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靜雪頭腦混混噩噩的,還沉浸在與那隻狼籤的契約中,爲了表姐,她把自己賣了。
她嘟噥着紅脣,捶打着腰背,恍如今天白天終從一場噩夢中掙拖出一般,
“怎麼下起雨來了?”伶靜雪看着灰濛濛的天空和着一縷縷冷風飄向地面。沒進門先聞聲,爸爸從琉璃廠淘來的古董留聲機在口齒不清的唱着一支戲曲,梅三娘‘遊園戲夢’。
說是古董,其實頂多也就七十來歲,還沒有鄰居仙奶奶的年紀大。
“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頹垣斷壁。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能羨?早見夕陽無限美,又奈惆悵賞黃昏!朝燕雲卷,紅霞翠軒,煙波旎船,恁得屏人忒看得這韶光賤……”留聲機裡不斷的哼着這首曲調。
金針一圈圈地打轉,同樣的曲調在伶家唱了半個多世紀,良辰美景早就頹垣斷壁了,然而斷壁頹垣處又能演出多少新的良臣美景?
伶靜雪不禁感慨,就如同她今天被綁架之前還在得瑟的唱着跳着,下一秒什麼都變了。
伶苫友看到一個影子站在昏暗處逗留了幾秒,他睜大了眼。
“誰?”伶苫友站起身,戴起桌上的眼鏡,慢慢的朝門前昏暗處走去。
“爸爸,是我。”伶靜雪走出昏暗,臉上盡是雨水,一副很累的樣子。
“你怎麼纔回來?你去把這服裝送去劇團的衣屋裡。”伶苫友收回詫異,覺得女兒今天很不對勁,但平時對女兒嚴肅慣了,多了些恩正,少了些關懷,之後遞給了靜雪一把傘。
外面下起了中雨,絲絲冷風使靜雪縮了縮身子,大步跑向劇院,因爲不遠,幾步就到了。
剛要進劇院門,看到那輛熟悉的紅色寶馬。
“噓,小姐,明天見。”白子韶在窗戶裡向伶靜雪吹着口哨,大聲喊了聲,臉上依然有着放蕩不羈的陽光笑容。
伶靜雪看到車子急速經過,趕緊退後,甚怕雨水濺得自己一身。
車子駛過劇院後,伶靜雪看到敞蓬車已經放下了車蓬。
“怎麼沒淋死你這個無賴。”伶靜雪抱怨了一句徑自跑向劇團換了衣服,等她回到家已經過了很久,爸爸已經準備好了飯菜。
伶靜雪從小就失去了媽媽,至於什麼原因,爸爸從來不說,靜雪一直覺得爸爸的心裡裝着不爲人知的秘密,可是她不敢多問。
‘唔’被打開的獨立大型別院的鐵門發出悶哼聲,伶靜雪再次進門卻看到衣香屋裡飄出陣陣煙霧。
好奇害死貓,這句話適合用在小靜雪身上,她慢慢躡手躡腳的走進去,看到了令她咋舌的一幕。
爸爸居然供起了花旦的那副大邊框的灰白照片,還正式而嚴謹的雙手舉起幾柱香拜了拜。
“進來吧。”伶苫友聽到了細微的腳
步聲,把吃驚的女兒叫喚過來。
“燒香祭拜。”伶苫友平靜的說出,兀自坐在暗紅色沙發上,雙手交疊。
“哦。”伶靜雪拿起兩柱香點燃,用手拂了拂火光,煙霧隨即嫋嫋朝房頂升起,她彎腰又拜了拜,把煙插在雕花的深綠色煙壇上。
“爸爸,她只是個花旦,只是與我同姓而已,我們這次開箱祭拜都是爲了您的那場劇,因爲要去國外演出纔會做這些的,爲什麼在家還要那麼正式祭拜?儀式也舉行過了啊?”伶靜雪一口氣問出了疑問,等着父親的回答。
“她不是一般的花旦,以後會告訴你的。”伶苫友說完朝自己房間走去,“桌上給你留了菜,去吃吧。”落了音,聲音漸行漸遠。
“爸爸又開始神秘起來。”伶靜雪撅着脣,在她印象裡感覺爸爸這樣的男人娶的太太就應該是:穿真絲睡裙在金金博士的布藝沙發上庸懶地喝着紅酒,邊聽徐小鳳的《南屏晚鐘》或者汪明莖的《京華春夢》。
飯後伶靜雪開始打電話給葉婆娑老姐哭訴今天的事,不說她一個人總覺得不安。
而位於南京城郊的一座別墅前,紅色寶馬開進大門,昏暗的天氣也掩飾不住園中的綠意昂然,噴泉高角度的噴灑在池中,一幢白色高層摺疊式現代化別墅座落在諾大的庭園中,雅緻而豪華。
白子韶下了車,很明顯,他今天莫名的心情很好,那三百萬是荇聖欠他的,所以他參與了這事,最重要的是,伶靜雪成了他的玩樂工具和樂趣,越是生硬有主見的人他越要戲謔,何況恰巧是她!
