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珏頓時明白了過來,的確,那雷電給人的震撼實在是太大了,若不是出了府主偷襲學生這件更大的事,怕是陳穀雨一出手就要引起全城的風暴了。
雷霆經,又一名未來的聖地弟子啊,只有裁決觀纔有正確修煉雷霆經的方法,而每一個從聖地歸來的弟子,都必將成爲帝國的大人物!
“這樣的寧海學府……”
肖珏喃喃說道。
周長老笑了笑:“所以我要做出這樣的補償,而且,這件事請也要繼續調查下去,無論是誰,都要付出代價!公然破壞演武大會的規矩,哪怕是我們不查,天京裡的那些老大人們也不會放過的,他們可都是韓聖弟子,眼裡最容不過這等破壞規則的事!”
聽到周長老話中的那幾個大人,肖珏頓時心中一凜,低頭稱是,心知這次郡城看來註定是不會安寧了。
作爲如安學府裡面被重點培養的幾個學生之一,肖珏可是很清楚帝國上層那幾位老大人的性格的,也知道那幾位大人,哪怕是離陽行省的三大巨頭也不會輕易去招惹。
不久之後,郡守府也得知了東區裡發生的情況,按理說這樣的醜事本不該多加宣揚的,雖然東區有許多百姓親眼看到了,但以郡守府的掌控能力照樣能夠將它捂死在陰暗處。可是這一次,一切卻很是反常,郡守府高調地接手了相關的調查,並且就在當日直接向日照城派遣了使者,看這樣子,是認定此事定然還有着幕後之人了!
奢華的郡守府邸裡,正院之中,如安郡守李軒轅正坐在高堂之上,只不過他做的卻不是主座,而是屈居於次座,甚至於那已經不算是次座了,在這間只有三個位置的屋子裡,他只是坐在了最下面,像是陪客一般,毫無一郡之主的威嚴可言。
但李軒轅似乎一點都不在意,依舊帶着得體的笑容,與上面的兩人輕輕說着話,直到管家走進向他稟明瞭消息後,他才稍微肅正了神色,說道:“方大人,事情郡守府已經接手了,請大人放心,無論是誰,膽敢破壞演武大會的規矩,定然會嚴懲不貸!”
坐在李軒轅之上的,是一名老者與一個身穿紅色軍裝的女子。
老者似乎就是他口中的方大人,此刻點了點頭:“不是讓我放心,是要讓那些參加的學生放心,這是帝國的演武大會,而不是危險的前線戰場,在這裡,務必要做到一切有序安全,不然的話,帝都韓氏的老大人們可不會容忍。”
李軒轅點了點頭:“大人說的是。”
“那個受傷的學生怎麼樣了?”
“回大人,那陳穀雨已經服用了我如安學府的丹藥,明日傷勢應該就會復原了。”
“嗯,希望不會對他的演武造成影響,不然的話,你們難辭其咎!陛下也不會願意看到這個的,這是爲我帝國篩選人才,誤了陛下的大事可不好……”
李軒轅心中一驚,頓時聽出了什麼。李家傳承了數代,對於一些敏感的消息還是有些許印象的,尤其是今年全國各地的陸續演武,挑選人才,如果說僅僅是因爲與盛唐的戰爭,這樣的理由怕是不夠。不過他也不敢多問什麼,在這位可以直達天聽的大人面前,有些話絕對不能公然說出來。
這時候,在那位方大人旁邊的軍裝女子忽然開口,聲音如同黃鸝般悅耳,有種軟軟糯糯的感覺,但是細看那女子,卻可以看到其中殺伐果斷的凜冽,女子應該是極美的,只不過臉上帶着一層薄薄的面紗,讓人看不到其中姿色,但露出來的那一雙清澈的雙眼已然可以讓世間萬千男子沉醉了。
她說道:“你剛纔說,受傷的學生叫陳穀雨?”
李軒轅微微一愣,看了眼老者,老者淡淡點頭:“她姓越。”
“原來是越將軍。”李軒轅頓時明白過來女子的身份,也是今年以來帝都有名的年輕將領了,而且背景深不可測,“回將軍,那學生的確是叫陳穀雨。”
那姓越的女子聽了之後卻是沒有再說話,而是閉上了眼,李軒轅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說錯了什麼話,直到老者搖了搖頭,示意他退下。
李軒轅退了下去,而那叫做方大人的老者沉默了會兒,忽然問道:“你認識那個學生?”
