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老。”蕭何吏站在院中輕聲喊了一句。
銀髮蒼蒼但精神矍鑠的單老走了出來,伴隨着爽朗的笑聲:“小蕭來了,快進來坐。”
“單老一向可好?”蕭何吏很尊敬地略略一彎腰。
“好,好!”單老顯得很高興,熱情地拉住蕭何吏的胳膊:“風雪迎友人啊,今天真是一場好雪!”
蕭何吏見了領導拘束,但見了單老卻放得很開,也開玩笑道:“貴人出行挾風雪嘛。”
“哈哈,挾得好,挾得好!”兩個人笑着進屋。
屋內已有兩個客人,這時見單老又來了客人,忙站起來迎接。
“單老,您有客人?那我在外面等會。”蕭何吏說着就想往後撤,卻被單老一把拉住:“不必!”
“蕭何吏!”一聲充滿了訝異地女人驚叫。
“喬曉紅?”蕭何吏這纔看清其中一個客人居然真的就是喬曉紅。
單老也微微有些意外,不過隨即就笑道:“呵呵,認識最好,省卻了介紹之苦。”
蕭何吏擡眼一看另一位客人,心頓時蹦到了嗓子眼裡。
雖然沒有見過面,但在電視裡、報紙上卻經常見到,這個人竟然就是省委常委、東州市委書記喬天舒!
喬天舒看到蕭何吏敬畏的表情,猜想到他知道自己,臉上客氣的笑容瞬間變成了不怒自威的神情。
“來,坐!”單老招呼着,隨手拿起了茶壺給蕭何吏倒茶。
“老人家,我來。”喬天舒的表情瞬間又變了,有些惶恐地想接過茶壺。
“呵呵,哪有讓客人倒水的道理啊?”單老笑着擺了擺手,語氣很柔和卻也很堅定。
“是,是。”喬天舒沒敢再堅持,但也沒有坐下,而是等單老給蕭何吏倒完茶後才坐了下來。
蕭何吏也沒敢坐下,欠着身子等單老倒晚茶,楚天舒坐下後,才慢慢地坐下。
誰也沒開口,氣氛一時有點冷清。
單老慢慢端起了茶杯,對喬天舒父女倆笑道:“你們兩位請喝茶。”
喬曉紅剛要端杯,卻被喬天舒按住了胳膊,對單老笑道:“老人家,那我們就告辭了。”說完又帶點怨意的看了蕭何吏一眼。
蕭何吏本來還在奇怪,怎麼單老光讓他倆喝不讓自己喝啊,現在才知道原來是端茶送客啊,都什麼時代了,還搞這一套,心裡剛覺得好笑,就看到喬天舒帶着怨氣的眼神射了過來,心裡不由一慌,難道單老是爲了自己把他們趕走的?
“老人家……”喬天舒雖然只說了三個字,卻又彷彿含有無數的期待。
單老嘆了口氣,輕輕說道:“得意不可再往,好自爲之!”
喬天舒面色有些黯淡,指了指喬曉紅:“老人家……”
單老輕輕搖搖頭:“清心寡慾修身養性吧,欲不可縱,一縱便是災禍啊。”
喬天舒點點頭:“老人家,那我們走了。”
單老點點頭,並沒送到院裡,走到門口便停住了,又語重心長地說了一句:“好自爲之吧。”
父女二人走了,喬曉紅臨走時看蕭何吏的眼神仍是充滿了濃濃的疑惑。
單老笑呵呵地回來坐下,再一次端起茶杯:“來,喝茶。”
蕭何吏一愣,問道:“單老,不是趕我走吧?”
單老呵呵一笑:“記得上次來你也喝過,還誇過我的茶香,怎麼?記不得了?”
蕭何吏訕訕地一笑,端起茶杯深深地喝了一口。
單老放下杯子笑道:“這次來是順路還是專程?”
“專程。”蕭何吏有些愁眉苦臉起來:“我想來訴訴苦,也想讓您老能給我指條明路啊!”
單老笑着,輕輕搖了搖頭:“路都是自己走的,放下包袱,那條路都是明路啊。”
蕭何吏苦笑道:“單老,我包袱太多,也太重,可是哪個也都卸不下啊!”