白子韶拉了拉貂皮領帶,腳步輕鬆的走進大廳。
極盡奢華的客廳,繁複的奢華燈飾發出白金色的亮光,四面高高的壁燈在柔軟的高級地毯上投下微暗的陰影;內室的設計自是不用說了,現代化的大牀前懸掛着大型家庭影院,高級夜燈,斜式四方玻璃休息室與大理石浴室,奢華與享受至極。
“媽,我回來了。”白子韶看見母親正在紅色真皮沙發上塗着指甲油,走上前給予母親臉上一吻。
擡起臉來如沐春風微笑的女人正是他的母親,蘭紫鴛。雖然已經四旬多,因保養的好,看起來就像三十歲出頭的丰韻少婦,豐滿而妖嬈的身材藏不住的嫵媚,同時又散發出幾絲莊重,深深的雙眼皮和濃黑的大眼也一併遺傳給了白子韶,豐厚性感的豔脣,嬌豔欲滴,渾身散發出無限魅力。
“去見見你的父親吧,他有話問你。”蘭紫鴛溫和的看了看兒子,拍了拍他的後背,微笑依然掛在脣邊,收回眼神,優雅的翹着美腿,繼續塗抹着指甲油。
白子韶有個習慣,只要一回到家,什麼不做,先去與父親打個招呼。
穿過寬敞的長長走廊,兩面名畫里名人的眼睛栩栩如生,像是能攫住人的心靈,人工雕刻的藝
術大石像,充分體現出大家族的品位與獨特。
‘噔、噔’門外傳來白子韶沉穩的敲門聲。
“進來。”門內一個老沉而濃厚嗓音的男人音響起,聲音平靜無波。
白子韶輕輕的開了門,一改白天漫不經心的表情,認真的看向輪椅上的父親,“爸爸。”恭敬的喊完帶上門。
“恩,今天沒去公司?最近公司業績怎樣了?”白雄啓坐在輪椅上背對着兒子看着報紙問出。
“公司生意很好,爸你放心。”白子韶站在房間中央拘謹的回着父親的話,他清楚父親雖然已把公司接手給了他,卻什麼都逃不過他的法眼,畢竟父親在他心裡一直是個風雲人物。
白胸啓收起報紙,轉過身,雖然年紀只有五旬,但班白的頭髮已經覆滿頭頂,額前梳着一撮短而整齊的斜劉海,腿上鋪着一塊灰色方格子軟布,報紙被放在腿面,正襟危坐,高挺的鼻樑上炯炯有神的眼睛犀利的看向兒子。
“馬上要到七夕了,想個新創意作爲公司五銷售項目的代表作品,再找一個女代言,儘快辦好。”白雄啓浩氣凜然的說出,笑比河清。
“是的,爸爸,這段時間我會親自去做市場調查的,您早點休息,我出去了。”白子韶畢恭畢敬的說完,關了門徑自朝長廊盡頭的檀屋走去。
沒進門先嗅味,從檀屋裡飄出的香霧味雖已經歷了一天的停滯,味道依然猶存。
暗紅色檀屋中牆邊放置着一大型香堂,堂面上鋪墊着金色上好緞料的硬布,布上坐落着觀音與如來,在這暗紅色的佈局裡發出碧綠的翡翠色,形成鮮明對比。
諾大的香壇中沒有一點灰塵,可看出今天並沒有上過香。
這是白子韶每天回家的第二件事,上香拜祭,他時刻沒有忘記與某家的仇恨。
香堂牆上掛着一副灰白色大而做工精細的畫像,那是他的曾祖父,白樹寒。
乍看之下,與白子韶有幾分相像,表情嚴謹,看起來英俊老實而厚道。
在他印象中,從小爸爸就薰陶漸染自己要每天給曾祖父上香,每次提到曾祖父,白雄啓的表情都很凝重,白子韶不敢多問,只知道肯定有不少的故事。
對於白子韶,父親既嚴肅又令他肅然起敬,而且他欠父親極大的恩情,在外面他是個風流無情又二的花花少爺,回到家他的一切只歸屬於他的父親,早下決心去聽從父親的意思做事,一輩子要父親順心,他這輩子只爲父親而活。
伶白兩家,居然這天同一時間進檀屋,同一時間上香,同一時間出屋,爲什麼要上香,伶靜雪和白子韶並不知道以後會有什麼驚天動地又驚異的事等待着他們,此刻他們倆一同想到明天依然十點在欣畋大廈見面,不知道他要怎樣對她,伶靜雪的心情如同地獄,而他,則是天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