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遮擋住的矮樓走廊,層層大片的陰影投下,有了燦烈陽光的折射,哪怕是最微小的塵埃也能看到它們奮力在光影下躍動穿梭的軌跡。
現在,我只需輕邁一小步,就能夠得到眼前蔚然明朗的蒼穹,但我明白靜立眼前的這個清明世界,它沒有我的容身之所。
隨機肆虐着的大風,是海嘯來臨的前兆,風捲起水面厚重的水汽撲面而來,我和羅賓一起安靜的靠在牆上,她盯着水面泛起的層層水紋一言不發,我紮起被風吹亂的頭髮,看着她這副樣子,在心裡默嘆了一口氣,面無表情的開口說道,“你們的船醫先生嗅覺那麼靈敏,順着你身上的味道找過來應該不是問題,還是說,你不信任他們?”如果是,那你不信任的是他們會找不到你,還是他們無法把你從這片黑暗中拯救出去呢。
“怎麼會不信任,”她略顯疲憊的閉上眼睛,聲音低沉,“如果不信任他們,我在這個世界上又能相信誰呢,”聽到她說這話時語氣中的絕望,手指不自覺握緊,在之前我好像也聽她說過類似的話,這時她嘴角牽起了一抹淡笑,眼神尖銳的逼向我,冷冷問道,“中將大人,會是你嗎?你曾經告訴我你不會欺騙我,那我現在還可以相信你嗎?”
咄咄審問的態度一下子讓我愣住了,在我有限的記憶中羅賓姐姐似乎從不會和我生氣,即使我對她做了多麼過分的事情,她的態度也始終和煦平暖,而上次她用這樣的語氣和我說話的時候是在空島,因爲德古的卑鄙圈套。
隨意調轉視線,目光重新對上藍白天幕,我刻意忽略了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敵視和疏離感,深吸了一口氣,笑道,“呵呵,妮可·羅賓,這種玩笑可一點也不好笑,我是海軍吶,從來就只會想着怎麼把你們這幫大海之上的兇惡之徒一網打盡,也就是你這個白癡女人才會問出這麼幼稚的問題吧!要我說,如果你能有那位劍士先生一半的警覺性,或許就能晚一點再淪落到這種地步也說不定,畢竟世界上所有的東西都會變,根本沒有什麼樣的感情和關係是絕對穩固的,盲目相信別人的後果,只會像你現在一樣狼狽可笑,很可惜,你的確再也沒有機會逃回外面的世界去了。”
吶,羅賓姐姐,即使你早就是罪人了,我也絕不能讓你再罪上加罪。
看她眼圈發紅,我偏過頭,繼續狠心說道,“怎麼了?你不願意聽這個?那我們就說說你不惜用命換來的那羣夥伴們吧,你說他們在知道是你暗殺了冰山並要把罪名栽贓給他們之後,還會像現在一樣坦然的接受你嗎?你以爲你逃了以後這個世界還能有你的容身之所嗎?哦,對了,我都忘了你已經習慣了無家可歸的生活,可真是悲哀啊。”
言語,有時是一道無比鋒利的武器,它可以直直的剖開人心,然後在你心間被傷的潰爛化膿、千瘡百孔的地方再狠狠的撒上一大把鹽,最後順手補上幾刀,讓那片傷口再也無法癒合。
“小空,你知道每次你在說謊的時候,都不敢看我嗎?”羅賓有些顫抖的聲音突然靠近我左耳邊,她溫熱的呼吸打在我側頸,整個人都埋身在我懷裡,僵直身子,在聽到她下一句話的時候,不由得呼吸一滯,“所以……你爲什麼不敢看着我?”隱隱的哭腔,聽的我鼻子發酸。
你是在問我爲什麼要對你說謊嗎?
“我……”“哇啊!!!”
隨着某隻小動物從對面樓梯上發出了一陣凌亂的滾落聲,驚的我回過神來的同時立刻推開羅賓,快速匿身在一根走廊的柱子後。
緊緊揪住胸前的衣服,我感受着胸腔中心臟的不規律跳動,咬着嘴脣暗惱自己只是因爲那個女人的一句話,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就這麼動搖了。
可惡!這樣不行啊!
“喂!你沒事吧?喬巴,沒事吧?沒受傷吧,真是的別亂來啊,到底是怎麼回事,突然間跑起來好像知道什麼……似的……”手中夾着一根香菸,山治一臉焦急的順着水上通道對面的樓梯,追着掉落的船醫先生跑了下來。
“果然……在這裡,”變化成獸型馴鹿的喬巴看着眼前的人愣愣說道。
等到山治看見那個女人真切的站在他面前時,也頓住了話,斜下金髮旁的眼眸中,閃着激動的光芒,此時他和喬巴的目光都聚焦在站在他們對面走廊前的黑衣女人身上,那個女人一臉漠然,眼圈卻有些微微發紅。
“羅賓!”“羅賓醬!”