女子似乎輕嘆了一聲,搖了搖頭:“我有點累了。”
“你要記住你的使命。”
“會的。”
女子站起身來,徑直向着後院走去。老者看着她,卻沒有多說什麼,只不過現在看上去,似乎這一名女子纔是身份真正高貴之人,剛纔在人前的所謂尊卑,一切都只是掩飾而已。
……
陳穀雨已經回了客棧中,傷勢癒合得很快。待到吃過午飯,劉府主的心情顯然也是很不錯,便笑着說道:“今天大家就不要再修煉了,反正明天我們輪空,時間還有的是。演武大會期間的郡城的熱鬧可是很難見到的,若是有意的話,不妨出去逛逛!”
“府主萬歲!”
言和風率先開心地叫了起來,然後在衆人詭異的目光中,拉着林曾走了出去。
不知不覺中,他們兩個似乎走到了一起,這位師姐也與當時那個花魁大賽上驕傲得讓人喜歡不起來的女子變得不一樣了,沒了雷動那紈絝子弟的騷擾,她的性格好了許多。而且言和風喜歡是如林曾這般的青年,憨厚老實,又肯刻苦奮鬥,不得不說,還是很吸引人的,最重要的是,他們兩個是門當戶對。
劉府主笑了笑,也沒說什麼,對於這兩人的關係,身爲過來人的他其實是最早發現的,不過他也沒去反對,甚至在他心裡,還是頗爲贊同,這樣兩人若是結合在一起,未來對寧海學府的幫助絕對是一加一大於二。
待到言和風拉着林曾去逛街之後,劉
府主看了眼陳穀雨與在一旁默默不語的洛淺淺,心中再次嘆息了一聲。之前,他曾經是最想撮合他們的,在第一次見到這兩人的時候就有了這想法,畢竟都是如此優秀的人啊,他的師傅,堂堂如安學府的齊長老不也是心動了嗎,只可惜,到了現在怕是隻能做空想了……
陳穀雨小小年紀就成了親,雖然妻子他也認識,那個笙兒姑娘是不錯,但在他心裡,肯定是不及洛淺淺的,而洛淺淺這小女孩,唉,年紀倒不是差距,七八歲對於壽命以數百年記的修煉者而言根本算不得什麼,只是,性格太冷了,對世間萬物都如此漠視,怕是要孤獨一生啊!
劉府主忽然覺得自己有點老不羞的感覺,不由苦笑了一聲,而此時,洛淺淺看了他一眼,似乎是發覺了什麼,終於清脆開口道:“我累了,回房休息。”然後徑直站起身來,便上了樓。
劉府主愣了愣,無奈搖了搖頭,而陳穀雨在旁邊,輕微咳嗽了幾聲:“那個府主,我也打算出去一下。”
“你的傷勢怎麼樣?”
“已經差不多了,其實當時只是看起來比較慘而已,沒受什麼重傷。”
劉府主點了點頭,猶豫了一下,還是囑託道:“阿雨,你出去……還是不要多管閒事爲好,我知道你有自己的路,或許有時候坐視不管會給自己造成很大的心魔,但還是……一切小心。”
陳穀雨苦笑:“放心吧,府主,我不是那種惹是生非的人,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也知道,不過是出趟門而已,逛逛街看看熱鬧,放鬆下心情。”
劉府主笑道:“你啊,就是太傲了點,有時候退一步也是不錯的,但你就是不肯退,就像上次對那郡守府的公子……罷了,不說了,你自己知道就好,也許你心中的那條路便註定了要一往無前。”
對於這樣的評價,陳穀雨倒是沒有說什麼,上次的事他也沒有後悔,不僅僅是因爲那女子與笙兒很像,更關鍵的那只是出於一個正常人的良知而已,有些事不去做那是會後悔一輩子的。
他出了門,遇到客棧的掌櫃剛從外面回來,掌櫃是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姓樓,爲人和善,算是個老好人。由於客棧被郡守府包了,住的都是學府之人,所以他也是認識陳穀雨的,十幾天來,大家相處不錯。
“陳公子,演武結束了?”
“是啊,樓老,你這是幹嘛去了?”
樓掌櫃笑了笑:“給我家娃子送了點東西,陳公子這是要出去逛逛嗎?”
陳穀雨點了點頭。
“那陳公子,小老便給你推薦幾個地方吧,不是我吹,在這郡城中生活了幾十年,沒有人會比我更熟悉其中值得一去的地方!陳公子,你喜歡什麼類型的,是風景不錯的還是熱熱鬧鬧的,現在演武期間,許多平日裡難得一見的景觀這一次都可以一飽眼福了!”
