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言回到了薄宅。
他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抽了一支又一支,後腦勺的疤,這兩天疼的厲害。
知道菸灰缸裡堆了厚厚的像小山一樣的菸屁股,他才從椅子上站起來,打開房間的門。
正在外面大掃除的傭人們被裡面煙霧繚繞的氣息弄得差點嗆出來。
“少爺好。”她們恭恭敬敬地打招呼。
在老宅子,薄言被稱爲少爺,薄譽恆則是小少爺,兩人稱呼有別。
薄言敷衍地點點頭,看了客廳的掛鐘,已經是深夜了,問道:“怎麼這麼晚了,還在打掃衛生?”
“少爺,畢竟您很少才能回來一次,當然要好好打掃一下,儲藏室我們還沒打掃呢。不過,我們只能進外面一層,裡面一層,還是由您鎖着的。”
“儲藏室?”薄言眉尾飛揚,好奇地問,“家裡還有儲藏室,我怎麼不記得了?”
“是的少爺,那件儲藏室,從前你常常進去,一去就能待好久的。”傭人說:“其實,如果您記得鑰匙在哪的話,那就太好了。我們就能把裡面也給打掃一下了。”
“帶我去看看吧。”他點點頭說。
“好的少爺,請這邊走。”
儲藏室藏在樓梯裡面,門口很隱蔽,他從前從來沒發現這裡居然有扇門。
越往裡走,他越覺得有種熟悉的感覺涌進腦海裡。
就好像你去過一個城市,那裡的風很大。多年之後再來這裡,那股風吹過來,你身上好像所有關於這座城市的細胞都復活了一樣。
憑着一股直覺,他稍稍踮起腳,在門沿上摸索着。
他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只是覺得,自己來到這裡,就應該做這件事情。
傭人們驚訝地看着他詭異的動作,紛紛沉默着,不敢打擾他。
就在門沿上敲打的時候,木地板材質的牆面突然被他敲打出一個暗格,裡面出現了把有些年代的鑰匙。
“少爺,你也太厲害了吧,都這麼久了,還能記得鑰匙在哪!”傭人們發出驚歎聲。
薄言聞言,只是淡漠地笑了笑。
他拿出鑰匙,走進了儲藏室,打開了裡面的內室。
頓時,裡面的灰塵亂舞着,朝他的臉撲過來。
薄言用手掩住臉,嫌棄地後退幾步。
“少爺,我們給你打掃一下吧,裡面都積攢了好多的灰塵了。”傭人們拿起掃帚,拖把和抹布,陸陸續續地走了進去,打掃起來。
過了好一會,薄言才走了進去。
他的眼睛一下瞪住,狹長的眼眸睜的大大的。
裡面有各種各樣的……女孩子的小玩意,羊絨玩具,精美的小掛飾,不一而足。
最引人注目的,是室內中間掛了副畫,只是被畫布蒙着,看不見是什麼東西。
這真的是他以前喜歡待的地方?薄言眯着眼睛,心情很複雜。
一個傭人在打掃時不小心,撞了下那副掛着的畫,畫布因而掉了下來,露出了它的廬山真面目來。
薄言隨意地看了下去,整個人僵在了原地。
那上面畫了個笑靨如花的女孩,女孩他見過,是他現在心心念念不想看到的蘇清悠!
薄言一個躍步走過去,把畫取下來,翻到後面,之間上面寫着,“致我的女孩,我的公主,小七。”
附的落款時間,是六年前。
上面的字跡端正雋秀,雖不是現在的鳳舞龍飛,但他確定是自己的字。
看的出來,一筆一畫,都飽含深情。
“我可以叫你小七嗎?”
他突然聽到自己腦子裡響了一下。
咔嚓一聲,畫落到了地上,畫框四分五裂的聲音,嚇了周圍的傭人一跳。
讓他們更害怕的是,薄言竟然捂着頭,跪了下來。
“少爺,你怎麼了,是不是生病了,我們去你給找醫生。”一個傭人說着就要跑出去。
“不用。”他的嗓音變得沙啞暗沉,緩緩擡起自己的臉,冷冷地盯着他們,“滾出去。”
“可是少爺……”
“滾出去!”
傭人們紛紛嚇得逃了出來,最後一個跑出來的傭人還自覺地把儲藏室的門關緊了。
薄言跪在地上,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你是誰,我又是誰,爲什麼我認識你,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的低吼聲迴盪在儲藏室裡,卻無人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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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趙詩允生病,薄言回z市,整個薄家,又只剩下蘇清悠和薄譽恆。
蘇清悠早上起來,在餐桌前靜靜地等待薄譽恆下來。
趙德恩一臉抱歉地走過來,“夫人,早餐你先吃吧。”
“他呢”蘇清悠有些疑惑。
“呃……少爺他昨晚喝了不少酒,所以還在睡着,一時半會醒不過來。”趙德恩硬着頭皮解釋。
“我知道了。”蘇清悠勉強笑了笑,“那就直接吃吧。”
她沒滋沒味地吃完這頓飯,要走的時候,發現才七點一刻,停住了往前走的腳步。
“趙管家,我想上去看看譽恆。”
“當然,門沒鎖,夫人你上去就是了。”趙德恩笑了,說。
來到薄譽恆的門前,她小心翼翼地打開門。
見薄譽恆果然靜靜地睡在牀上,一如既往的面無表情。小坑在他旁邊,捲起了自己的尾巴,裹成了球,也安心地睡着。
她先是在門口那看了他一會,才走過去,輕輕地坐在他的牀邊。
薄譽恆連睡起來,都是那麼的好看。
不知道如果是在他身邊醒來,會是種什麼樣的心情?
