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童惑
此時房中的景象是,金棺的蓋子不知道什麼時候打開了,那具貓臉五尾的古屍就那樣直挺挺地坐在棺材裡頭,頭朝着外面,黑洞洞的眼眶直視着門口的衆人,那樣子,像是剛剛爬起來。【]【]
門口衆人沉默了半晌,就聽到“娘喂!”一嗓子,龐煜、包延、龐太師、加上小四子和隨行的幾個衙役都慘叫一聲躲到了展昭白玉堂以及趙普的身後。
屋頂上,紫影一把熊抱住赭影,“啊!詐屍,好可怕啊!”
赭影他們跟隨趙普行軍打仗多年,什麼可怕的事情沒見過,不過眼前的情景還是有些瘮人。
特別是就在屋頂上守衛的灰影等人,他敢保證沒人進去過,這麼說,棺材蓋是怎麼打開的?屍體是自己做起來的……怎麼可能?
“唉,老包。”龐吉手指頭戳戳前邊的包拯,也難得,包大人的臉色比平時可是白了不少,不知道是不是大雪天映的。
“呀啊!”
正在衆人想往裡走,看個究竟的時候,小四子突然一把摟住公孫大叫了一聲。
公孫膽子是大的,死人見多了,不過會自己動的骨頭還是頭一次見到,正興奮呢,小四子這一撲把他也嚇了一激靈,回頭看,“小四子,咋的了?”
“動了!”小四子激動地跟公孫說,“爹爹,那個骨頭剛剛動了哦!”
衆人都皺眉,同時,就聽到“嘎嘎嘎嘎……”的古怪聲音傳來,似乎是那股骷髏在笑。
在場衆多高手,都忍不住後退了半步,同時,就見那貓臉古屍忽然一揚臉,又躺了回去。與此同時,那大而沉重的棺材蓋子緩緩移動了起來,輕輕落在了棺材上,蓋緊,嚴絲合縫一般。
萬籟俱寂的大雪夜裡,衆人只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音,以及自己的心跳——太邪門了!
“老包!”龐煜拽了拽包拯的袖子,“撞鬼了啊!你不文曲星下凡麼,問問那將軍要什麼!咱給他多燒點紙錢行不行啊?”
包拯無力地回頭白了他一眼,皺眉看看衆人,“諸位,有沒有什麼想法?”
趙普挑着半邊眉毛瞧着,良久,問那棺材,“有本事再來一次。”
公孫拍了他一把,“你跟它較什麼勁啊。”
衆人都下意識地看包拯,像是問——接下來要怎麼辦?
包拯也有些無奈,這情況他還真沒碰到過。
正在猶豫,公孫就感覺身後小四子拽住他,本以爲他害怕,卻見小四子伸手指了指前邊。
公孫和趙普都順着他手指的方向望過去,只見站在最前邊的白玉堂和展昭此時比較奇怪。
展昭正好奇地看着白玉堂,而白玉堂則是半蹲下來,單手按着雪地,歪着頭看着金棺的下部,不知道在研究些什麼。
衆人彼此對視了一眼——莫非是白玉堂發現了什麼?
這時候,只見白玉堂仰起臉看了看天色,雪已經徹底停了,風還是很大。
白玉堂走過去,把門關起來,再打開,裡頭沒什麼變化。
衆人都默默地看着他動作,展昭伸手輕輕戳了戳他,“玉堂,什麼情況?”
白玉堂回頭,“我想讓它再來一遍。”
“真能再來一遍?”趙普也感興趣起來,衆人都聚集過去看。
白玉堂問,“誰房裡的火盆借來用一下?”
衆人對視了一眼,簫良快步跑回去拿來了房間裡的火盆。
白玉堂又說,“要一桶熱水。”
“我去弄。”青影快步去竈房弄來了一桶水。
白玉堂讓把水桶和火盆都放到房間裡,然後將房門關上,對衆人道,“回房去等一會兒。”
“白少俠……”包拯問白玉堂,“這是?”
