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搖曳中，木槿知偏頭看過去，就看到沉睡了三天的東方墨挺直鼻樑上的長睫毛正在微微扇動。
一下、兩下……
她眼眶瞬間漲熱，一股欣喜又震驚的情緒涌上來。
只是三天沒有看到他有任何反應，時間漫長得她已經覺得是一輩子。
“東方墨，”
木槿知指尖顫抖地撫上他冰涼的臉頰，生怕此刻是一場夢:“你真的回來了……”
彷彿是聽到她的呼喚，東方墨的眼睛倏地睜開，偏頭對上她欣喜的視線。
他黑眸裡帶着點迷惘和遲疑，可絲毫沒有影響他冷冽的氣勢。
“墨，”木槿知正想靠過去，他的眼睛卻下一刻再次緊緊閉起來，只有時不時跳動一下的心臟證實他還是活人。
“爺爺!”
木槿知連忙望向爺爺:“他怎麼又……”
“阿墨魂魄不齊，是這樣的，”東方燕不知道什麼時候手裡多了一個銅鈴:“丫頭，你要趕在天亮前回來，記得這銅鈴聲，”
他說着，搖了兩下手裡的銅鈴，叮叮噹噹的清脆鈴聲在室內迴盪，也不知道是鈴聲原因，還是什麼，鈴聲響起的時候，室內陰風似乎颳得更厲害了。
“即使沒有找到阿墨，只要你聽到鈴聲，也要立即回來，知道嗎?”
木槿知抿了抿脣，卻沒有答話。
如果沒有找到東方墨，她是不可能自己一個人回來的。
“你在想什麼?”
旁邊的東方旭一眼看穿她心思，皺眉:“槿知，拋下你那些不好的想法。這次下去不管有沒有找到大哥，你第一時間都要先保證自己的安全。”
木槿知還是沒有說話。
阿旭深深盯着她面無表情的側臉:“我知道你……”
“不，”
阿旭還想要說什麼，木槿知緩慢搖頭打斷他的話，嗓音輕徐:“你什麼也不知道。你以爲沒有了東方墨，我還可以正常生活下去嗎?或者認爲我大不了只會傷心兩年、三年，然後隨着時間的過去，我就會慢慢淡忘他，又可以重新正常起來?重新再遇上另一個男人?”
“這本來就是你應該做的，”東方旭不否認她的話:“就算你再愛大哥，你也不能爲他放棄一輩子。”
“我沒有爲他放棄一輩子，”
木槿知突然擡眸笑，輕微挑起的眉眼帶着淺淺的幸福:“我只是想和他過一輩子。”
無論人間，或地獄。
他生，她生;他死，她陪。
而正是因爲有了這份不成功便成仁的決心，木槿知纔會不畏不懼，因爲不管最後結果是怎麼樣，她都不能和東方墨分開。
彷彿是聽到木槿知說的話，突然一直緊閉眼眸的東方墨再次睜開眼睛，幽深的黑眸裡帶着動容的感動，深深、深深地看着她。
他動了動薄脣，可能是想說什麼，又被木槿知纖白的手指壓住脣。
“別說，我懂。”
反正不管他想說什麼，她都要自行理解爲自己的意思。
“你要是真的不捨得我陪着死，那就快點跟我回來。”
“你們都不能有事，”
東方燕手裡的銅鈴停止搖動，“丫頭，閉上眼睛。”
--
木槿知依言閉上眼睛。
不一會兒她就感到身上好幾處地方熱熱的，一點形容不出的炙熱在她體內涌動，時不時的就想衝出去。
東方旭靜靜看着她的側臉，垂落在身側的手指突然擡起來，指尖帶着一團明亮的靈氣。
他的手從她額前落下，一直往下輕撫。
隨着他的手指劃過，木槿知體內的炙熱更加涌動。
當東方旭的手來到她下巴的時候，清楚地感覺到一道殺人的目光從旁邊射過來。
“我沒有別的想法，”
東方旭臉上一本正經，可心裡卻在暗爽:“是在幫槿知引渡她的魂魄出來，這事爺爺批准過的。”
哼，他輸了那麼多次，終於有一次是可以光明正大贏了東方墨的。
東方墨無感地睨他一眼，目光再次落回到身旁的人兒臉上。
“起!”
東方燕猛地大喝一聲，木槿知五官就和剛剛黑豹的一樣，痛得不由得皺成一團，清楚感覺到有東西正在體內掙脫出來。
這種感覺很奇怪，也很難形容。
就是朦朦朧朧中，似乎感覺到自已的靈魂正往上飄起來，然後眼皮上千斤重，想睜也睜不開，可即使閉着眼睛，還可以看見周圍的一切。
“出來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東方燕突然開口說話:“丫頭，看看我。”
木槿知連忙睜開眼睛，這次很奇怪，她一下子就把眼皮睜開了，身上似乎也輕鬆了很多。
“很好，”
東方燕點點頭，“阿旭，帶她下去吧，你記得要在天亮前送他們回來。”
“爺爺，我知道了。”
東方旭站起來，牽着木槿知的手，頭也不回地往漆黑的外面走去:“槿知，跟我來，時間不多，你只有一晚上的時間。”
木槿知有點呆呆跟着他的步子，不經意地往回掃了一眼。
“啊!?”
她看見自已和東方墨正並排躺在一起，並且兩人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還握緊了。
“怎麼會有兩個我?!”
木槿知有點後知後覺地低頭打量了好幾眼自己，除了身上多了一團灰濛濛的光影，和平時沒有什麼不同;又連忙指着那邊躺在地上的人自已。
“爺爺，這是……”
“傻瓜，你這是靈魂出竅了，”東方燕笑，“不然你以爲怎麼下去?要小心點，看見惡靈不用怕，陰界和人間一樣也有規條的，一般情況下，惡靈也不敢傷害你。”
“好，”
木槿知重重點頭，隨即反問一句:“那爺爺，我該去哪裡找東方墨?”
“跟着心走，”
東方燕指着她的小指:“你和阿墨有三世姻緣，它會指引你去找到阿墨的。”
它?
木槿知疑惑地朝自已的小指看了看，卻什麼也沒有看見。
“我啥也看不到。”
“關鍵時刻纔會看見，”東方燕頓了頓，視線突然望向阿旭:“阿旭，爺爺有個預感，今晚或許會有人來阻止，如果來到人是……”
他沒有說下去，相信阿旭也會聽得明白。
東方旭是真的聽明白了，他垂下腦袋靜了好一會兒，才緩緩擡起眼睛，搖頭。
“爺爺，您看着處理吧。我……已經不是她兒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