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穀雨踏在了冰涼的廣場地面上,甫一出來,他就聞到了那凝重的血腥味,彌散在空氣中,讓人作嘔。
血水無聲無息地流淌着,混着屍骨,血肉,一攤一攤地分佈在廣場四周。
陳穀雨的臉色很不好,他知道那是無辜少年少女的軀體,也知道這是郭易威脅他的手段。
但如果這樣的手段要用在他在乎的人身上……他怕,他擔心,他不敢去跟一個瘋子去賭什麼可能性,所以陳穀雨果斷邁出了瑤光浮游陣,獨自面對。
“我出來了!”
郭易冷冷看着他,似乎也沒想到陳穀雨會這麼不受激,忽然哈哈大笑起來:“小雜種,你可真的是天真愚蠢啊,哈哈!”
陳穀雨面無表情,其實他的弱點與性格在盛唐早已暴露得一覽無餘,他重感情,重視那些他在乎的人,爲此,他可以拋棄一貫的老成與冷靜。
說得難聽一點,就是感情用事!
郭易陰差陽錯地用這種方法來威脅他,恰恰是他所無法承受的,他做不到冷酷無情。
終究,還是個稍大的少年而已,未及弱冠,連青年都還算不上。
郭易踏着血水走了過來,一路上留下了長長的一條印記,他走到陳穀雨身前,那雙修長而有力的手垂在兩側,似乎從來都沒有沾染上任何血腥和罪惡,也沒有輕而易舉地捏死了兩個無辜的人。右手伸出,掐住了陳穀雨的脖子。
如剛纔一般,少女無助地被舉在空中,最後被化爲了一片血雨。現在的陳穀雨,比之那問經第五頁更弱,他現在只是一個身無道力的凡人,被緊緊掐住了脖子,只能掙扎。
手緩緩舉起,陳穀雨被憋得滿臉通紅,頭上灰白的頭髮迎風飛舞,說不出的妖異。
這是命術的後遺症,壽命盡損的表現。
“小雜種,既然你那麼愚蠢,那麼,就好好享受,這愚蠢的代價吧!哈哈!”
郭易露出嗜血的笑容,嘴上嘲諷的同時,另一隻手瘋狂地朝前轟出暗青色的道力。
“轟!”
“唔!”
“我會好好控制住力道,讓你活得更長一些,小雜種,是不是很感謝我?”
他放肆地大笑着,很享受這種虐殺的快感,這一次,是最後一個也是最有成就感的一個!
“怪就怪你遇上我了吧,弱肉強食,你做的一切都要付出代價!”
郭易的聲音忽然又充滿了憤怒,對他而言,這麼長時間才捉到一個問經第六頁的螻蟻,真的是一種很大的侮辱!他憤怒,所以不顧一切地虐殺弟子,他不能接受這樣的失敗。
白色的瞳孔幽幽轉動着,最後漸漸恢復了正常的黑色,看上去依舊無情冷漠。
他看着滿地的血水與屍骨,不由得皺了皺眉,似乎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手中掐着的陳穀雨,猶豫了下,也直接扔了出去。
“噗!”
陳穀雨摔在冰冷的地面上,身體是撕裂的疼痛,暗青色的道力不斷在體內肆虐,破壞着一切。
他掙扎了幾下,想要站起來,但早已廢去的右手與疼痛讓他根本用不出力氣。
他的面前,是看上去變了很多的郭易,郭易輕聲嘆道:“我還是沒有控制住‘他’……很熟悉的手段與力量,我終究是要走上這條路嗎?”
很輕的聲音,讓陳穀雨一愣,他皺了皺眉
,這句話的意思好像是在說剛纔那個人不是郭易?那是誰?還有就是,要走上哪條路?
忽然之間,陳穀雨覺得眼前這個人似乎存在了許多問題,因爲剛纔郭易在自言自語中一直充斥着一股畏懼。
讓一個瘋子,一個殺人無數的惡魔畏懼?
陳穀雨有點發寒。
郭易忽然說道:“小雜種,你似乎在可憐我?”
陳穀雨默然不語。
“看來你發現了許多東西,不過沒關係了,我來送你上路!”
郭易不再糾結之前的問題,冷酷地說着,他沒有了那般虐殺人的變態舉動,卻多了一絲凌厲果斷,配上那一身黑色的甲冑,正如剛纔戰場上回來一般。
“死吧!”
暗青色的道力被轟然打出,轟在了陳穀雨的胸前,直透心臟。
“噗通,噗通,噗……”
心臟驟然停下,陳穀雨保持着那番疑惑的樣子,整個人忽然沉了下去,瞳孔渙散,靈魂消逝。
他甚至還沒想什麼,完全沒料到郭易下手會那麼果斷,就失去了知覺。
如同身體化作了一葉小舟,沉浮在一片溫暖的海洋上,周身是亮眼的白光,靜靜向遠方漂去,離開人間。
陳穀雨,死!
