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琳傷好的差不多, 晚上打坐之後已經差不多子時,剛要脫衣服睡覺,院子外面卻傳來打鬥聲, 楚琳不敢大意, 顧不得披頭散髮便衝了出去。
院子外果然是楚成與人戰成一團, 而楚成是明顯不敵的一方, 再看打鬥另一方卻是大半夜不睡覺的政王爺!
“住手!王爺, 這是我的人!”楚琳飛身抓過楚成,躲過政王一拳,右手不閃不避地一把抓住齊瀚的胳膊, 雙方僵持一陣,同時撤手。
“恭喜恭喜!”齊瀚背過手, 聲音依舊平靜。
楚琳壓根就沒聽出恭喜的意思, 也不在意, 只問二人怎麼撞上了,按理說, 楚成絕對不會走人跡多的地方!齊王爺卻愈發冷了一張臉,微不可聞地哼了一聲,告辭而去,楚琳一頭霧水,只把楚成叫進書房。
“小姐, 大小姐的信!”
“嗯, 你先下去休息, 有事我再叫你, 還有, 傳信給曉事樓,這兩年迅速發展起來的‘春燕樓’不是總摸不清是何方勢力嗎?告訴他們, 不必再刺探,是朝廷的探子,再通知西長老,煙媚樓以後最好避其鋒芒,不可相爭太過!”
師姐的信並不厚,三四頁的樣子,筆觸仍然是以往的溫潤,語氣依舊是溫柔嫺雅,絲毫感覺不出不滿、傷心之類的情緒,開始只是說了一些想念的話,問候了衆人,只在最後約略說了說向家堡之事,還把過錯全攬自己身上,只說不關向堡主及其他人的事,楚琳看得氣憤,跟她訴訴苦都不行了嗎?壓下心酸,繼續往下看,卻突然愣住,不可置信地一字一句再看一遍!
她家師姐竟然懷孕了!已經四個月!
“只盼我兒平安健康,日後生活無憂,外事所有,與師姐再不相干。遠山等人,琳兒不必爲難,師姐而今心中再無其他!”
向堡主諱遠山,師姐這麼說,莫不是不再喜歡他了?
楚琳擰了眉頭,拿着信回臥室,和衣躺在牀上繼續思索,不管怎樣,她還是要去一趟的。
師姐就如江湖上所有的俠女一樣,色厲內荏,表面一副凌厲樣子,其實心腸再軟不過,先前對向堡主有情,自然禮讓三分,後來情意漸消,也根本不會硬下心去傷害,此消彼長之下,他們只怕更是過分。
還有那隻魚丸子,越看越像個不安分的,她家師姐顧忌着情面不會下手,她可沒有什麼顧忌的!
想到這便坐不住了,她家師姐寫信的時候四個月,加上楚成回來的時間,算是五個月吧,現在六月底,也就是十一月前後就要生,而她正常行程也得一個月,若是魚丸子等人不老實,那是很可能……
楚琳起來,扒出包袱皮,塞兩件衣服,點了點銀票,打好包裹放牀頭上纔有些安心,想着明天告辭,那個陰陽怪氣的王爺應該不會拒絕,模模糊糊就要睡去,忽又思索起怎麼教訓向家堡又不能被發現的法子,一夜沒怎麼安眠,第二天卻沒有萎靡不振,反而精神很是亢奮,天不亮醒來就揹着包袱騷擾齊瀚叔侄。
聽說楚琳要走,齊誨很是傷心了一把,照齊誨的說法是,他倆繼青樓一行之後,又共同受罰,那感情不是一般的,楚琳當下要借銀兩,噎得齊誨面紅耳赤。
齊瀚卻二話不說遞過來一疊銀票,楚琳哪敢接,只得跟齊誨一樣面紅耳赤地推辭,看看,二人都姓齊,那差別卻是不一般的大!
“路上小心!”齊瀚難得關心一句。
“知道知道,這次本少可不是一個人,足足帶了四個人呢!”吼,打架不吃虧!
“……你畢竟是個外人,別插手太多!”
“放心,我就算插手,也不會讓他們抓住把柄的!”她沒那麼傻,被人抓住什麼小尾巴,她拍拍屁股走了,她家師姐還得給她擦屁股。
“終歸是個女子,別不知禮數與些個男人……”
щщщ• тт kǎn• C〇
“政王爺,有沒有人說過你很囉嗦?你這哪是冷麪王爺,純粹一老母雞!放心,我會見一面楚大哥的,就算是親戚,也不是你親戚,至於嗎?”楚琳小聲嘟嘟囔囔,看着齊瀚給她裝馬鞍,終歸不敢大聲嚷嚷。
“你就是個欺軟怕硬的,在外面收斂一些!”以齊瀚的耳力自然也聽到了她的碎碎念,嘴角抖動一下,又繼續交待,“這馬脾氣是大,不過腳程好,速度快,你不用趕那麼急。”
“琳兒,你可要好好待它,這是我的坐騎啊!”齊誨不待楚琳說話,便幽怨滿腹地插話,他的寶貝大紅馬,要過來才倆月!
“知道了,我走了,不用送了!”太陽都出來了,虧她還起那麼早!
楚成是最早跟隨楚琳的人,也最得楚琳喜歡,平時一應雜事全部交與處理,人手怎麼安排也隨他,她只要知道結果就成。所以,楚琳是東西南北四大長老中做的最輕鬆的一個,而楚成是長老下面的衆執事中最忙碌也是最有權的一個。
另外三人,是楚琳特意從多年前的一批小殺手中選出來的,二男一女,俱是少年老成卻又靈活多變之人,平日算是親隨,只是楚琳從來沒用過,便放在叱風谷繼續訓練,有時也會讓楚成提出來磨練一番,其中的女子楚瑩早已經被派去向家堡,現在只是三人一起趕路。
陰曆的六月,早就立了夏,北方天氣還乾燥,即便騎馬快,楚琳在被熾烤了幾天之後也不得不選擇了馬車,所以一行人用了將近差不多五十天的時間纔到,幸好楚成考慮周到,早先派了人!