“呵呵,”單老笑道:“那你說說看,到底有多少的包袱。”
蕭何吏本來一肚子話要說,現在卻一點也不想說了,就單刀直入地把趙逸雲想讓自己去鄉里的事情說了一遍。
單
老微微搖頭,一臉的失望:“小蕭啊,我沒想到過了這麼久,你依然會爲這樣的事情煩惱啊。”
蕭何吏重重嘆了口氣,也不顧單老高興與否,一臉認真地說:“單老,這樣的事對我來說就是很大的事了。”
單老遺憾地搖搖頭,半響卻突然說道:“何吏,我要走了,或許十年八年後再回來,也或許永遠不會回來了。”
蕭何吏一驚,忙問道:“單老,你要去哪裡?”
單老沒有回答,卻說道:“臨走還能見上一面,這也是緣分,那我就告訴你一句話,叫樹挪死人挪活。”
蕭何吏臉上露出一絲矛盾的痛苦,沒有說話,端起杯子低頭喝茶。
沒想到單老接着說:“這話其實在很多時候也是不對的!”
蕭何吏眼睛一亮,放下了茶杯,充滿希冀地望着單老。
“人很多時候需要聽從自己的心。”單老笑望着蕭何吏:“你心中早有答案,又何苦問!”
蕭何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擡頭感激地望着單老:“單老,我明白該怎麼做了,不光這件事,別的事情也知道該怎麼做了!”說完站起身:“單老,我走了,希望還能見面。”
單老笑笑:“一定會的!”
驚聞喜訊
蕭何吏回到醫院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剛走進病房,就這麼巧,奶奶也恰好醒來,身體微微動了一下,蕭何吏一陣驚喜,趕緊撲了過去輕聲喊着:“奶奶,奶奶……”
衆人也趕緊紛紛站起來圍攏過去。
奶奶很虛弱地睜開了眼,有氣無力地說:“小吏啊,我乾渴,想喝水。”
蕭何吏高興地差點蹦了起來,轉過身就去拿杯子,卻被柳青香一把攔住了:“大夫交代過,先不要急着喝水。”
蕭何吏愣在了那裡,半響才問道:“爲什麼?”
“我也不懂,反正大夫交代過,好像是全身麻醉後,喝水容易嗆,萬一進入氣管就不好了,奶奶又做地是肺部手術,怕引起劇烈咳嗽不好。”柳青香看來是問過醫生了。
蕭何吏慢慢走到牀前,笑着奶奶說:“要等等才能喝,能再堅持一會嗎?不用問,肯定能!我奶奶沒問題的!”說着伸出大拇指晃了晃。
“嗯。”奶奶的臉上彷彿露出一絲笑意,虛弱地想做點頭的動作,卻只是合了閤眼皮。
蕭何吏悄聲問柳青香:“要幾個小時才能喝水?”
“六個吧至少。”柳青香含糊地說道:“飛揚叫大夫去了,一會問問。”
雲飛揚已經把大夫叫了過來,大夫給奶奶做了一些檢查,很高興地說:“很好,各項都非常好,手術很成功!”
大家一聽這話,都有些興高采烈,嘰嘰喳喳地聊了起來,連一直沒怎麼說話的秀蓮也插了幾句進來,死氣沉沉的病房裡頓時煥發了生機。
蕭何吏追出去問大夫:“大夫,多長時間能喝水?”
大夫笑笑:“根據老人身體情況,應該很快的,晚上值班會常過來看看的,能喝了的時候告訴你們。”
蕭何吏感激地點點頭:“謝謝你啊大夫。”
大夫走了,蕭何吏轉身回房。
“何吏,你吃過晚飯了嗎?”母親見奶奶醒了過來,擔心剛一消失,對兒子的關心又涌了上來。
“哎呀,給忘了。”蕭何吏心情不錯地笑了起來:“娘,你不說我還沒覺得,一說肚子還真餓的難受呢。”
母親有些心疼地責怪道:“這孩子,總這麼大大咧咧的。”說完起身去從一個櫥子裡端出個缸子:“還有點,快吃吧。”
蕭何吏雖然邋里邋遢,衣服上常弄的有些髒,但對入口的東西卻有種異乎尋常的潔癖,每次吃東西前都要細細地洗好幾遍手,或者把手捏的那一小塊扔掉,爲此從小就沒少受數落。在他心裡,醫院的空氣裡全是細菌,呼吸是沒辦法避免了,但吃東西還是有點接受不了。
“娘,我不想在醫院吃。”蕭何吏撒嬌般地推着母親又把缸子放了回去。
“你這孩子,”母親無奈地把缸子又放回了櫥子,轉頭向柳青香和秀蓮解釋道:“小吏從小就可講
究了,還常常嫌俺和他奶奶不講衛生呢,別人用過的碗,他從來不用,總是單獨用一個。”
“娘!”蕭何吏有點不好意思起來。
柳青香、秀蓮和雲飛揚都笑了起來,不過柳青香的眼神裡閃過一絲欣喜,沒想到這髒樣的蕭何吏的還挺講究呢,怪不得不接吻,一想到接吻,臉頓時有些發熱起來。而秀蓮的眼神裡則是充滿了崇拜,在她心裡,蕭何吏從小就與別的山裡孩子不一樣。
“要不你就出去吃點,”母親體貼地說着,卻又補了一句:“其實說不定外面的飯更髒呢。”
蕭何吏假裝生氣道:“娘,你還讓不讓你兒子吃飯了?”
