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八
“看來打攪你們了, 姐妹情深了。”澤出現在了牀邊。
小六站了起來，動作避開我和澤似乎在偷偷抹淚。
澤沒有看她一眼，坐在牀邊：“怎麼告訴過你的？是不是又哭了？眼睛紅的跟兔子一樣。”說完, 他轉頭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小六：“你回去吧, 跟你父親道個別, 他說最捨不得的就是你。他這輩子, 這個死腦筋就沒開竅過, 這點倒是跟我哥一個模刻出來的。”
“父親事情是真的？”小六剛抹掉的眼淚又開始往下落。
“聽說金色時代，有種職業叫演員，我覺得, 你很有做這個的天分。”澤回答。
“澤……”我打斷了他的話。
他轉過頭，看了我一眼：“行, 我就是個惡人好了吧, 就這張嘴了, 天底下只有你這樣一個白癡，別人說什麼你就信什麼了？”
“澤, 別說了。”我說。
“那，殿下，我們先走了。”一旁小六的父親圓了場，拉着小六出了門。
他們走後，澤坐在一旁一聲不吭。我也不多說一句話。最後, 還是澤打破了寧靜：“我錯了, 行了不。”
我靠着牀邊不語。
他湊了過來：“身體好些了沒？想吃點什麼麼？我看了你今天的生命參數恢復的很好。”他想了想繼續說：“想讓你參數恢復的更好, 真的恢復快了, 又難受, 說不定，很快, 你就要離開我了。”
“離開你？”我問。
“去一個地方重新開始。”他回答：“擁有一個健康的身體。”
“我哪裡也不想去。”我回答。
“這點由不得，就像我現在由不得自己一樣。”他的眼神間突然多了很多的憂鬱。
我心有很多話想說的，若是若干年前的我，這些話可能在他說完的一瞬間，已經全部的爆發出來。而如今，我突然間，什麼也不想說。
“我知道你想問爲什麼？好多時候，我都想告訴你，但是…..”他扶着我，讓我靠着他的肩膀：“我希望，能夠到最後一天才告訴你，起碼這剩下短短的時間，是我和你的。”
“你什麼時候…..”我沒有說下去，低了頭。
“愛上你的，對吧。”澤回答“愛就愛了，什麼時候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懂它的時候，它已經在我的心裡了。你說怎麼辦？拔都拔不掉了。”
……澤，說的沒錯，我懂它時候，它已經在心裡了。
貧民層的人，不是每一天都會辛苦的工作。每年能夠有一天空閒的假期。大部分都會利用這空閒的一天，休息身體。幾乎就會躺在牀上，把能量的損失降低到最少，同時也能讓身體得到充分的休息。以前的我，當然也不例外，十幾年的假期，我都習慣了這一天躺在房間裡，一動不動的望着白色的天花板發呆。所以這樣的一天過的很長。
而這樣枯燥冗長的一天，因爲他們的到來完全變了樣子。一聽說我明天會休假，澤高興的在牀上又蹦又跳。澤的身體明顯要比鐸好很多，慢慢適應了貧民層的環境後，他的身體恢復的很快。不知道爲什麼，也許是我救過他，一種雛鳥的心態，我發覺他很粘我。
“貧民層有沒有漂亮的地方？”鐸突然問我。
“漂亮的地方？”一下我被問住了，幾百年的運作，諾亞舟裡破敗早已經沒有當初的奢華裝飾，除了一條條走廊和密密麻麻的門外，什麼也沒有。
於是我搖了搖頭。
也許我的答案早就已經在鐸的腦海裡，聽了我的回答他並不吃驚：“我看過好多的紀錄片，有一個景色特別的美，夜色下，一輪的明月，婆娑的樹影，兩個依偎的人，低低的蟲鳴鳥叫，細細的溫柔低語。”
“應該很美。”聽了他的描述我回答。
“可惜現在什麼也沒有了，我曾經透過諾亞舟裡的最好的觀測儀器看過天空，漆黑的天空裡什麼也沒有，偶爾有一點點模糊的亮光，他們告訴我，那距離我們很遠很遠。曾經諾亞舟裡好多人嘗試去那裡，可惜去的人從來沒有回來。”
“哦。”我回答：“對了，我想起來了，諾亞舟裡，有一個地方可以看到地面。因爲貧民層，
是最低的一層，也是距離地面最近的地方。所以爲了研究，建造諾亞舟的人在這裡設計了一個地方，可以看到地面。”
“地面？”澤一臉的興奮：“貧民層真的有個地方可以看到地面？”
“我也聽人說我從來沒走過那麼遠的地方，而且現在的地面上應該只有黃沙了。”我回答：
“他們告訴我，開始幾年，還有人常常去那裡看地面，也包括從上面的人特意下來的人，他們一直覺得，黃沙只是暫時的，過些日子，風停了，雨水就會來，黃沙也會沉靜下了。可是，隨着時間的推移，去的人就越來越少。現在的人一般都不回去了。”
“我想去看下。”鐸看着我。
“那裡應該是貧民層的邊緣，特別的冷，氧氣的濃度特別的低，我怕…..”
