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三
北京的天亮的很早,起來時,拉開窗簾,透明的陽光,強烈的讓我眼睛都睜不開。牀邊的加溼器還在賣力的工作着,下面壓了一張紙條。
他的字跡:“一早的飛機,飛行時間聯繫不到我,有什麼需要打這個電話13xxxxxxxxx。”
我順手把紙條團成了一團丟進了廁所的垃圾桶。
下樓的時候,餐桌上已經擺着熱騰騰的早餐。麪條的味道居然跟我每天在家早上吃的早餐味道一樣。跑到廚房,一個人影都沒有,除了已經清理乾淨還留着餘溫的炊具。
玄關的地方拿起自己包準備出門時,突然發覺自己的包沉了很多,打開一開,兩疊厚厚的人民幣和一張卡。“這個土老財!暴發戶!”我罵了幾句推門出去。
這個小區應該在北京的五環以外,空氣沒有城裡那樣糟糕,秋天難得的天氣,陽光明媚配了點微微的秋風。小區門外有次序的排列着一串等候出租。我一招手,第一輛出租就緩緩的開了過來。
開車一二十多歲的北京小夥,我一上車,他瀟灑的把盤子一翻,地道的京腔問:“丫頭,去哪裡?”
“L大學。”我回答。
小夥彷彿沒聽見,轉頭看着我。
“L、大、學。”我放慢語速一字一句的回答。
“丫頭,你一大早,尋哥開心是不是?哥一早排這隊不容易。”
我一臉疑惑的看着他。
他無奈的敲了敲左邊的車窗。
車窗外,大路的對面。一個拉着紅色橫幅寫着“熱烈歡迎新同學”的大門口,掛着一個牌匾,上書:“L大學”。
輪到我尷尬了,從那土老財給我的一疊人民幣裡,抽了一張給了小夥子:“對不起了。”說着我推開車門下車。
我徑直走了過去,大門口,幾個桌子拼接搭着一個紅布就算是一個迎接新生的報道處了,果然是北京三流大學的規模。
一大早,“生意”還沒到時候,幾個人正坐在位上聊着天,我走過去:“請問,是新人報道麼?”
“你是,報道的?”一個女孩疑惑的看了看我的身後。
“是啊。”我回答。
“名字,年齡,籍貫……”女孩開始唸經一般嘮叨。
“肖曉小。”我回答。我還沒來及說下一個參數,女孩子一驚一咋的就叫了起來。
“你就是那個全國的從來政治零分的理科狀元,不讀清華北大讀我們L大的肖曉小?”
我一愣,不用加這麼多的定語吧,回答:“是沒錯,你也不用這麼誇張吧。八百里外都聽到你的尖叫了。”
“我們剛還討論着在,你可讓我們L大賺大了,你還沒來,今年的開會典禮上,校長已經把你當金子招牌推廣了,一場報告下了你肖曉小的大名提到了幾十次。我叫唐玲,金融管理系大三,你的學姐哦。”她熱情的伸出手:“我還在想鼎鼎大名的肖曉小長什麼樣,原來,一大美女啊。”
她丟下了一堆人,領着我辦理入學手續,其實都很簡單,走一個地方交一次錢,一輪下來,一疊人民幣就沒了,換回了一牀薄薄的被子,一疊被單,一個水瓶,一張飯卡。我留下了髮卡轉手就其他東西送給了旁邊一起報道的一個女孩。女孩一驚,高興的表情,像是撈了一個特大的便宜,連衝着我說了十幾個謝謝。
“走吧,我帶你去你女生宿舍樓。”唐玲拉着我的手:“對了,你把被單都送人了,是不是打算自己去買?到時候我介紹你一個地方,商業街,東西又多又便宜。”
“不用了,我沒打算住學校。”我回答。
“那可不行,學校有規定的,你真決定不在學校住,大一也要堅持過去。總得給學校規定一下的面子,是吧。”她笑着說:“你的房間在,7樓702哦,我在3樓312,以後要常常來找我。”她的熱情真的是過度了讓我都有點招架不住,示意她幾次我一個人能行的,她卻一直跟着我從L大的歷史淵源,一直講到L大的奇聞秘史,真的很像我媽養的那隻京巴一樣,人來就瘋。
L大不是一般的小,彈丸之地,但麻雀雖小卻五“毒”俱全,是個什麼都有的小社會,因爲地處北京,三流大學的它居然比起其他省份一流的大學還要俏,小小的校園裡有着一萬多的學生。因爲佔地有限,學生樓幾乎緊挨着建設,樓與樓間不足2米的間距,採光異常的糟糕。走進黑漆漆的樓道時,我忍不住捂了鼻,一股長久未見陽光的黴味。
七樓的一層樓都是今年的新生,一早,來的人不多,提前過來的人已經開始整理着自己的東西。一般都是拖家帶口的,一人讀書,全家動員。
我打開702的門,居然一個都沒有來,我居然是第一個,三十個平方不到的小房間,整整擺放了四張高低牀,人居居住面積不到四平方米。唐玲看了看我的號牌,又一驚一咋的尖叫:“下鋪哦,運氣不錯。”
“行了。”我轉身準備離開。
“是不是要去買日用品。”唐玲說:“我陪你吧。”
“謝謝了,我是打算回家。”我說。
“你是北京人?”唐玲一臉羨慕:“可通知單上寫的不是。”
“不是。”我回答:“只是在北京有住的地。”
“你們應該很忙吧,我是來看看這個地方,找得到就可以了。我現在打算回去了,謝謝你的熱情幫忙。”
“行。”唐玲笑了笑:“走吧,我們正好一起回大門口。反正我也要回那裡拉/客的。”
我一聽,一愣,一句話就蹦了出來:“那你現在算不算是在接/客?”