白玉堂微微一聳肩,“如果我沒猜錯,這棺材是一個結構複雜的機關,我以前見過這種類似的機關,叫做走馬燈盒,機關裡頭有乾坤。【]機關打開的時候,會利用光影的變化,產生影子,而且影子還是會動的,所以看起來特別真實,就跟走馬燈的原理是一樣的。【]
說話間,衆人都集中到了白玉堂他們的房間裡。
等了一會兒後,只聽小四子叫了一聲,“出現了!”
衆人再看,果然!紙窗戶上出現了和之前一樣的影子,一羣士兵在操練,還長着五根尾巴。
“可以了。”白玉堂說完,帶着衆人到了庫房門前,不過這次他們沒打開門,而是上了屋頂,打開幾塊瓦片,縱身跳了下去……
進了屋子,果然,就見那棺材蓋子已經打開了,而古屍也坐了起來。可與剛纔不同的是棺材板和棺材裡頭都有“咔噠咔噠”的聲音不斷地傳來,像是有什麼東西正在轉動。
展昭看着牆上四壁都投射着影子,還會動,也驚訝不已,“原來光影是從這裡映出去的啊。”
“真的和走馬燈一樣啊。”公孫也蹲在地上看着棺材的變化,“難怪空出了那麼大一塊,以爲是實心的,沒想到裡頭都是機關。”
“可是,爲什麼屍體會坐起來?”趙普不明白。
白玉堂笑了笑,“恐怕這屍體不是真的骨頭。”
公孫微微一愣,走過去輕輕敲了敲屍骨,“真的!不是骨頭的!”
衆人也都過去敲敲骨頭,發現像是木頭做的。
“整個機關都是連着的。”白玉堂道,“這種走馬燈式樣的機關通常要幾個要素。第一當然是機關了,第二就是啓動機關的關鍵,冷熱變化。第三就是光和影子。”
“冷人變化……”展昭皺眉想了想,“因爲裡頭暖和,還有水汽是麼?”
“之前大家都說在山裡有看到成羣的官兵在操練是吧?”白玉堂問,“其中提到了幾個要點。”
“雷雨交加,山火。”趙普反應還挺快,“有光亮了,也厚冷暖突變。”
白玉堂拆開屍體的手骨,從裡邊抽出了一根繩子。
“這是什麼東西?”展昭勾住輕輕彈了彈,發現繩子有彈性,很軟但是也很韌。
“這是傳說中的龍腸,是走馬燈機關的關鍵。”白玉堂道,“這種龍腸繞在機關上,緊緊地固定住機關。但是它有個特點。只要一熱一受潮,這種龍腸就會鬆掉,機關開啓。而等到我們一開門。
“冷風往裡一灌,龍腸就會僵硬,機關瞬間停掉。”衆人都明白了過來
白玉堂讓人把棺材打開,果然……棺材停了下來,影子消失,屍體就僵直在那裡。
“等再冷一會兒,機關就會倒回,一切復回原位。”白玉堂笑得有些無奈,“小時候見過。”
展昭小聲問,“五姨做給你看的麼?”
白玉堂點頭,“小時候她做了一堆機關來嚇唬我。”
展昭就開始自行想象小時候牙齒沒長齊叫着“師呼”的小白玉堂被機關嚇得直蹦的樣子。
白玉堂見他的神情,湊過去,“五姨帶我的時候牙齒早就不漏風了。”
“咳咳。”展昭趕緊收拾心神,瞄了白玉堂一眼——竟然可以猜到?!
金棺的機關解除後,衆人就開始疑惑。
“展晧之所以要找金棺,是因爲它有讓人起死回生的傳說吧。”包拯看了看衆人,“可是如今證實不過是個騙人的機關,可見沒多大價值?”
衆人都點頭,不明白爲什麼展晧費盡心機要找這樣一具假金棺,還有這些貓臉怪物,有什麼意義?
“哈啊~”小四子打了個哈欠,公孫將他抱起來拍了拍。
包拯看了看天色,“今晚虛驚一場,大家還是先休息吧。”
衆人都各自回房,離開庫房的時候,展昭就看到五命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溜到了屋子裡,正趴在裝五命貓泥胎的箱子旁邊聞着,邊又很親暱地叫了兩聲,蹭起來。
展昭微微皺眉,和白玉堂對視了一眼。
“五命。”展昭叫了小黑貓一聲。
五命擡頭瞧了瞧,輕輕巧巧地蹦了下來,竄到展昭懷裡。抱着它離去的時候,它還對着那裝泥胎的箱子叫了兩聲,那樣子,像是在告別一樣。
白玉堂關上房門,看了看眼前滿是凌亂腳印的雪地——總覺得有些事情沒有想通,哪裡不對勁呢?
