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月的身體微微顫了下,牙齒輕咬了自己的嘴脣,露出些慌亂之態,很快又被她掩藏了去……
她這些微的變化委實迅速,然卻被早盯着她的鳳九歌盡收眼底,見得她又想說話,鳳九歌再次擡高了聲音搶先開口:“不過,如若聖女不肯配合我細查真相,我也沒有別的辦法,畢竟,聖女現下有你的尊上護着,我又哪裡能碰了你絲毫?”
說到這裡,她的語氣卻是增染了一種苦澀而悲涼的味道:“我更不得不承認,面對這般情況,我亦是難過的,這感覺委實糟糕,我亦不過將之強壓着罷了……我就要成親了,作爲待嫁新娘,本該是幸福快樂的只等着大婚的到來,而我卻還要操心這些個破事兒,更重要的是,我要嫁的男人,又一次再我的面前,心心念唸的只護着別的女人,呵~這於我而言,可真是一種悲哀!
然,如若聖女果真不肯配合,那麼,你們想要了我左大哥的性命,卻也是做不到的,除非你們能先要了我的命,可……若是果真鬧到了這般份上,我便也真該重新細細思量,那嫁衣我還要不要縫製,這大婚,我還要不要接受了!”
說完這番話,她便望向墨非離,盯着他的眼睛,不再言語。
她心裡是有些難受,然不至於有她說的這般悲傷……她細作思量:擺明完這強硬的態度,提出了疑點,她就該適可而止,若是繼續冷厲下去,於她,於左未清都沒有好處,便是明知她的話可能是對的,落在墨非離的眼裡,他的心裡亦不會舒坦了,他這一個不舒坦,便不會由着她細查這件事兒。
至少現下,他並在乎真相是什麼,他便是瞧着她護着左未清不順眼!就如同,她亦瞧着他護着琉璃月極不順眼一樣!
琉璃月便是摸清了這一點,才只是僞裝柔弱與可憐,再適當的抓住機會煽風點火……
然,演戲誰不會?!滿臉淚水的楚楚可憐,有時遠不如倔強強撐的苦澀能觸動人心!
這種事情,鳳九歌不是不會做,只是不屑去做,然,她果真這般做了,便不可能不成功!
聽得她這含着傷心苦痛卻又異常堅定的話,瞧着她臉上平靜眼裡卻沒有一絲的淚光,她的嘴角竟還浮起了笑意的模樣,再發現她身體僵硬,卻將背挺得直直的,整個人像一棵青松站在那裡,做好了承受隨時到來的一切風霜雨雪打擊……
墨非離的心前所未有的被生生的擰痛了!
這是他的女人啊,是他歡喜上,甚至可以爲了她不惜性命的女人,是他將要迎娶的妻子!她昨日裡才與他言說過——她是不歡喜他與別的女人站在一處,卻任由着她孤零零的……
可現下這般場景,他卻是又與她對立了……
這般一想,墨非離的心裡竟產生了一絲的慌亂,他忽然覺得,她說的要重新思量,是帶了幾分認真的!
如若是在之前,她這般說,他可能會惱怒,繼而強勢霸道的將這事情擺平——她就得嫁給他,只能嫁給他!然而隨着她越發的強大,隨着追逐她的人越來越多,最重要的是,隨着他對她的情感一日比一日更爲深重,他竟是真的產生了些許的害怕——害怕她會離開他!
他以爲,原本便是他先歡喜上她的,她亦與他說明過了,她好不容易纔從上一世的情感漩渦中掙扎出來,她在情感上有着近似變態的潔癖!
越想便越是不安,墨非離卻是再也坐不住了,連帶着神情都有些變化了。
他這種變化,琉璃月自然很快便發覺了,她的心中一慌,便又伸出了手想要再抓住他的袖袍,可手尚未完全伸出,那過於順滑的布料便帶着一股子涼冷之氣,從她的指尖迅速的擦了過去……
墨非離的人已然站在了鳳九歌的面前,他張了張嘴,猶豫了一下,才故意冷了語氣道:“你……你這不聽話的女人,這又是在說什麼胡話!想是那刺兒還沒拔乾淨,得繼續拔了!”
這話,分明便是情話,只有墨非離與鳳九歌聽得懂的情話,這語氣,雖冷了些,卻亦分明蘊含着寵溺!
墨非離的人比鳳九歌高,他站在她的面前,她便只能擡起頭來瞧他,她將嘴角一癟:“哼!我可告訴你,我說的可都是真的,我寧願去拿劍,亦不願去拿那繡花針,縫製衣裳那種事情,本就不適合我做,不如,你把那衣裳交給聖女來縫製?她待你如此這般情深意重,想來會很願意爲你做這件小事的!”