在靛州的州府所在延邊城,楚瑩彙報說柳晨霜身體尚安之後,楚琳四人休整兩天,然後打扮地花枝招展地去了北郊的向家堡!
這次楚琳準備充足,上的是柳老爺的帖子,幾人還算客氣地被地領到客廳。
向家堡是北方首富,柳家只不過是小小凌州靖邊城的首富,向家堡自然也不會太放柳家在眼裡,即便是個親家!所以出來見客的不是向堡主,也不是向家堡輩分最高的向老夫人!楚琳不動聲色地看着這向家大管家笑呵呵地寒暄。
“想來公子是柳家二爺?”向管家五十的年紀,沒有老人的孱弱,一派精明的樣子。
“向堡主不在嗎?”翹起二郎腿,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嘖,都說向家堡是北方第一富,怕是徒有虛名,待客,尤其是待貴客的茶竟然只是這麼個貨色!”
“哈哈,二公子說笑,我家老爺還在馬場,老夫人哪裡有客不方便,夫人身子重也不好出來,只能派老奴這個上不得檯面的來了,公子大量,也不會在乎這麼點事吧?”
“可惜公子不大量!”楚琳冷冷淡淡地把茶碗往小几上一放,手裡學紈絝子弟一樣不停轉着倆球。
“喲,這麼漂亮的小公子,沒想到脾氣恁大,是我向家堡怠慢了,實在對不住!”門外走進一個四十來歲的婦人,穿金戴銀華麗無比,臉上亦是塗了厚厚的□□,滄桑的面頰卻有着遮不住的紋路。“來人,上好茶,取宮裡賞賜下來的白毫銀針,讓二公子嚐嚐!”
“這位夫人是向家堡的人?看模樣倒不似向老夫人,看打扮又不像下人,恕在下眼拙!”楚琳一拱手,故意刺她,不過是個早已出嫁的老姑娘,倒跑來這裡作威作福,自己作威作福還罷了,竟然把爪子伸進了她家師姐那裡!
“你……呵呵,小子無禮,本夫人與你計較倒顯得小氣了!”向家老姑奶奶禁不住拿手撫摸臉上的皺紋,強壓下去怒意。
“二公子,這位是早前出嫁的姑奶奶向何氏,也是小夫人的孃親,暫時住在這裡。”向管家笑眯眯地解釋。
“小夫人?呵呵,自然只有正室可稱作夫人,大戶之家規矩嚴苛,容不得僭越,即便是小戶之家也是以規矩立世,倒是不知這向家爲何一介姨娘竟能稱得夫人,難道是本少太過孤陋?還是你向家不遵教化,枉顧倫常?”拿過新上的茶,品一口,不待對方回過神便道,“茶是好茶,可惜已經是去年的陳茶!過了氣的東西,始終是上不得檯面的!”
“你是個什麼東西,向家豈容你在此撒野?”向何氏一把砸了茶碗,面容猙獰,下垂的眼皮狠狠被瞪成陰狠的三角模樣。
楚琳一拍桌子也氣勢洶洶地站了起來,氣勢全開,卻仍舊面無表情,冷冷掃一眼已經瑟瑟發抖的向何氏,再瞟過向管家悄悄攥期待手,慢條斯理地轉着玉球,“不好意思,手滑了!”
“還有”,剛剛要坐下的向何氏一抖,停住動作,向管家也定住身子不再過去撿茶碗,“別跟在下耍橫,在下脾氣不好,還有啊,向家堡的夫人是本少的姐姐,千萬不要把夫人是誰記錯了啊!”楚琳慢慢悠悠地伸出手,在另二人驚疑的目光下,手指一攥,一隻玉球化作粉末飄飄揚揚灑下,吹一吹手心,“見了向家老姑奶奶,小子沒有禮怎麼成?這隻玉球雖然不值錢,就先送與老姑奶奶把玩吧,日後自會有大禮!”
楚成雙手捧球,恭敬地遞到向何氏的鼻尖下面,“怎麼,何夫人嫌禮輕?”
“不,不是……”
“好了,本少不跟你們閒聊,在下先去拜見家姐,有時間再敘!”楚琳的臉又恢復成溫煦如春風一樣,客客氣氣地就要出客廳。
“公……公子真是柳二少爺?”向管家顫巍巍地翹着鬍子問。
楚琳回頭衝他燦爛一笑,退回來,湊近他耳朵,交待幾聲揚長而去。
“向仁,他說什麼?”向何氏推發愣的管家一把。
“來人,來人,快去馬場叫老爺,就說三小姐到了!”向管家突然活了似的,蹦跳着就叫人。
“哎,柳家三小姐?那個是丫頭片子啊?”
“唉喲,姑奶奶哎,這都啥時候了,還丫頭片子,這人老爺走前就交待過,只要來了,必要伺候妥當,不可與之相爭,還要馬上去通知他啊!”向管家瞅瞅四周,聲音更小了幾分,“聽說柳三小姐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剛剛你也看到了,你說,如果那是你我的脖子,會怎麼樣?而且,聽說她後面還有京中權貴!”
向何氏白了一張臉,又抖了抖,“啊!婉兒啊,婉兒去柳氏的院子了!”何夫人尖叫着差點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