞過馬雷基斯。
馬雷基斯站在一旁,意味深長地看着尤里安。他的目光中沒有憤怒,只有一種深沉的洞察力,他早已看透了尤里安的內心。
尤里安站在原地,心跳加速,靜靜等待着馬雷基斯的迴應。
時間凝固了,氣氛變得沉重。
馬雷基斯伸出手,接過了被割下的頭顱,仔細地端詳了一會兒。然後,他不緊不慢地將其扔掉,像是丟掉了一件毫無價值的物品。
“你說得對,尤里安。”他的聲音低沉且富有意味,“你的效率讓我吃驚,也讓我很高興,看來你在阿蘇爾那邊學到了一些東西。”
看破一切的馬雷基斯只是陰陽怪氣了一番,他沒有把尤里安怎麼樣,可能是他與尤里安的感受共情,也可能是尤里安接下來還有利用價值。
——
然而,這一切的一切,並沒有發生在這個時間線中。
泰瑞昂尚未出生,科希爾也未曾加入白獅禁衛,或許此刻正在去往薩芙睿王國的路上?
而隨着達克烏斯的登場,一切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艾德安娜成了風暴織法者的高階祭司,多裡安則成了艾希瑞爾的瓦拉哈爾,掌管着近二十萬的精銳軍隊。
在莫拉依格好大兒的操作下,局勢翻轉,命運軌跡已經完全不同。
柯海因沒有死在芬努瓦平原會戰,死在尤里安的劍下,更沒有死在昨夜的洛瑟恩,死在伊塔里斯的劍下。現在,沒有腦袋鼓大包的他還好好活着呢。
儘管芬努巴爾曾嘗試勸說,卻沒能成功改變局面,但事情依然朝着另一種方式發展。
貝蘭納爾站了出來,以不同的方式解決了問題,當會議結束後,貝爾-哈索爾被他帶走,帶回了薩芙睿王國的祖宅,白獅禁衛也隨之而去,忠誠的護衛着貝爾-哈索爾。
而伊塔里斯,這個在另一個時間線中扮演着舉足輕重角色的人,此時並未毒死永恆女王,也沒有試圖打開洛瑟恩的海門。
隨着達克烏斯的介入,伊塔里斯更多地是作爲情報的傳遞者,對芬努巴爾施加影響,而不是直接參與到實際行動中。
達克烏斯沒有對不明所以的伊塔里斯點頭,芬努巴爾還在他身旁呢,他先是看了伊塔里斯一眼,接着掃視了一下其他人,最後又轉向了遠方的風景,繼續安靜地前行。
尤里安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伊塔里斯。
後續,尤里安繼續以伊塔里斯的身份活動着,這是達克烏斯在納迦羅斯,見到跟隨芬努巴爾來訪時伊塔里斯的想法,去過埃爾辛·阿爾文並與阿蘇爾打過交道的他能明顯感覺到,尤里安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心靈深處,似乎已經與阿蘇爾發生了某種融合,阿蘇爾化了。
尤里安的錨點,從曾經的納迦隆德轉變爲洛瑟恩,這一變化不僅僅是地點上的改變,更是一種身份和立場的轉變。
當然,他也尊重尤里安的意見,結果尤里安的想法與他的判斷一樣……
這樣的結果算是完美了,還能順便在芬努巴爾身旁埋根釘子。
朋友歸朋友,政治歸政治,畢竟,政治上的博弈總是冷酷且無情的。就像他和馬雷基斯的關係一樣,表面上看似親密,但本質上……
接下來的時間裡,芬努巴爾將與他並肩,成爲與他同級別的利益代表,就像他之前對芬努巴爾承諾的那樣。
兩者之間的平衡,如同三足鼎立的局面,達克烏斯代表着杜魯奇,芬努巴爾代表着阿蘇爾,而馬雷基斯,則代表着至高無上的絕對權力。
當然,這是往大了說,往小了說……
那話可就長了,那可謂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交織在一起,無法分離。
走着走着,達克烏斯伸手進了袍子口袋,動作悠然且熟悉。
洛瑟恩無戰事,他沒有穿盔甲,依舊是那件不曾改變的袍子,隨風輕輕擺動。當他準備從懷中掏出來時,芬努巴爾突然從側面遞過了一隻已經打開的煙盒。
隊伍漸漸停了下來,唯獨最前面的馬雷基斯仍在緩步前行,這一幕,彷彿是某種政治格局的縮影,沉默卻具有無窮深意。
跟在身後的阿蘇爾們互相對視,他們的眼神中充滿了好奇與疑問。在這一瞬間,他們意識到,芬努巴爾與達克烏斯之間的關係,遠比他們原本所設想的還要複雜,甚至深刻。那不僅僅是合作者的簡單關係,更多的是一種依賴與信任的交織。
兩人站在那裡,點起煙來,煙霧從兩人之間緩緩升起,空氣中瀰漫着一種難以言喻的氛圍。當芬努巴爾點完煙後,他深深地看了達克烏斯一眼。
“有所謂嗎?”達克烏斯吐出一口煙霧,突然問道,聲音低沉而冷靜。
芬努巴爾愣了一下,顯然沒有料到達克烏斯會突然提出這樣的問題。那一剎那,他的表情像是被觸動了某個敏感的弦,幾乎是不自覺地看向達克烏斯,眼中閃爍着一絲不可置信。
“你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
這表情只停留了片刻,隨即他便收起了複雜的心情,露出了無奈的笑容,抽起了煙,低頭沉默着。
“我喜歡賭,但我不喜進賭場,上賭桌。”達克烏斯走了幾步,一邊走一邊繼續說道,語氣帶着一絲輕鬆,“我不想把運氣用在這上面,雖然我不去,但我知道一些術語。”說着,他夾着煙的手指了指芬努巴爾,“通吃!無論怎麼樣,最終你總是贏家。”
“希望如此。”芬努巴爾迴應道,語氣中帶着一絲無奈,也帶着深思。
這次,達克烏斯沒有說什麼,而是意味深長地看了芬努巴爾一眼,他不認爲芬努巴爾完全理解自己的意思,也許芬努巴爾已經領會到了其中的含義,但也許並未完全察覺。
“水滿則溢。”他停下腳步,思索了一番後,將這句話直接翻譯成了艾爾薩林語。他看到芬努巴爾一愣,顯然這話語對他來說有些抽象。
於是,他開始耐心地解釋,“就像浴場裡的池子,如果水不夠。”他壓低手指,示意着池子的低點,然後手一揚。
“如果水太多,就會溢出。”
“這就是我喜歡與智者打交道的原因。”達克烏斯笑着,用夾着煙的手指了指芬努巴爾。
芬努巴爾沒有立刻迴應,只是眯起眼睛,臉上露出一抹深沉的表情,顯然,他正沉浸在對達克烏斯話語的解讀中。
兩人之間的對話,已經超越了簡單的言辭,變得更像是一場無聲的較量。
達克烏斯不強求芬努巴爾的理解,他知道,在這種層級的博弈中,言辭並非關鍵,重要的是背後隱藏的意圖和對局勢的把握。反正,他已經盡了力去傳達自己的意思,是否被領會,已經無關緊要。畢竟,種種現實擺在這,他也不認爲情況會壞到那種地步,不然,那可太諷刺了。
他算什麼?笑話嗎?