“你去哪了啊?我們找了你好久!”山治一臉開心的說道,“大家都很擔心你啊,羅賓醬,我們,我們一起回旅館吧?這個,我們這邊也發生了不少的事情,待會再向你慢慢說明吧,”飄逸的金髮被風吹起,山治看着橫在前面阻擋了他們和羅賓的水上通道,語氣中多了些苦惱,“不過離這麼遠還真是不爽啊,”單手圍攏在嘴邊,他朝羅賓大聲說道,“羅賓醬,你稍等一下啊,我這就去你那邊,”說着,急忙朝不遠處水上通道的一座小橋跑去。
“不用了,你就在那邊吧,”靠在柱子後面,我聽到羅賓說出這句話時,心裡竟有些輕鬆,這是第一步,如果能夠順利邁出這步,那麼再邁第二步、第三步的時候,你的心中就不會再有迷惘了吧,“我已經不會再回去你們那裡了,所以就在這鎮上告別吧。”
伴着呼呼的風聲,羅賓清冷的聲音飄散在風中,像是在平靜的湖水裡投下的一顆定時炸彈,被扔在了山治和喬巴眼前,突然炸開,讓人猝不及防。
“你說什麼啊,羅賓醬?對了,你是在說新聞的事嗎?那種事不用在意,我們沒人相信的,被冤枉的海賊在這個世界上也到處都是啊,”山治不以爲意的說道,但是我能看到他的額頭上已經冒出了一層冷汗。
“是啊,讓你們背上這無緣無故的罪名真是抱歉,不過……對我來說是確有其事的,”羅賓淡然開口答道,眼中唯一的一抹紅色已經褪去,她挺的筆直的背落在我眼中,突顯着決絕和肅然。
“羅賓,從剛開始你就一直在說什麼啊?”喬巴喏喏問道,一臉的不知所措。
“這個時候告訴你們也無妨了,昨晚潛入市長房間的人的確是我,”聽到這話,對面兩人不約而同的擺出了一副震驚面孔,然後就聽她繼續說道,“我的身上隱藏着你們所不知道的黑暗,而這片黑暗總有一天會毀滅你們,現在我以這個事件讓你們背上了罪名,自己打算趁機逃走,事態還會進一步的惡化……”
“到底是怎麼回事!羅賓醬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你們並不需要知道爲什麼,”羅賓轉過身,我看到她的目光中透出堅毅。
“羅賓醬!!你在說什麼啊我聽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山治君終於淡定無能,發了瘋的朝羅賓大喊道,他是個敏感而心細的男人,其實從一開始就應該隱隱的感覺到了什麼纔對。
“羅賓!跟我們一起回去啊!”一旁的船醫先生也朝羅賓喊道,這個心地單純的孩子,顯然現在也接受不了這樣的“噩耗”。
但任你再過悲愴的呼喊,要是準確傳達不到對方的心中,始終都只會被人當作耳旁風而已。
羅賓搖了搖頭,“雖然相處的時日不多,可是從今以後,我不會再和你們相遇了,多謝大家一直以來對這樣的我如此的照顧,永別了,”說完,她毫不留戀的擡腳朝我走來。
“這樣怎麼能讓人接受啊!等等啊!羅賓醬!”
隨着“噗通!”的落水聲從羅賓身後傳來,我眼神示意着她那個半個身子都浸泡在水中,不顧一切想要衝過來的男人,她和我擦肩而過,只是說了一句“走吧”就再無下文。
“羅賓!!!”
空氣門關閉,像阻隔警報器的聲響一樣把喬巴最後一聲撕心裂肺的大叫擋在了門外。
我默默跟在女人身後,看她前幾步走的還算平穩,但是下一秒,她腳下一虛就突然跌坐在了地上,下意識的想要伸手去扶,可還是生生忍住了這樣的衝動,我目不斜視的從她身旁走過,“給你十分鐘,你知道你逃不掉。”
“我知道。”
從門裡出來之後,就看到布魯諾蹲在地上擡頭望着天,他見我身後沒人,一臉吃驚的問道,“小空,妮可·羅賓她人呢?你不會……”
“沒有啦,”揉上太陽穴我無奈說道,“她還在門裡面,剛見完草帽一夥的人,就讓她暫時安靜一會吧,”擡頭看向布魯諾,他也無語的撓了撓頭,我歉然一笑,“對不起啊布魯諾,我好像又感情用事了,不過今天晚上我不會這樣了。”
布魯諾伸出大手拍了拍我的腦袋,憨笑道,“我相信你,而且我們都在。”
“嗯,布魯諾,謝謝你,”朝他感激的說道,眼神又重新落回那道空氣門上,嘆了口氣。
對不起啊,在這種時候什麼也幫不了你,你心裡肯定對我很失望吧,我也是,因爲我只有靠着不斷地在心裡催眠自己,跟自己說我這樣做是正確的,是對大家都好的抉擇,更是沒有回頭路的,才能讓自己對你狠心,對自己狠心。
但在以前,我從來都認爲我活在這個世界上就只有兩個使命需要完成:一是守護應守護之人,二是和應該戰鬥的勢力戰鬥。
可現在的我,根本就是在幫着我應該對抗的勢力去屢次傷害我最應該保護的人,況且親手傷害自己的女人達到目的這種事,真是,窩囊的要死了!
(→→作者你是打算每章都寫一遍麼..)
作者來更文了哦,雖然這章過度成分很大,但下章開始劇情就要好玩了,嗯,很多意想不到。
下章週五晚上見,最後謝謝Acter君的地雷=u=,米娜桑,哦丫斯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