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止息觀是寂靜的,原本還喧囂鬨鬧的弟子們一下子冷了下來,他們剛纔熱情地在討論着長老們會怎樣擒下這個美麗的敵人,可是結果……
他們甚至無法接受,對於絕大多數人而言,長老是強大而無敵的,即便是他們當中十分優異的弟子,也未必能有足夠的機緣達到長老們如今的境界——論道巔峰,可是現在,兩位長老聯手卻被那少女輕易破去,而且還是勢如破竹地碾壓。
那滔天的五色雷霆轟然而下,在重傷長老的同時,也擊潰了許多弟子的驕傲,更讓他們震驚的,是那無敵的少女年輕得可怕,只是雙十年華吧,比大多數的弟子都要小。
弟子們盡皆無言,而在那大殿兩側的高塔上,那些長老們也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
“怎麼會……這麼強,簡長老不是已經……成功了嗎?”
“沒有成功,他只是吸收了一部分,而且還沒用出來。”
“用出來……也未必能擋下那五色的雷霆吧!”
最後,一個看上去頗受旁人尊敬的長老阻止了他們的討論,冷聲說道:“罷了,聖位弟子,的確不同凡響,以這樣的實力就能夠以弱擊強,很不錯!”
“那我們……還需要去阻攔她嗎?”
那長老冷哼一聲:“自然要,上楚部落的事絕對不能傳出去,時機遠遠未到……這裡是止息觀,她一個裁決觀的聖女還做不到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他說着話,雙眼微微眯起,古井無波的眼眸中劃過了一絲殺氣。
不遠處,任逐與任晶暈互相對視了一眼,他們對長老們的討論沒什麼興趣,整個人都還沉浸在剛纔那霸道的雷霆中,他們身爲聖位,自然更能體會到聖位的強大。
而如今,見到了這位老牌聖女的強勢,心中卻更是升起了強烈的對比心與自信,雖然什麼都沒說,但互相的眼眸中都有着一句話。
“我們會更強的!”
這是兄妹間的心靈相通,也是風靈雙子的可怕之處。他們一人是聖子,一人是聖女,兩者合一,發揮的威力卻將遠遠大於二,這也就是未來止息觀敢於角逐天下的自信所在。
那位長老也看到了這對兄妹的表現,終於露出了一個慈祥的笑容,無論對外是多麼的冷峻殘酷,在這裡,對於這對兄妹們,所有長老都只會是滿滿的溺愛。
至於那些外門內門弟子們受到的衝擊他其實並不是很在乎,主要是他的地位太高,已經站在了人間的最巔峰,他看的,是未來幾百年的風雲。
那些普通的弟子,年年都會有,弱者離去,強者到來,如此往復而已,但聖位級別的天才,卻是數百年都未必會有一個的,他們代表的,是所有修煉者的夢想,是長生與巔峰!
“好了,你們去處理那個聖女,生死不論!”那位長老揮了揮手,吩咐道,“逐兒,晶暈,你們過來,我來幫你們分析下剛纔的情況!”
“是,大長老!”
“是,師叔!”
雲落垂直而下
,踏着石階便徑直來到了山腰處。
剛到那個演武廣場便聞到了濃烈到極點的血腥味,混着山林中潮溼的草木氣息直接沖鼻而來,讓人作嘔。
雲落皺着眉落在廣場上,看到了場中央那一片片的殘肢血沫,還有如同溪水一般的血液在月光下微微散發着陰森的光芒,讓她不禁暗自提起道力。周圍是三三兩兩的止息觀弟子們,目光呆滯,似乎發生了什麼難以置信的事讓他們接受不得。
雲落向四周看了看,卻沒發現陳穀雨與那個甲冑青年的身影,不遠處,是尚未散去的瑤光浮游陣,只是陣中早已空無一人。
她低着頭想了會兒,看向了旁邊,直接走了過去。那裡有一個年紀很小的女弟子,眉目間滿是稚嫩,應該剛剛入門不久。此刻小嘴微張,目光呆滯,表情說不出的扭曲。
雲落走近,那女弟子卻沒有絲毫反應,哪怕前面的目光已經被擋住了,她還是保持着原來的動作。雲落皺眉,想了想,一道清蘊便施展在了她的身上,同時冷冷問道:“發生了什麼?”
那名女弟子終於回過神來,第一件事卻是大聲的尖叫:“啊!啊……”
在這寂靜的夜晚裡格外的淒厲。
“這裡發生了什麼?!”