……
這裡是一片連綿不斷的山脈,因爲位於人間的南國熱土,溫熱溼潤的氣候使之即便到了深秋也依舊長滿了蔥綠的冬樹,熱情的鮮花芳草,藤蔓遍地,果樹茶香,儼然一副人間天堂的樣子。
看多了兩大帝國繁榮富饒的都城,一下子來到這樣淳樸的土地裡,絕對能讓許多人流連忘返,甚至決定隱居山林。
在一條小石子山路的盡頭處,有一座小亭,應該是給過往旅客避雨之用,但因爲這個地方實在太過偏僻,所以小亭的許多地方已經佈滿了塵灰,看上去很久沒人打理。
夜色朦朧,此時,在小亭的石凳上,正盤膝坐着一個美麗的少女。
她穿着一身紅色的道袍,簡單而厚重,配上神聖的表情,看上去像是一個修行的小道姑。但在她的身後,又掛着一柄金紅色的寶劍,劍未出鞘,殺氣凜然,看上去又像是一個浪跡江湖的女俠客。
忽然,盤膝閉眼而坐的少女渾身一抖,猛地睜開了眼睛,美麗的小臉上一片蒼白,她喃喃念道。
“大笨蛋,陳穀雨,你怎麼了?爲什麼千千心音感覺不到你的存在了?”
這裡是一片很陌生的世界,它不屬於人間,而是一座漂浮在海洋的大陸。
大陸從天上看去是頭小身大的梨形,頭那邊是西方,身那邊是東方。此刻,在極東處的一座巨城裡,正悄然發生着一些事。
奢華尊貴的府邸,簡單樸素的三進院落,明亮的正堂中,正坐着幾個看上去威嚴肅穆的官員。
爲首的是一個穿着青衫的中年男人,看上去四五十歲的樣子,正低着頭思考,平淡的風度卻有着指點江山的氣勢。
他的下面,分兩派而列,鬚髮皆白的老者與威勢逐步上升的中年官員正激烈地在爭論什麼東西。
忽然,青衫男子支靠着的手沒來由地一軟,他整個人就霍然倒了下去。
“啊!陳大人!”
“陳相,陳相,你怎麼了!”
周圍的人被嚇了一跳,忙停下了爭論,圍了過來。同時,還有
人高呼着速請太醫。
青衫男子在衆人的攙扶下坐到了椅子上,他笑了笑:“大家不用緊張,我沒事兒,可能只是近日睡眠少了點。”
話雖這麼說,但他眉頭上的陰霾卻一直沒有散去,他自然知道這不是什麼睡眠的緣故,以他的身份,再加上持續不斷的調理與一絲絲的道力怎麼也不至於出現這樣的症狀,剛纔的一瞬間,他整個人都沒了力氣,倒像是靈魂深處缺失了什麼。
“失去了……什麼?”
……
止息觀的山巔,縹緲夜空中,大戰,如火如荼。
雲落一人對二,手中飛快地施展着各種奇妙的道術,道力澎湃,不斷從體內驅動,像是永無止境。
忽然,那源源不斷的道力出現了一個停滯,雖然只是一瞬間,但云落還是感覺到了,忽然而來的心緒不寧,她皺了皺眉,看向了山腰。
難道說,出現什麼狀況了?
“雲落殿下,戰鬥的時候,還是專心一點好!”
孫長老臉色有些蒼白,冷冷嘲諷道。他怎麼也想不通爲什麼眼前這少女會這麼強大,他們以二敵一,結果還是被壓着打。若是不叫簡長老來幫忙,單是他一人,怕是都撐不過幾回合。即便是現在,他也是掠陣與騷擾而已。
真正對敵的,是那個藍衫的簡長老,雙手揮動之間,不斷對抗着雲落的攻擊。
雲落皺眉,喝道:“聒噪!”
玉足在虛空中划動,最後形成了一個玄妙的印記,與此同時,纖手舞起雷霆,整個人就像是一隻翩翩起舞的蝴蝶,有着致命的美麗。
她想盡快結束這場戰鬥,所以不再藏拙,也不再去體驗這種與論道之境戰鬥的感覺了。
“五雷——伏誅!”
少女清喝聲響徹在空中。
“不好,快閃開!”那位一直對抗着的簡長老忽然臉色大變,驚魂失措地喊道。
只是來不及了,天穹之上,屬於夜晚的黑色已經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紫色的夜空,那一片一片的虛無,正在衍變誕生出雷霆。
紫色的雲霧不斷翻滾着,伴隨着巨大的隆隆聲,從遠及近傳來,讓人震耳欲聾。
雲落玉手輕揮。
金、紅、黃、青、藍,五色的雷霆從天而降。誅五邪,除五惡,五色的雷霆彷彿是真龍化作一般,呈龍形呼嘯而下,有着毀滅一切的威勢。
“啊!”
面對提醒,孫長老瘋狂地驅動着道力,但是雷霆還是絲毫不留情面地轟破了那青色的護罩,直接轟在了他的身上。
簡長老那邊稍微要好一點,嘶吼聲中倒是擋住了五雷轟頂,但那狼狽虛弱的樣子顯然是沒有什麼後勁了。
他顫聲吼道:“你……你怎麼會這麼強?”
雲落沒有回答,依舊冷冽,也依舊高傲:“無趣!”
是的,無趣,還是不能讓她盡興地戰鬥呢。她甚至都不屑去看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孫長老,直接離去。
只是在靠近那藍衫中年人的時候,淡淡說了一句:“你的力量很強,但那不是你的,你根本用不出來。”
當然,用出來也沒關係,她不怕,也不屑,論道之後的雲落,愈加恐怖!
孫長老生死不知,簡長老臉色蒼白,道力散盡。
雲落,向着山腰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