蘇清悠搖搖頭,微微低着他,仔細地打量他。
他身上依然有股清淡的酒氣,混合他本身的氣息,有點香甜,有點魅惑。
蘇清悠的手輕輕摸了摸他飽滿而細膩的額頭,輕輕地說:“薄譽恆,我現在總算明白,暗戀是種什麼樣的感覺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他的,也許第一次見到他時那種莫名的安心,或者在馬背上歡快地笑着,又或者,在他義無反顧地跳下都是玻璃的坑裡時。
總之,她喜歡了他。雖然是他名正言順的妻子,卻是在偷偷地喜歡着他。
原來暗戀這麼甜,又這麼苦。
如果她當時能稍稍理解到許夢雪暗戀的心情,也許她們之間不會鬧的這麼僵。
“我本來今天想和你說,既然你心中可能有放不下的人,不如,你去找你的青梅竹馬,這樣也很好。但既然你還睡着,不然,我下班回來再和你說這件事。”
她的眼睛一點點紅了,不知道那時的他,會對她的話做出什麼反應。
像每日的晚安吻一樣,她也輕輕地在他額頭印下一吻,又戀戀不捨地看了他一眼,然後走了出去。
和往常沒什麼不同,她每次來到文淵大廈的門口,總是習慣性地看一看這座宏偉的建築,然後再走進去。
只是這次,她剛想踏進去,突然覺得鼻息一窒,雙眼一黑,整個人像被什麼東西綁住了一樣,再也動彈不得。
起初,她曾劇烈地掙扎過,也試圖叫喊過,卻發現一切都是無濟於事。
很快,她覺得自己的意識漸漸模糊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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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譽恆醒過來時,覺得頭一陣劇烈的疼痛。
小坑在他額頭上蹲着,低下頭,舔了下他的臉。
“別鬧。”
他把小坑抱在懷裡,發現她一直叫個不停,有些奇怪,“你怎麼了,看起來很不安的樣子。”
他抱着她走出來,感覺腹中一陣飢餓,便叫了趙德恩一聲,“管家,你在哪呢?”
趙德恩在樓下看着自己的少爺,沒好氣地說:“少爺,你今天真能睡,知不知道已經下午快五點了,馬上夫人都要下班回來了。”
“這下正好等她回來吃飯。”薄譽恆笑了笑,“給我做碗醒酒湯,我頭有點痛。”
“好的少爺。”
薄譽恆走到一樓,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揉着眉心,緩解頭部傳來的陣痛。
“薄譽恆。”
聽到這個聲音,薄譽恆眉心一皺,看向來人。
“蘇清悠在哪?”
薄譽恆優雅地翹起腿,眼神冰冷地掃過他,“小叔,找你的侄媳有事嗎?她現在應該還在上班,想見她,還要等一會。”
薄言站在夕陽下,雙眉緊擰,“我在公司裡沒找到她,纔來你這的。”
聞言,薄譽恆的眼睛一冷,“怎麼可能,她今天去上班了。”
“公司裡的人說她今天一天都沒來公司。”
薄言說完,突然像是明白了什麼,兩個人對視一眼,都慌慌張張地朝外面走去。
“到底是怎麼回事,她現在在哪你不知道?”薄言一邊疾走一邊問他。
“如果我知道,也不需要你特地來這一趟跟我說這個消息!”
薄譽恆已經拿起了手機,打給宋許諾,“許諾,快,幫我查查清悠現在可能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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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清悠將沉重的眼皮艱難地擡了起來。
她覺得自己一定是被打劫,或是遭遇了什麼惡**件,應該會在倉庫裡醒過來。
可醒來時,身處的奢華房間,自己身上蓋着的昂貴的真絲被子,讓她有些不敢相信。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蘇清悠喃喃自語,卻發現房間外走進來一個人。
她立即謹慎地在牀上往後移了移。
來人並不年輕了,可依舊相貌英俊,氣質極爲儒雅。
他見她一臉敵意,善意地笑了笑,拉了張椅子,自然地坐下來。
“其實,並不想用這種方式把你帶過來,但現在,恕他們對你失禮了。但是,他們沒有冒犯你的意思。”
“說吧,你是誰,想幹什麼?”
氣質儒雅的男人看着她,淡淡地說:
“讓你出現在這裡,是因爲你天生的使命。”
蘇清悠愈發弄不懂他到底在說些什麼,開始懷疑他的腦子有問題。
“什麼使命?”
“搞垮薄家的使命。”
他的話石破天驚,讓蘇清悠愣住了。
“我親愛的外甥女,陸銘心,原諒我現在才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