雲落一把扶住她的肩膀,神色間已經有了一絲不耐煩,身爲一個修煉者怎麼能有這樣的情緒,道心不穩可是修煉的大忌。只是這裡大批弟子的呆滯卻是讓她說不出話,冥冥中還有了一點不好的感覺。
那名女弟子終於看到了眼前的這人,想起來這也是入侵止息觀的兩名敵人之一,於是張了張嘴又是一陣尖叫。
“啊!唔……”
雲落一掌便拍昏了她,神色冷淡地走向了旁邊,抓過一個男弟子一道清蘊灑下。
“這裡發生了什麼?!”
男弟子搖晃了下腦袋,又驚懼地看了眼雲落,但總算是沒做出什麼讓人煩躁的事,猶豫了半天才說道:“死了……都……死了!”
“什麼死了,誰死了?”
“他們都……死了!”
雲落皺眉:“你說什麼?!都死了?”
男弟子雖然說着話,但神志顯然沒恢復回來,含糊了半天才繼續說道:“是他先死的,那個……師兄殺了他……他又活了,他殺了師兄!”
雖然說得很模糊,但云落在心裡理了理還是理清楚了,這個“他”應該就是陳穀雨,而那個甲冑男子應該是這人口中的師兄,止息觀的人。
只是“他”死了,然後“他”活了,這是什麼意思?
雲落還待再問,忽然,那男弟子的瞳孔中露出了極其恐懼的神色,大喊了一聲:“啊!他活了,他活了,他把師兄……吃了!”
“你說什麼!”
……
這裡是一座陌生的山峰。山峰很高,站在山巔處擡頭便可以看到那似乎觸手可及的星辰,星光璀璨,月色幽涼,依舊是夜晚,但天際開始泛白的霞光已經在說明這個多事的夜晚快要過去了。
深秋的冷風在沒有絲毫的阻擋下肆意地吹着,帶動來自西北的寒意,吹動着山巔處的幾棵老樹與枝幹上那些泛黃的葉子。
“沙沙,沙沙!”
樹下正躺着一個人。
陳穀雨早已醒了過來,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出現在這個陌生的地方,也不關心他自己的傷口,目光如同止息觀中弟子們一般,也是呆滯而無神,甚至在瞳孔深處,還有着深深的難以揮去的恐懼。
他死了,的確是死了。
在郭易的攻擊下,他一個失去了境界的普通人怎麼能受得了那樣的攻擊,眼神渙散,意識沉寂,一切都向着死亡邁步。
全身冰涼涼的,如同是一個赤裸的人兒在海洋中游動着,周圍盡是白色的霧氣在瀰漫而不知方向,無助而落寞。那是生者來死者去的苦海,他是泅渡的人,而彼岸不知在何處。
靈魂在消散,他漸漸失去了意識,再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死了。
然後他睜開了眼。
陳穀雨恢復了意識,他可以感覺到廣場上那冰冷的感覺,也聽到了呼嘯的寒風,他從血泊中站了起來。不知不覺中全身的傷口已經痊癒,原本無力的右手也恢復了原樣,感受了下體內,依舊空虛,經書的確是消失了,境界不再,但……怎麼感覺有渾身的力量呢?
陳穀雨擡起頭,看到了驚懼的郭易,想了一會兒,像是背後有什麼驅動一般,他向前走去。
郭易驚懼,憤怒,不可置信,暗青色的道力澎湃而去,瘋狂地攻擊着前方,他不相信,一個明明已經死去的人怎麼會忽然復活,就算活了,那也只是個廢物!
“轟!”
陳穀雨看着轟擊在身上的道力,皺了皺眉,繼續向前,因爲沒有任何的感覺,他看着郭易扭曲猙獰的表情,忽然覺得噁心,想要將他吃掉。
沒來由地想將他吃掉,陳穀雨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嚇了一跳,忙將它熄滅,身體卻是不受控制了。
那是一種按捺不住的慾望,陳穀雨走上前,然後咬在了郭易的身上。
“啊!——”
慘烈的聲音撕破了夜空。
“我……怎麼了?”
陳穀雨躺在山巔上,目光呆滯,想着之前的事,他不想做,但還是發生了,他把郭易……吃了。
滿嘴的血腥讓他作嘔,但卻吐不出來,彷彿吃進去的東西在瞬間就化作了虛無,不復存在。
陳穀雨很恐懼,他也是一個人,怎麼能吃人呢,無論是腦海中的意識還是心理上的道德都在告訴着他,不能吃人。但慾望卻控制不住,將像是飛蛾撲火,鳥翔於空魚遊於水一般,是生來的本能,男人見到美麗的姑娘會興奮,而他,見到厭惡的東西,會想到吃掉他。
他是人,怎麼能吃人呢?
除非他不是人,所以他會想着吃人。
想起不久前無故的死而復生,陳穀雨的心中萬分恐懼。
“我不是人,那……我是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