回到了房間,白玉堂剛坐下,展昭就湊到他身邊,“見多識廣啊,白五爺!那麼厲害的機關竟然沒被唬住!”
白玉堂一笑,“有些事情我沒說。”
“什麼?”展昭好奇。
白玉堂低聲道,“我不太明白那幾關爲什麼會發出聲音。”
展昭眨眨眼。
“也就是說我不明白爲什麼那玩意剛纔會笑……”
白玉堂陰森森一句話說得展昭起了一陣雞皮疙瘩,驚駭地看着白玉堂,“說笑的吧你?!”
白玉堂皺眉,跟他對視了良久,忽然一笑,輕輕捏他下巴,“嗯,說笑的。”說完,一個翻身,蓋被準備睡。
展昭愣在那裡,才明白過來白玉堂故意逗他的。
“死耗子!”展昭撲上去,連着被子一起按住。
“貓兒,重。”白玉堂在被子裡拽他,“還不睡?”
“不睡!你也別想睡!”展昭按着被子跟他鬧。
正鬧得歡,就見小四子探頭進來,撅個嘴打量。
白玉堂和展昭一挑眉,異口同聲,“不是吧,趙普和公孫還不睡?!”
小四子歪個頭說,“九九說不睡了,和小良子練功去了,爹爹也說不睡了,要配藥,明天下午再睡中覺。”
展昭和白玉堂頗有些哭笑不得——這兩人一副老夫老妻的腔調。
“對小四子招招手,讓他進門。”展昭問他,“那麼大一張牀自己不夠睡啊?”
“害怕麼。”小四子鑽進被褥裡,抱住五命,又往門外望了一眼。
“怕什麼?”展昭拍拍他腦袋。
小四子小聲說,“就算白白說那個是假的,但還是好嚇人,死人竟然坐起來。”
“不用怕,這世上沒那麼多妖魔鬼怪。”白玉堂戳了他肉呼呼的腮幫子兩下,“就算有,也不會找上你的。”
“真的麼?”小四子鼓着個腮幫子還嘆了口氣,“嗯,我總覺得老碰到古怪的事情哦。”
“那是因爲在開封府的緣故。”展昭給他蓋好被子,“衙門就是跟這種鬼啊神啊之類打交道的地方,壞人總是各種各樣的都有,想盡一切法子害人。”
小四子看了看懷裡已經睡着的五命,“說起來,五命好喜歡五命吶。”
展昭和白玉堂都笑了,輕輕拍拍小四子讓他睡覺。
四周又安靜了下來,展昭看看被公孫養得白白胖胖的小四子,莫名想起了那些被展晧拐走的小孩,大哥拐那麼多小孩去幹嘛呢?無論他有多少理由,就算有一萬條萬不得已的道理,把小孩子帶離親身父母的身邊總是不對的,光這一條,就讓他耿耿於懷,怎麼說服自己,大哥是好人呢?!
展昭嘆了口氣,白玉堂輕輕拍他肩膀,“貓兒,別想了,睡吧。”
展昭再一次閉上眼睛。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間,就感覺有什麼東西正在動,他原先覺得是五命,後來發現不對,可能是小四子想起牀了或者起夜。
他伸手輕輕抓了一把,果然抓住了小四子的一隻胳膊,問,“小四子,起夜啊?”
