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背後白餘的威脅,李解駐足了,回頭,看着神容兇狠的她,笑了。
“現在的你,就跟你的內在相似了。在你心裡,暴力、壓迫之類的手段能夠得到一切,解決一切。但是,真理如果這麼簡單,我們生活的地球還會變成今天這種模樣嗎?正因爲任何單純的主義都不是唯一的真理,未來纔會不可完全預測的變化着。”
“你別跟我扯這些!我給過你溫柔了,是你不要!給你溫柔你不當回事,今天我就告訴你了——以後你敢不在我身邊,現在我會放罪孽,將來我會濫殺無辜!不想這些事情發生,你就乖乖在我身邊呆着!這輩子都別想離開!”白餘此刻的霸道,兇厲,讓李解目睹了她作爲白老的樣子。
如他覺得那樣,人的內在如外表一樣,也有形容。有的內在顯得兇惡,有的顯得和善,有的……有的人內外如一,有的內外不盡相同甚至截然相反。是不是所有人都在意內在形象的美麗與否,李解不知道。
但他能肯定的是,他很在意。
“白餘你真沒明白,就算是性命威脅也肯定有不怕死的人,所以再強的力量也有辦不到的事情。強弱的差別只是,可能性的多和少,卻絕沒有隨心所欲得到一切的可能。今天你的威脅,我會答應?如果我答應了,明天你跟我說,讓我殺盡二級城區的官員,我是不是也得答應?如果這樣的威脅對城政府說,他們會怎麼做?”李解失笑着搖頭,看着白餘緊咬的牙關,他轉身,走了。
“我不是開玩笑,我不是在開玩笑——李解,李解!李解——”白餘一聲聲的呼喊着,可是,李解頭也不回。
還沒走出去呢,李解就在半路發現李成強竟然站在一間房子裡,還衝他得意的眨巴眼睛,偷聽還得意的炫耀,也是沒誰了!
“喂,我覺得你剛纔的問題挺有意思。如果白餘要挾城政府,我覺得吧,城政府的官員肯定不會爲了解救無辜集體自殺。但是不這麼做,白餘真乾的出來的話,怎麼辦?”
“你是腦子真被帶進溝裡了呢,還是故意裝傻?”李解很懷疑李成強的目的。
“那你說?”
“生命的本能就是生存,爲別人犧牲自己本就是超越性的、不可普及不可模仿的特殊情況。城政府當然不會集體自殺,他們只有一個選擇:設法用最快的辦法,消滅威脅。換了你和我,也一樣。”所以李解覺得不正常,李成強也是攻擊性很強的人,不該想不到答案。
果然,李成強有別的目的,他又迅速追問說:“那就是說,如果我們沒有任何反擊之力,面對這種威脅,就沒辦法了是吧?要麼接受,要麼拒絕然後被所有人指責唾罵自私?喔,還可以自殺。”
“好吧,你就是爲了說這個?那我只能說,要不人幹嘛要自強?自強不就是爲了有更多選擇嗎?”
“我是由此領悟到一件事情:我不能因爲怕白餘懷疑就採取謹慎自保的方式,最靠譜的辦法其實是儘量強大我自己,掌握的力量越大,她才越不可能卸磨殺驢。哎,難怪人都得到挺多了,還要可勁的往上爬,原來是這樣,那些不停下來沒完沒了繼續爬的人是明白人啊!我過去的想法天真了點,要是碰上好的勢力主,像四級城區霸王那樣的肯定能有善果;碰上白餘這樣的,我感覺再謹慎、再怎麼表示沒有反心都不如掌握的力量更強來的可靠!”
“好吧,既然我點化了你,改天再來一頓。”
“……你要不要臉?明明是我自己悟出來的!無償分享給你,該你請我!”李成強纔不願意當冤大頭。
“我願意請,你願意吃能量片?”
“也行,我假裝吃了,回頭吐出來還能賣。”
“……你好歹是五級城區勢力的二把手,能要點臉嗎?”李解樂不可支,他真相信李成強能幹得出來。
“這時分幹這種事誰會笑我?人只會佩服我機智的賺了一筆大的好不好?對了,下個月我結婚,記得來。”
“結婚?是不是太突然了?”
“結婚生孩子啊,要怎麼纔不突然?現在家裡的女管事挺好的啊,漂亮,又是戰士,合得來,那就直接當大老婆結婚生孩子了唄。份子錢準備好啊,不出意外計劃是一個月娶一個,一共十個。”
“商量個事,要不咱們兩先絕交,等你老婆娶完了、孩子都生完了,咱們再繼續當好朋友?”
“……李解,你能要點臉嗎?”