一聽,她開始狂笑,高八度的笑聲開始在陰森的走廊迴盪。
她一直送我到了門口,才折回去加入了一堆人之中。我拎着輕了一半的小包,走上天橋,再走下天橋,走進了小區。一條路的距離,就像從索馬里飛回了洛杉磯。
小區的保安都是用坐騎來記人的,看我十一號交通,走路進來。立馬就叫住了我:“你找誰?”昨天的一個標準敬禮變成了今天的“你”。
“我住這裡。”
“以前沒見過你。”
“我昨天剛過來。京AXXXXXX”我報了車牌。
“哦。原來是您。不好意思,現在社會治安不好,所以我多問幾句。”入室小偷一定要多背背車牌,乃一密碼,“你”立馬升級就變“您”了。
走回別墅,他還沒有回來。應該下飛機。於是撥了個電話過去。
“在哪了?”電話接通了。背景聲音很安靜,我問他。
“在醫院。”他沒好氣的說。
“怎麼了?”
“吸氧,輸液。託你的福,一下飛機高原反應就來了。”
“你還真很沒有用。”我說。
“行了。沒事,學校的事情辦理的怎樣了?”他問。
“剛辦理完,兩天後正式開學。”我回答。
“順利麼?”他問。
“順利,倒是好了,人沒到學校,名已經出了。一大串的定語,什麼政治零分,什麼理科狀元,頭銜多的很。”我懊惱的說。
“我不告訴過你悠着做題…的…麼…?”他說,可能說了許久的話,話的末尾他喘的厲害.
“反應很大?”
“還…好…”他說:“本打算今晚的飛機回來的,估計有些困難了。”
“那就多休息,這麼着急的回來。”
“沒…事…我兩天後就回來。”他說。
“要是這時候古鏡有什麼要求,你怎麼辦?”我問。
“你現在…才…想…起?說的時候怎麼…沒…想到。”他上氣不接下氣的說。
“算了,你就別說話了。你現在的說話的口氣像電視裡要斷氣的人一樣。”我說,頓了半宿,補了一句:“對不起…...”
“傻…瓜…”他說:“午飯晚飯都在家裡…吃…吧,我把你最喜歡的趙叔請…過…來了,你直接…吩咐他做你…喜歡吃的菜。”
“就是樓下餐館的趙叔?”我問。
“嗯…”
“你老實交代,還把A市的什麼東西搬過來了?”我問。
“古…鏡,沒要求的,只要你想要,我…..能辦到的…..
儘量….”他說。
“傻瓜 !別說話了。”我說:“等你回來。”
“嗯。今天輸液完了,明天去辦點事,爭取下午就回北京。”他說完掛了電話。
他的聲音,一消失後,突然很想他。我是標準的衝動派,急性子,決定在腦子裡一轉,一分鐘我不到我已經做了決定,抓着包出了門。
門口一招手,出租過來,車門一打開,又是早上那小夥。
“丫頭,你是不是又在尋哥開心?”他問:“L大對麼?”
“不,機場。”我回答。
五個小時後,我出現在了拉薩的貢嘎機場。下飛機前,很有經驗的空姐不厭其煩的交代着缺氧症狀,如何的調節。一下飛機,一陣的耳鳴,隨之而來,是一陣的暈眩,胸口像堵上了一塊巨石。
“第一次來拉薩。”空姐扶着我:“一個小姑娘,有人來接你麼?”
“大概有吧。”臨上飛機前我給他發了一個短信。
果然,舷梯下,又是一輛霸道。
“你……怎麼這麼任性,一句話不說,自己跑來了?”他臉色蒼白看着我。
“好漢一人做事一人當。”我回答:“這樣你滿意了吧,你可以說以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了。”
“讓我看看,你那點好漢了?”他仔細的看着我:“是不是有高原反應了。上車,車上有氧氣袋。”
開車的居然是那個“公僕”,笑呵呵的看着我:“昨天您們還說有空會過來看我,沒想到居然這麼快。主人爲了你,着急的液沒輸完就過來了。”
我擡頭看着家偉。
他一臉無所謂的輕鬆,說:“開車。廢話這麼多,告訴你多少次了,別叫主人了,你怎麼老不聽。”
“是哦,我也告訴你,別再提古鏡,你不也老不聽的?”我接話道。
“過年,雞下巴吃多了,老喜歡接話?”他寵溺的看着我,又揉了揉我的雞窩髮型:“嗯,手感不錯。”他笑了笑。
眼角餘光,倒後鏡裡,公僕偷偷對我豎起了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