問了一聲,沒人回答,展昭睜開眼睛,就見果然,小四子正在往外爬。
“小四子?”展昭又叫了一聲,但是小四子完全沒有反應,雙眼直直地看着前方,機械地要往外爬,但是爬不動。
展昭擡眼,才明白爲什麼小四子爬不出去了,原來他的衣服後頭被白玉堂拽住了。
展昭不明白一大一小在鬧什麼,看了看天色,還沒有徹底亮,剛纔躺下去到現在應該還不到一個時辰。
“玉堂?”展昭看白玉堂,白玉堂對他“噓”了一聲,示意他看小四子。
小四子還是機械地往外爬着,五命也醒了,喵嗚了兩聲,不解地看着小四子。
展昭愣了良久,見小四子的雙眼睜着,只是原本亮晶晶的大眼睛此時一點神采都沒有,直直地更像是無意識狀態。展昭立馬想到是不是小四子做夢夢遊呢,這會兒可不能吵醒,的確小孩兒夢遊很常見,突然叫醒了容易嚇出病來。
他壓低聲音問白玉堂,“他怎麼了?”
白玉堂搖了搖頭,低聲說,“他這樣一盞茶時間了。”
展昭驚訝地睜大了眼,“這麼久……”
正這時候,就聽外頭傳來了趙普的大喊聲,“公孫!”
展昭和白玉堂都一驚,第一個反應是去看小四子,但是小傢伙完全沒被吵醒,只是無神地呆呆地往外爬。第二反應則是——趙普竟然叫公孫的姓!這是出了多大的事情纔會如此?
展昭翻身起來,白玉堂還拽着小四子在牀上靠着。展昭推開窗戶,就見趙普抱着被他五花大綁的簫良在院子裡喊“公孫!”
公孫原本調配好了藥準備再眯一會兒,被趙普這一聲驚得從椅子上摔了下來,手忙腳亂跑出去,就見簫良睜大了眼睛被趙普綁起來了。
“怎麼回事?!”公孫跑出來。
展昭回頭叫白玉堂,“玉堂!”
白玉堂抱着小四子跟出門,就感覺小四子在懷中還動彈呢,像是想掙脫,然後往外跑。他和簫良所面對的,是同一個方向,西邊……
“不知道,練功練得好好地,突然就走了,也不說話,攔都攔不住,跟撞邪了似的。”趙普將簫良放下,簫良立刻掙扎着像是要往遠處跑。簫良想來十分聽話懂事,這情況真是第一次發生,
其他人也都驚動了,紛紛跑出來問情況。
“小四子也是。”展昭一句話,衆人都擡頭看,只見小四子也呆呆的樣子,要往外跑。
“小四子!”公孫去推他,“你醒醒!”
趙普搖頭,“我推了小良子半天了,他都不醒。”
“兩人一樣的麼?”影衛們也束手無策。
公孫趕緊給兩個小孩兒把脈,可半晌,他也撓頭,“沒問題啊……”
包拯和龐吉不解,“怎麼回事?!”
就在衆人疑惑上火的時候,突然……只見小四子和簫良不動了,閉上了眼睛像是睡着了。
“不動了……”白玉堂低頭看了看。
沒一會兒,小四子仰起臉打了個哈欠,睜開眼睛,好似是脖子酸,伸手揉了揉看四周,一臉茫然。
同樣的,簫良也醒過來了,不解地看着自己身上的繩子,最後擡頭看趙普,“師父?”
趙普伸手摸他腦門,“你怎麼了?”
簫良不解地搖頭。
“小良子?”小四子看到簫良了,驚訝,“幹嘛把小良子綁起來啊?”
衆大人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趙普將繩子解開,公孫一手抓住一個,警惕地看着,生怕一會兒又跑了哪個。
小四子和簫良則是不解,怎麼回事?
展昭蹲下,看着兩個小孩兒,“你倆剛纔,有什麼感覺?”
“嗯……”小四子像是也有什麼想不通,“我好像做夢了哦!”
“我也做夢了。”簫良點頭,“好古怪的夢。”
“夢到什麼了?”白玉堂問他們。
“我夢到有人叫我走,好像有人對我招手。”小四子回答了一句,另一邊簫良驚訝,“槿兒,我也是啊。”
“這麼巧一起夢遊了?”龐煜覺得稀奇。
“怎麼可能。”趙普皺眉指着簫良,“我教他練功到一半難道突然睡着了?”
簫良也撓頭,“我好像是在練功哦……突然怎麼回事?”
“看來,只是小孩子受了影響。”白玉堂自言自語。
展昭點點頭,“現在明白那麼多小孩兒,是怎麼被乖乖帶走,還神不知鬼不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