“你都不要臉的準備收十次結婚份子錢加十個孩子的出生、滿月、週歲的份子錢了,還跟我說臉?”
“那是我本事啊!有本事你也娶十個,生十個。不,你娶一百個、生一百個我都照給!”李成強說的理直氣壯。
“我要真娶那麼多,我看你一言不發直接刪聯絡號纔是真的!認識你真是我的錯,拿什麼當人生理想不好,拿娶十個老婆生十個孩子當人生理想?喂喂,你就算要十個孩子,爲什麼非得十個老婆各生一個?就不能一個老婆生幾個?”
“十全十美,我喜歡這詞,人生就得有這樣的追求,所以必須雙十。”
他們兩個人信息來信息去,閒扯的輕鬆愉快。
完全不懂此刻白餘的心情。
這一天,本來是白勝衣離開五級城區,她正式一統五級城區的喜悅時刻。
可是,白勝衣是走了,留給她的,是無盡的精神折磨……
她愛的李解離開了,那些樣的事情被公示,她知道李解肯定不可能原諒她的做法;在手下心目中,她本來奪白家也有道理的、不多的正面形象粉碎了,完全是一個不擇手段,陰狠無情的形象,是啊,孫義對她如何,城區勢力裡的很多人都知道。
現在別人眼裡,她就是把最忠心的孫義謀殺了的那個兇手……
而更可怕的是:她殘忍到謀殺親生父親……親生父親?
白勝衣沒有說是誰,可是在場聽見的,卻很少沒聽懂的。
白勝衣顯然是故意不說是誰,讓人猜測,是白老?還是孫義?
她就是個惡魔了,在旁人眼裡,是個徹頭徹尾的、冷酷無情,陰狠至連生父能謀殺的人。
她原本所有對未來的計劃就這麼被毀了,幾乎全毀了……
“媽,我爸是不是你殺的?爲了不讓人知道他不是我親生父親?是不是?”這一刻,她還能夠找誰?白餘隻能想到母親。
“……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別裝了,白勝衣當着很多人的面,全說了,現在就我是個一無所知的傻瓜!你還要瞞着我?”
“……是,是我派人殺的。他是個好人,我們都虧欠他,這麼多年來他假裝當我丈夫,假裝當你父親,都是爲了還恩情。當初他發誓,這輩子一定做好這件事情,確實做好了。殺他,是爲了不讓人知道真相,沒想到,到底還是被人拆穿了,他倒是白死了……”
白餘坐倒在地上,不由自主的,抽泣着,記憶中,無數關於父親的一切,竟然都是假的?她活到現在,陪伴她的竟然一直是個扮演的父親?那麼,那些所謂的最愛她,愛她勝過生命的種種美好,也就不可能是真的了。
他有自己的親生子女,真正的子女,怎麼會愛她這個沒血緣關係的包袱超過愛他的親生子女呢?
“我爹是誰?是孫義?所以他一直幫着我們?你嫁給白老是想幫孫義謀奪白老的位置?是不是這樣?”白餘哭泣着,問着,即使明明比對基因信息就能得到答案。
“本來我答應過他,這輩子都不說。但現在這情況,已經沒有繼續隱瞞的必要了。這不是一個骯髒醜陋的陰謀故事,相反,這是一段很純粹的愛和相守的故事。你父親是白老,炎黃城的假父親是他安排,孫義幫我們,因爲他清楚一切前因後果。白餘這名字,當初就是這麼定的,意思不是你多餘,而是:相愛之情,滿而有餘……”
白餘聽着,聽着,抽泣變成了哭,然後又成了撕裂般的大哭……很多事情都變的不一樣了。
白老對她的種種態度,過去在她眼裡是不關心不理睬的視爲多餘和輕視,而現在,卻成了沉默的關愛。
不,這不是她想要的!
他該死,該死,全都該死,所以她是對的!
“爲什麼、爲什麼不早點告訴我,爲什麼一直不說?爲什麼還一直跟我說你嫁給白老是爲了生活的更好,爲什麼一直還跟我說你虛情假意的應承他有多委屈,爲什麼還一直說你也一樣受盡白眼什麼的……爲什麼……”
“……很多事情就是這樣,一步錯,步步錯。最初的錯誤就是不該爲了爭奪白老的位置而分開,以至於到了後來已經沒有選擇。對於白家的人來說,因爲你是外人,所以沒有威脅,他們纔不會用極端手段;如果他們知道你真的姓白,白家兄妹肯定會殺了你。因爲我,你爹一直對他們的母親好的有限,因爲有敬重和感動,就是沒有愛。白家兄妹知道是我們母女兩搶走屬於他們母親的愛,能讓你活着嗎?”
“那就不能告訴我嗎?爲什麼連我都要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