陳穀雨想了想:“風景不錯的吧,熱鬧倒是不必,我更喜歡清靜一點。”
“誒,陳公子,這地方還真有,小老推薦城外五里地的快哉亭,風光獨好……”
事實證明,樓掌櫃的推薦還是不錯的,穿過熱熱鬧鬧的大街,陳穀雨很快出了城。
城裡此刻一片喧囂,因爲演武大會的召開,不僅是來自各個學府的參賽學生們,更多的其實還是來觀看或是加油的人。演武大會那可是整個大郡的慶典,甚至比之年祭更加重要,來自全郡的文人才子們,佳人美眷們,還有商人尋見了商機,墨客看到了文筆。總之,形形色色的人在這一天皆會入城,爲期大約半個月,直到演武大會結束,開完大賞典的那一天,這些人才會陸陸續續消散。
而陳穀雨其實不是很喜歡這種人聲鼎沸的感覺,他更喜歡的是安靜,心想着也沒什麼事需要去做,給笙兒的禮物已經買好了,其他的都是些小事不用在意。因此他向樓掌櫃詢問的是安靜之地,現在看來,樓掌櫃還是挺靠譜的。
出現在陳穀雨眼前的是一個高出地面近四尺的獨立院落,棗紅色的大門上刻着三個鎏金色的大字——快哉亭。只見整個院落的主體建築坐落正中,古式敞廊環繞相連,層次分明,其間又有小橋流水,亭臺水榭隱現在曲徑通幽中,讓人想要去一探究竟。
而在院落的周圍處,是一片大面積的荷花池,此時正處夏季,荷花妖豔奪人,清香四溢,紅綠般配,令人心曠神怡。
當然,最讓陳穀雨欣喜的是裡面並沒有多少人,只有幾個遊客零零落落地在廊道里賞景,也不出聲,氣氛一片和諧。
邁過臺階,走進亭中,可以看到假山堆砌,又有泉流激盪在亂石之間,陳穀雨尋了一個地方便就地坐了,只可惜的是,因爲出來匆忙,沒有帶上茶水糕點,不然的話,吃喝玩樂,倒是能夠占上大半。
不得不說,這快哉亭的確是個可以讓人養氣修心的地方,只是過了一會兒,陳穀雨便覺得自己的心靜了許多,沒有了昔日的喧囂,也沒有一些功利,或許這時候想的只會是心中最在乎的。
有半個月沒見笙兒了,不知道她怎麼樣了……
陳穀雨苦笑了一聲,也有點明白過來這明明是很幽靜的亭子爲何沒有多少遊客,一方面是今日城中大比,多數人都去看熱鬧了,其次便是能夠懂這個亭子的人太少,久而久之,便沒有人願意來了,畢竟,單從風景而言,偌大一個郡城,還是有許多地方值得一觀的。
這裡,只是靜而已,人靜,也是心靜。
但是很快,這一片寂靜就被打破了,在陳穀雨的不遠處,響起了一陣啪嗒啪嗒的聲音。
陳穀雨皺眉看去,只見在那片荷花池岸,坐了一個身穿白衫的青年,正拖了鞋子,將赤足放入池水中,不斷地拍打,像是在濯足。
似乎是察覺到有人在看他,那青年擡起頭來,看到了陳穀雨,然後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這位兄臺,我是不是打擾你了?”
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陳穀雨只是輕輕嗯了一聲,那青年便停了腳下的動作,說道:“這亭子我倒是好久沒見新人了,這位兄臺,是近日剛來郡城吧。”
“嗯。”陳穀雨再次應了一聲。
那青年看上去卻是個自來熟,馬上說道:“哈哈,那我們相見也是有緣,我過幾天正打算離開這裡呢,在下韓弘文,兄臺貴姓啊?”
面對這麼一個熱情的傢伙,陳穀雨也有些無奈,說道:“姓陳。”
“原來是陳兄,陳兄是哪裡人啊?”
“寧海。”
“嗯,原來是寧海城的兄弟。寧海是個好地方啊,在下前幾年剛剛去過,無論是城外的鵠羽山,還是城裡的靈秀樓,都是讓人流連忘返的地方,呵呵,還有那寧海有名的豆花肉丸,味道真是讓人懷念,陳兄是住在哪條街上,說不定小弟當年還去過呢。”
陳穀雨摸了摸鼻子,卻是沒有說話,面對這麼個自來熟的人,他覺得沉默會更好一點。
青年韓弘文說到一半似乎也醒悟過來,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在下好像有些孟浪了,哈哈,陳兄是第一次來這裡吧。”
“是第一次,一位長輩推薦我來的。”
“那陳兄可知道這快哉亭的來歷?”
