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鳶的臉又僵了僵,便將頭貼在地上,哀哀的道:“郡主,紫鳶是來求您幫紫鳶說說情的,紫鳶生來命薄,孃親早早的便去了,父親也只將紫鳶當成了可以換取利益的棋子,眼下紫鳶失去了價值,便被殘忍的拋棄,那種瞬間跌落谷底的滋味真的很痛苦!紫鳶不甘心就此淪落塵埃,亦不想與凌雲閣徹底沒了關係,是以,紫鳶前來懇求郡主,幫紫鳶在墨閣主面前說說好話,讓紫鳶回凌雲閣,哪怕只是回來做個守門的小奴婢,紫鳶也不算是沒了孃家沒了根!”
她這話真假摻半,在配上她近似完美的演技,若然是哪個稍微有些心軟良善的人聽了,想必多多少少會有幾分同情她!
只可惜鳳九歌心志堅定,乃是人欺我一分,我予人十分的特殊性子,她雪亮的眼裡能瞧的穿紫鳶深藏的黑暗心思,莫說並無半點同情她的意思,反倒是冷笑一聲,道:“本郡主很高興你能有這樣的苦痛感覺,至於你求本郡主幫你做事,這委實有些好笑了!
其一,本郡主並非是凌雲閣的人,凌雲閣的事,本郡主哪裡能說得上話?其二,本郡主與你非親非故不說,還險些遭你算計,本郡主爲何要幫你?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本郡主送你四個字——自作自受!”
“郡主,你……”紫鳶藏在袖袍中的拳頭攥緊:她都表現的這般委曲求全了,這鳳九歌竟絲毫不爲所動?她不信她,她卻是要如何施行接下來的計劃?
遂將眼淚掉的更兇,悽悽慘慘的道:“郡主說的沒錯,紫鳶確是自作自受,是紫鳶自我感覺太好,紫鳶其實半點都不值得郡主諒解,紫鳶這次來,也是誠心誠意的向郡主道個謙,郡主信紫鳶也好不信也罷,紫鳶心裡總算能好受一點,至於方纔紫鳶所求之事,郡主便全當沒有聽過吧。”
鳳九歌忽然睜開了雙目,浮起嘴角一抹邪魅的笑意,望着紫鳶道:“你想不想知道,原本應該在青羅玉辰牀榻之上的我,爲何會變成你?”事情已然過去了,她也未成受到什麼損傷,紫鳶也自吞了苦果,她本不欲再計較,可這女人卻偏生又跑到她面前來虛情假意,那就怪不得她再在這女人的傷口上灑上一把鹽了!
“你……果真是你?”紫鳶的臉上浮起恨意,很快又被她掩藏了去,只道:“若是郡主做的,紫鳶也想得通,誰讓紫鳶先對郡主不仁呢。”
“是我,倒也不是我!”鳳九歌噙着笑意道:“若是我一個人,我確是中了那花毒與媚毒的,便是僥倖不被你算計,也只能狼狽逃出,換個自保而已,你,是墨非離親手提了,扔進那澡室中的,你是凌雲閣的人,你當知曉墨非離的能力與性子,你想做的事情,豈能瞞過他的眼睛?且這毒計的初因,還系在他的身上?”
“什麼?果……果真是墨……”紫鳶的臉色瞬間轉爲慘白,她再也忍耐不住,跌坐在地上,眼裡又是頹敗又是毒恨。
“是他!”鳳九歌卻繼續笑意盈盈的道:“我記得他有一回明着說過,膽敢將心思放在他的身上,便已是大罪!我想在他的眼裡,有些事情不能做,有些事,卻連想都不能想,想了,便得下地獄!他早知曉你對他的心思,能忍你到今時,估計只是他懶得搭理你,覺得對付你,會髒了他的手,除了夜青鸞、千靈久夜和他樓閣前的那隻鳥兒,我便沒瞧見任何別的在他的眼中算回事兒!”
這話說的半點沒給紫鳶留了情面,只像是一把把銳利的冷刀子扎的她鮮血淋淋,並徹底的刺破了她的僞裝!
她從地上爬起來,指着鳳九歌破口大罵:“就算你說的都是真的又如何,你別得意,我好歹是初青的武階,而且經歷了洗髓煉骨,他日達到武者巔峰便可以修習仙術,如我這般的女人他都瞧不見眼,你這個廢物又哪裡能真的得了他的青睞!
我早知他的眼中目空一切,你也囂張不了多久,他不過是在利用你,最終仍會要了你的性命,不信你便去凰閣的地下宮看看,那兒有的是你熟悉的東西!”
說完這些話,紫鳶倒是沒有多留,咬着牙齒就衝了出去……
“郡主,這……”見紫鳶衝了出去,鳳竹上前一步,神色有些擔憂。
鳳九歌卻輕鬆的笑了笑,問:“鳳竹,你覺得這紫鳶的話哪裡是真哪裡是假?”
鳳竹想了想,道:“她如今已是砧板上的魚肉沒毛的雞,是被宰還是被割都沒了自己說話的權利,想來她說的心有不甘,想求郡主您給說個情該是真的,後來撕破了臉皮,妄圖離間您與墨閣主,倒是可惡!”