又一輪交鋒結束後,他倆一邊抽着,一邊走着,很快,一行人來到牆根底下,好在翡翠門的城牆不算高,只有一百米而已。
而且達克烏斯儘管常年處理政務,但沒有疏於鍛鍊,還不至於喘起來。攀爬的過程中,他還和芬努巴爾聊起了位於勞倫洛倫的塞阿蒂爾塔,相比翡翠門的城牆,塞阿蒂爾塔更高,高出了一倍。
之所以來這裡原因很多,而視野好就是其中之一。
城牆將洛瑟恩與浩瀚洋分開,切成了兩半。
在艾爾薩林語中,浩瀚洋被稱爲『蒙達里昂』,再翻譯過來就是世界之池或是永恆之池的意思,之所以這麼稱呼,與蜥蜴人有關。
“古聖們感知到開啓『世界之池』的時機已至。於是史蘭魔祭司們着手執行,終至功成。”
——摘自『伊塔扎編年史』,由埃斯塔利亞的巫師門多薩譯註。
第四代史蘭魔祭司數量尤爲衆多,他們被創造出來維護古聖在已知世界兩極架設的次元之門,並協助完成大陸分離的偉業。
此事發生於帝國建立前約萬年,原本統合爲一體的超級大陸被撕裂爲諸塊較小的陸地,分隔新陸地的大洋由此誕生,而南方之地則被移至世界另一端,致使神廟城市所處的熱帶故土分居南北兩半球。兩地共有的諸多原生動植物物種亦佐證此說,澤特蘭早在大陸分離前便已建立,然此等物理距離並無實質意義,因蜥人各神廟城市間的往來與通訊仍可瞬息達成。
說話人就是:現在的納迦羅斯、露絲契亞大陸和舊世界本是一坨,然後古聖將其掰開、分離,並建立了奧蘇安。
達克烏斯站在高處,目光凝視着浩瀚的海面,眼前的景象是大海與天空交織的奇蹟。
此刻海面上已被船隻填滿,波濤翻滾,成了浮動的城市,船帆與桅杆交織成一片無邊的森林。海風捲起輕盈的波浪,船隻依次排開,綿延無盡,大海的每一寸都被精確規劃。
“啊~全是船!”
他用詠歎調高呼着,嚇的身旁的芬努巴爾一激靈。
杜魯奇的鐵船、郵輪和黑色方舟,阿蘇爾的木質戰艦和商船。
從阿納海姆向來的杜魯奇和阿蘇爾艦隊,從查佩尤託方向來的杜魯奇艦隊,還有完成清理工作的聯合艦隊。
全是船,除了船,就是船。
艨艟八百……
不,眼前的景象已經超出了達克烏斯的預期,這些大大小小的船加在一塊,肯定艨艟過千了,搞不好過兩千了。
這不僅僅是一個普通的海上匯合,這是一場前所未有的壯觀景象,一場海上力量的集結,一場政治、軍事與宗教的盛宴。
幸運的是,洛瑟恩的潟湖足夠廣闊,足夠容納這支龐大的艦隊。
水面寬闊,海風吹拂,整個過程口呈現出井然有序的局面。
杜魯奇與阿蘇爾的艦隊在翡翠門前有條不紊地排隊進入,按照既定的航道與時間表緩緩推進,船身與船身之間的距離彷彿是刻意安排過的,精確無誤。
這不僅是軍事力量的展示,更是瑪瑟蘭信仰的體現。
看了片刻後,達克烏斯轉頭看向芬努巴爾,知道他表達什麼的芬努巴爾聳了聳肩。
當然,也僅僅是聳了聳肩,不然能怎麼樣,現在就將翡翠門這個地標建築給拆了?
雖然精確無誤,秩序井然,但現在這個通過率太鬧心了,今天啥事都不用幹,能把船都開進來就算成功。
按趨勢發展下去,拆除翡翠門是必然的,但不是現在。
“你懂我意思吧。”達克烏斯一邊說着,一邊指了指城牆,隨後他指向了洛瑟恩的西邊,那邊正是卡勒多王國的方向。(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