陳穀雨這才稍微有了些興趣,一開始他以爲這只是一個普通的亭子,可現在看來,莫非是大有來頭不成?
“嘿嘿。”韓弘文輕笑了兩聲,像是要賣一下關子,但很快他自己便沒有忍住,而是直接說道:“陳兄,你可知史?”
“知些。”
“那陳兄,你可識一人名爲蘇瞻?”
“蘇瞻?”
陳穀雨愣了愣,他是失去記憶之人,但關於一些歷史上有名的人他還是知道的,可是搜遍記憶還是沒有絲毫印象,最後只能搖了搖頭。
韓弘文再問:“那陳兄,韓聖之名陳兄總該聽過吧。”
“自然,世上誰人不知韓聖之傳承。”
韓弘文此刻卻是沒有了之前輕佻的樣子,說道:“陳兄,你既然是近日剛來這郡城,那想來也是知修煉的人,在下一直有個疑問,想請陳兄解答。”
陳穀雨此刻也是起了興趣,說道:“但問無妨。”
“陳兄,你既知修煉,那也該知道這人間終歸是以實力來劃分的。可是在世人眼中,韓聖之威名卻遠遠超過許多有名的修煉者,陳兄,你可知這是爲何,據小弟所知,韓聖說到底其實只是一個凡人罷了,說句不好聽的話,哪怕是你我二人,也可以輕而易舉殺死他……”
陳穀雨微微沉默,隨後深深看了韓弘文一眼:“韓聖雖是普通人,但他對於人間的貢獻足夠大,建法度,序天下,使人間免於災禍,我想,單是這一點便足以讓我等去尊敬他。而且,韓兄,你怕是不知道吧,古人養天地正氣而鬼神不侵,以韓聖對人間的貢獻,哪怕他只是一個普通人,一言令下,也足以讓論道之境退避!”
韓弘文細細聽着,忽然問道:“那陳兄,看來你是很認同韓聖前輩的了。”
“這倒未必,只能說,韓聖的確是有史以來最偉大的凡人,一己之力就改變了天下格局。”
韓弘文突然冷笑了一聲:“這一點,在我看來,卻是未必,我看這快哉亭的主人便不會輸給韓聖!”
陳穀雨愣了愣,疑惑道:“是說那蘇瞻嗎,韓兄,你之前問我這個,可尚未告訴我答案呢,此人史上未有名氣,當真是能比肩韓聖?”
“之前陳兄所說,韓聖建法度,序天下,使人間免於災禍,可在我看來,除了建法度之外,其他的都只是些後人添上之言罷了。”
“韓兄,你這話說得可有些不敬了。”
韓弘文不理會,繼續說道:“韓聖出於數百年前,可陳兄你是否知道千年之外的事,在那個時候,莫非人間皆是災禍連天永無安寧嗎?”
“這,史上並未記載,我也無從得知。”
“不是沒有記載,而是有人不想被你們看到罷了,韓聖,他充其量只是個繼承者而已,在此之前,有多少能夠一言退論道的凡人,他們的威名響徹整個人間……”
韓弘文忽然從池中站了起來,看着身後那幽靜的快哉亭,沉重地嘆了口氣。
陳穀雨卻被他這句話震驚了,什麼叫做在此之前,有多少能夠一言退論道的凡人,難不成在以前論道之境就那麼不值錢嗎?
韓弘文看着陳穀雨,忽然苦笑了聲:“都是些妄語,罷了,陳兄聽過就忘了吧。倒是說了那麼多,差點把之前的問題忘了,這快哉亭的主人,的確叫做蘇瞻,當然,我們更喜歡叫他蘇子。”
“蘇子?”
陳穀雨喃喃道。
“是的,蘇子。陳兄,你知道嗎,在昔日,我們交談的這個地方,曾有九玄雲集,論道遍地,而蘇子便立身其中,講大道,通天地,只可惜,這樣的盛世,我們是再也見不到了。”
陳穀雨臉色微微一變。
韓弘文則是嘆息了一聲,搖了搖頭,彎腰撿起他的鞋子,轉身離去。
“陳兄,在下累了,先走一步!”
他的背影漸漸遠去,赤足白衫,像是一幅雅緻的水墨畫,漸漸融在了這片天地之中,只有聲音遠遠傳來。
“這裡是快哉亭,一點浩然氣,千里快哉風的快哉亭!區區鬼神不侵算什麼,在這裡,前人曾與大道並坐,曾與九玄相談。陳兄,希望未來有一天,你能夠真正知道這裡的秘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