“好,不說了,快去吃吧。”娘溫柔地坐下了。
蕭何吏點點頭,對雲飛揚、柳青香和秀蓮說:“走吧,一起去吃點!”
“好。”雲飛揚站了起來。
柳青香想去卻不好意思說,便坐着沉默着。秀蓮慌忙擺擺手:“俺吃過了,就不去了。”
母親柔聲勸道:“晚上你們也都沒吃好,就一起去吧,我在這裡就行。”
柳青香靈機一動,站了起來說道:“阿姨,你想吃什麼,我給你帶點回來。”
母親擺擺手,指了指櫥子:“不用了,不是還有嘛。”
秀蓮低下頭說:“你倆去吧,俺不去了。”
母親扯扯秀蓮的衣角,有些內疚地說:“去吧,好幾天了,你還沒吃頓好飯呢。”
蕭何吏笑道:“走吧秀蓮,兩個人吃和三個人吃都花差不多的錢!”
秀蓮這才站了起來,低着頭跟在他三個後面。
剛出了病房樓,蕭何吏的手機響了起來,一看是陸春暉打來的,連忙接通:“陸主任,有事?”
“你小子行啊!”陸春暉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
蕭何吏聽得一頭霧水:“怎麼了?”
“少給我裝蒜!”陸春暉彷彿有些不悅。
“草,愛說說,不說拉倒,我忙着呢!”蕭何吏也變得沒好氣起來。
“真不知道?”那邊的態度發生了變化,口氣裡有了些疑惑。
“你到底說不說?不說我掛了!”蕭何吏突然有些心焦起來。
“局裡正開辦公會呢,本來都放假了,爲了你小子特意開的辦公會!了不起啊!”陸春暉一副冷嘲熱諷的語氣。
“開辦公會?爲我?”蕭何吏心中充滿了疑惑,皺起了眉頭問道:“好事還是壞事啊。”其實這句話問的多餘,如果是壞事陸春暉不會是這種口氣。
果然,陸春暉很不屑地說道:“當然是好事了,大大的好事!”
天大的好事?!雖然有點心理準備,但聽到陸春暉這麼形容,蕭何吏還是愣了一下,難道是爲了上午的事?表揚自己了?那也不至於這個時候開辦公會啊。
蕭何吏實在是理不出頭緒,忍不住問道:“什麼好事,犒賞我?要給我評先進,還是發獎金?”
“切,”陸春暉的口氣裡帶着不屑:“那算什麼,這次犒賞你的是個聚寶盆!”
聚寶盆?項目科科長?!
蕭何吏被腦海中突然閃過的這個念頭嚇了一跳,不過隨即便搖搖頭笑了,這是不可能的,那麼多人爭呢,再說自己纔是副科啊。
誰知他剛剛否定了這個念頭,話筒裡陸春暉的聲音就清晰地傳了過來:“真是沒天理了,居然要讓你臨時主持項目科的工作!”
蕭何吏一時呆在了那裡,他被這突如其來的喜訊擊懵了。
陸春暉大體也猜到了蕭何吏的反應,便譏笑道:“高興傻了?”
蕭何吏又沉默了幾秒鐘,靜了靜心神,這才輕聲問道:“定了?”
“想得美!”陸春暉得意地說:“會上還研究着呢!我出來上個廁所,順便給你打個電話。”
蕭何吏明白這“順便”的意思,便很誠懇地說:“謝謝你了。”
陸春暉顯然不太適應這種語氣,愣了一下才回過神來罵道:“謝個屁,任書記剛提出來,還沒通過呢,一會還要討論,別人我不管,反正我是堅決發對,草,這項目科長怎麼也該輪到我來當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