這卻是故意照了琉璃月的語氣說話。
墨非離眸眼一冷:“不行!本尊早與你說過了,本尊絕不會穿着被那髒兮兮的手不知曉摸過了多少遍的衣裳!”
鳳九歌馬上低垂了眼皮,用眼角的餘光瞥了一眼牀榻上的琉璃月,果然瞧得琉璃月那張美人面皮再也端不住——都扭曲變了形!
鳳九歌的心情頓時好了許多!墨非離這是泛指說有除了她鳳九歌之外所有的人做的衣裳他都不穿,極有可能這範圍還是男女老幼皆算的,然,琉璃月定會以爲這是特指,她定會以爲墨非離這是在嫌棄她髒呢!
琉璃月定是難受極了!有什麼比被她一心癡戀的人嫌棄至如斯地步更要殘忍的呢!儘管,這不過是她自想自受!
哼!鳳九歌再心裡冷笑:看這女人還耍不耍手段噁心她!昨兒簪子的事她可還沒忘!
她又擡起眼睛,語氣淡漠的“抗議”道:“墨非離,你除了欺壓我,還會做什麼?可我竟會真的答應嫁給你了?你甚至連明知是對的事情都不能讓我去做,我嫁給你做什麼?繼續飽受你的摧殘與欺壓?那樣的日子,光是想一想,我都覺得會黯淡無光,只剩荒涼!”
墨非離皺起了眉頭:“你這話,當真越說越過分了,你嫁給我,怎的就黯淡無光了?怎的就只剩荒涼了?我又何時不准你去做對的事情了?”
“何時?”鳳九歌擡高了聲音:“現下不就是這般,你明知我性子冷,能有幾個說得上話的人本就不容易,你卻還對他們喊打喊殺的,呵~你墨非離想要誰死,誰又能真的阻了?我亦不過是站在螂臂擋車,自取其辱!”
她說的是“他們”,然墨非離只要稍稍一想,便知曉她說的還是左未清這件事情。
他深深的盯着她,試圖從她的眼裡看出一點別的東西,然而沒有,她的眸眼清清亮亮的,只倒映出他質疑她的影子……
他便又產生了一絲的愧疚,他該是知曉她的,她是從不屑藏那些個私心算計的,卻也是極其的維護身邊的人的,她對左未清好,想也只是因着左未清待她如親妹妹,左未清跟了他這麼多年,倒也是極其的忠誠的,又爲了他,不惜性命去闖毒島尋藥……而這毒害琉璃月的事情……
他這才細細的將鳳九歌之前的話都回憶了一遍,便亦覺得這事情還有疑點未清,是以,他道:“如若你再與本尊說這些個賭氣的話,這件事情你便不要查了!”
風流哥頓時亮了眼睛:“你的意思是……暫時先放了左大哥,讓我先將事情弄清楚了?”
“放了不可能!”墨非離道:“他是最大的嫌疑人!先壓去地牢裡關押着,待本尊與你用過午飯後,再過問此事!”他倒還沒忘了,要繼續將鳳九歌養肥的“大事”!
“尊上……”琉璃月一見情勢不好,便又開了口,想要將墨非離的注意力拉扯過去。
鳳九歌卻直接貼身上前,擡起腳尖,便極其響亮的在墨非離的臉上“吧唧”一聲親了一口,先是頗爲激動的道:“好啊!這還差不多,算你……”
話說到一半,她頭部微偏,像是才又注意到那牀榻上的琉璃月一般,臉色瞬間變冷,接着就吐出兩個字:“洗澡!”
她這番動作和表情和態度都變的太多,墨非離還沒從她主動親他的歡喜中回過神來,她便已然又陰沉了臉色,倒使得他愣了愣,然,很快,他便知曉了她的意思。
她這是在介意他方纔抱過琉璃月了!
再瞧見她捂了下心口,微微蹙眉的模樣,他便又想起她方纔是被他打傷了的,心又微微疼了下……
“好!洗澡!”他卻並未惱了,反倒是極其自然的抓過了她的手,仿若這屋子裡再沒有別人了似的,只帶着她,腳步輕快的離開……
管什麼琉璃月還是左未清,他現下只想洗完澡,去給自己的女人療傷。若因着那些個無關緊要的人逼急了自己的女人,她這利爪子抓過來,還真有些疼痛……
眼瞧的那兩人親密離去的背影,琉璃月恨的幾乎要咬碎了牙齒!
還以爲鳳九歌的狂妄與驕傲會使得她一直與墨非離硬碰硬,不想鳳九歌還竟懂得以柔克剛!真是越發的難以對付了,看來,她必須要出大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