“我沒事。”鐸回答。
“我也是。”澤拍了拍胸口。
於是，我們決定去那裡。
休息日裡，走廊根本看不見人，整個貧民層沉靜的像一塊巨大的“墳墓”。澤拉着我的手，鐸走在的身邊。
我只是依稀聽過人說過，那個地方就在我們區，最北邊的地方。所以就沿着走廊一直的往北走。
越往北走，氧氣的濃度越低，我已經感覺的鐸的呼吸開始急促了，於是，我趕緊說：“鐸，我們還是不去了。”
我的意見並沒有被採納，鐸仍然要堅持去。
再往北走，已經沒有了人居住，空蕩蕩的走廊，雖然是諾亞舟白天的時候，亮度幾乎和夜色差不多，淡淡的光線我只能依稀看到鐸模糊的影子。
終於到了地方，其實只是一塊稍微寬敞的空地。淡淡的亮光裡能夠依稀看到牆上的幾個玻璃窗口。那裡應該可以看到外面的世界了。
然後窗外，漆黑的一片什麼也沒有。我看的一瞬間就明白了，人們爲什麼不再來看，不看時還有希望，看了差不多應該是絕望了。外面什麼也沒有，漆黑的一片，連一點亮光，一點生命的跡象都沒有。
鐸明顯有一些失望。看着窗外什麼也沒有的景色，發呆。
澤手裡拿出了一樣東西，一打開開關。東西發出了柔和的亮光。貧民層很少見的東西，應該是照明用的，小傢伙不知道哪裡去找的，要知道這個東西，在貧民層至少可以換上一年的休息時間。他倒是這麼豪爽的浪費了。
柔和的亮光照亮了四周，明顯一幅破敗的場景。牆壁柱子被磨損的厲害。窗臺的四周，更是磨損的厲害。以前應該有很多很多人來這裡吧，找希望，得絕望，做賠本的生意。
我發現了窗臺邊柱子上的字體，五種文字寫下的一段說明：“諾亞舟，建成於2050年12月，願十年後，人們可以走出諾亞舟重建家園。——陳林諾亞舟歷00年1月立。”
“陳林是誰？”我問，我覺得記憶裡這個名字很熟悉。
“陳林，陳氏財團的創建者，也是諾亞舟的設計者。同樣也是他發現了鈷能，把人類一步一步引導進了諾亞舟。”鐸慢慢的說。
“那他是壞人了？”澤問。
我笑了笑回答：“這個世界，那裡有壞人和好人的區別。說不定，沒有鈷能人能滅的更快，有了鈷能，現在不還有諾亞舟，還有我們？”
澤點了點頭。
鐸看了看我，轉眼有扶着窗臺，看着外面。明明漆黑一片的景色，對他居然有致命的吸引力。他不會把它當成了黑色的幕布，用幻想在上面播放着一幅美麗的風光電影。
“也許我們該走了。”我剛說完，身後已經傳來了一陣的機械的轉動的聲音。
“遭了……鐸快走！”我一邊拉着鐸，一邊抓着澤就往回跑。
不明白原因的鐸，跟着我們一路的狂奔。內層的門，依舊在我們趕到的時候，關上了。
我們留在了諾亞舟貧民層的外層，我忘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爲了節約能源，每到夜晚，貧民層會自動的關閉外層，只提供內層住宿區的能源，只有到了早上，纔會開放外層的工作區域。這意味着，我們將在外層待一夜，而且是氧氣和溫度都會降低到普通人無法承受的低點。
“我們會死麼？”澤呆呆的望着我。
“諾亞舟裡的人都不說死，說循環。只是能源從你流逝到另外一人的身上。”我回答，貧民層人都這麼相互安慰。這是一種自我欺騙的善意謊言。
“我們該怎麼辦？”鐸問我。
“熬到明天一早，這是唯一的辦法，關閉內層是自動控制的，沒人能夠更改，幾個人的生命對於一晚的能源損失來說，那是微不足道的。”我回答。
“你們貧民層真的是很有人情味。”鐸回了一句。
“爲了能源不擇手段的多了，不止貧民層。”我回答：“不說這些了，我們得找個地方休息，減少氧氣的攝入，我們這樣跑了一段，在這樣的環境裡是非常危險的。”
鐸，點了點頭。
我們回到了原來的地方。
最先反應的是鐸，他的身體明顯要差很多，僅僅一個小時，反應就來了，呼吸急促，胸口開始劇烈的上下起伏。
“鐸~”我不停的喊着他，我不能讓他睡，睡了，就再也不會醒來。
鐸，拿出了一粒的藥：“我突然想起來，我無意中帶來東西，其實這個是父親懲罰我的藥，可以讓人休眠二十四小時的藥，身體機能會降低到最小，像冬眠一樣。”他把藥遞給了我：“興許有用，給你吧。”
我看了看，他因爲缺氧已經通紅的臉：“有這麼好的藥，一開始不拿出來？趕緊吃了。”
他搖了搖頭：“是我要求來的這裡的。”
“那這樣好了，我也還有藥，就是上次救你們兩兄弟的可以治療缺氧的藥，那你答應我把它吃了。”我說。
他點了點頭。
我接過藥，放進口袋，又拿出了一粒，喂到了他嘴裡。
幾分鐘後，鐸陷入了沉眠。
“七七姐？你的藥也是……？”澤望着我。
“就是你哥自己的藥啊。那麼貴的藥，一個人一輩子就這麼一粒，我可沒那麼好命，有兩粒。”我看着澤笑了笑：“現在就我們兩個了，千萬不能睡着明白麼？”
他看着我，一愣，默默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