“你啊,還是瞧得有些淺薄了!”鳳九歌淡淡的道:“她不甘心是真,離間是真,凰閣有地下宮室怕也是真,求我說情,卻不過是個虛假的藉口!”
鳳竹不解,問道:“郡主,您是說,她來找您的主要目的,便是想讓您知曉凰閣有個地下宮室?”
鳳九歌:“然也。”
“可她爲何要將這事情告訴您?凌雲閣的地下宮室,與您有何相干?”鳳竹仍是不解。
“呵~”鳳九歌只是輕笑了一聲:“我亦不知,好了,你歇着去吧,這麼晚了,該不會再有人來叨擾我了!”
鳳竹還想多問幾句,可瞧見鳳九歌已然閉上了眼睛,只好彎腰行禮:“是,郡主,奴婢告退!”
待得鳳竹出去,將門頁關好,鳳九歌卻又睜開了雙目,那眸子清明透亮,哪裡有半分倦意。
“墨非離,今日可是十五?”她忽然出聲,對着空蕩蕩的房間,像是在自言自語。
那帷幕輕紗卻輕輕晃了晃,轉出白衣白袍的男人,果真便是凰閣閣主墨非離。
他走過來,隨意往鳳九歌的牀榻上一坐,冷淡的道:“今日,十五,月圓,本尊是來拿炎靈火種的!”
“嗯。”鳳九歌點頭,擁被坐起,從智能空間裡拿出一顆火紅的珠子樣的東西放在了墨非離的掌心,又問:“你來了多久了?”
“兩刻鐘。”墨非離道。
“如是說來,那紫鳶的話,你可都聽去了?”鳳九歌的心沉了沉,接着道:“那麼你能否告訴我,她爲何要誘使我去那地下宮室?”
墨非離的眸眼一眯:“那是本尊的禁地,擅入者,死!”
“難怪,她原是想算計我性命,可惜她卻低估了你我之間的盟交關係,哼~”鳳九歌癟了癟嘴巴,道:“我知曉了,火種給你了,你走吧,我睡了!”說完,她果真平躺,將錦被往上一扯,將自己蓋了個嚴嚴實實。
墨非離沉默了半響,卻道:“起吧,本尊帶你去地下宮室看看。”
“我不感興趣。”鳳九歌悶悶的道,又翻過了身子背對了墨非離:“你快去忙你的吧。”
墨非離卻忽然起了惱意:“讓你去你就得去!你是知曉本尊的性子,若是再悖逆本尊的話……”
“行!墨閣主大人,您別說了,去,我去!”鳳九歌坐了起來,瞪了墨非離一眼,一臉不樂意的道,正要掀開被子,又掃了墨非離一眼:“墨非離,你能將身體轉過去等會兒嗎?好歹容我穿件外袍子,我這還身着寢衣呢!避避嫌?”
墨非離冷哼一聲,起身走開,卻又丟下一句冷淡淡的話:“你哪塊皮肉本尊沒見過!”
若然那人不是強大到變態的墨非離,鳳九歌絕壁一個枕頭朝着他的後背砸了過去,他這話半點不討喜不說,裸裸全是鄙視啊!
小半個時辰後,收拾整齊的鳳九歌被墨非離帶到了凰閣的一樓,這一樓的室內空空蕩蕩的,除了立柱、帷幔、地毯,也就只有正堂中央一口黑色大鼎了。
而讓人感到驚恐的是——這黑鼎內住了一頭面目兇殘的惡獸,它的身子如獵豹一般大小,卻披着一身刺蝟的皮毛,有一條類似鱷魚的尾巴,頭部類虎,長着一張血盆大口,眼珠卻翻的慘白慘白的,見得生人(鳳九歌)過來,它亮出森森白牙,發出令人不寒而慄的嘶吼聲……
墨非離只是淡淡的掃了它一眼,便道:“狴猊,將地牢打開!”
那兇獸聽罷,服服帖帖的垂了垂頭,便化作一團黑霧,圍繞上大鼎,只見那大鼎在它的帶動下迅速的左右各轉了幾圈,最後竟忽然縮小到只有巴掌大小,與此同時,那地上則出現了一處四處凹口,剛好放置下變化後的鼎足……又聽得幾聲響動,那地上,便憑空開啓的一條往下行的寬敞通道。
墨非離淡淡的解釋:“狴猊,上古兇獸之首,鎮鬼壓魂。”
鳳九歌驚了驚:莫非,這地下便拘着墨非離收來煉命的魂魄?
緊隨着墨非離下了地下宮室,鳳九歌便覺得整個人皆被森冷的陰氣包裹,當墨非離終於停了下來,她站定之後擡起頭,才發現兩人所處的地方乃是一處高臺,上下左右,四面八方乃是鎖魂柱,這些鎖魂柱約莫八九尺高,成年男子的手臂粗細,正的倒的歪的斜的……密密麻麻的生出來,每一根鎖魂柱上都釘着或是一隻魂魄齊全的惡鬼,或是獨立的兇魂惡魄,其中不乏鳳九歌眼熟的死在鬼島密林中的那些個面孔……
只是這些惡鬼兇魂都像是被下了什麼令法,俱是雙目緊閉,寂寂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