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淵集團,八十八層。
在電梯裡漫長的等待中,蘇清悠心裡很焦慮,很難受。
她眨也不眨地看着電梯層數一點點上去。
從第一層到第八十八層,真是個相當漫長的距離啊……
她緊緊抿着脣,心裡想着該如何告訴薄譽恆,自己被無良上司欺負的事情。
儘管她不想找他求助,可她更不想就這樣被平白無故地趕走呀!
她還想見到那次面試她的兩個人,想站在她們面前,告訴她們自己其實自己撐過了三天。
到現在!她依然不明白趙高爲何對她有如此深的敵意。
“叮”的一聲,電梯門打開,蘇清悠走出去,正好看到薄譽恆剛從自己的辦公室出來。
她面上一喜,嘴上的話還沒說出口,面容立即凝滯住。
跟着薄譽恆出來的,是她之前在z市見過的尤雨初。
心裡一慌,她快步走到一旁的用來裝飾的屏風背後,躲了起來。
“恆哥哥,慢一點嘛!”尤雨初有些懊惱的在薄譽恆後面跟着,他的腿太過修長,他的步子太大,尤雨初就是一陣小跑也無法趕上。
“什麼事跑過來,不好好待着。”薄譽恆聞言並沒有停下步伐,走到電梯那裡,白皙的手指輕輕按了向下鍵。
他離自己其實很近,只有幾步之遙,如果他把頭偏過來就能看到她。
可他只是站在電梯前,專注地盯着電梯,動也不動。
“我不是想你了嘛。”尤雨初跑過來拉住他的袖子,可憐兮兮地看着他,“對雨初溫柔點嘛。”
薄譽恆眉心一簇,冰冷的視線落在她蔥白如玉的手上,“放下。”
“可是……”
“我叫你放下!”他的口氣嚴厲起來。
尤雨初嚇了一跳,頹然地把手放下,聲音裡帶了哭腔,“我知道了,恆哥哥,你這是要去哪?”
”外地,有事。”薄譽恆擡腕看了看時間,“去找你言叔叔玩,我很忙。”
“不要,言叔叔好嚇人的,我要跟你走。”尤雨初瞪着亮晶晶的杏圓眼,小嘴撅起來,“我還是傳達薄爺爺的話來的呢,你要是不理我,爺爺會不高興的。”
電梯門開了。
薄譽恆身姿筆挺地站在門前,平靜無闌的臉上此刻也顯現一絲焦躁。
“跟我走。”
他先一步跨進電梯裡。
尤雨初的眼睛彎成了月牙,也跟着走進去,“好啊恆哥哥,我陪你一起去辦事吧……”
她的聲音漸漸弱下去,因爲電梯關上門,正緩緩將他們送下去。
蘇清悠從屏風裡走出來,有些懊喪。
看上去,她的丈夫好像正爲什麼事情忙着,而且還必須讓他去外地一趟。
想到剛剛尤雨初那張如花一般的嬌豔面龐,她沒由來地感到一陣心煩,甚至還有點,隱隱的……怒氣?
蘇清悠被自己的感覺嚇了一跳,難道自己是在吃醋嗎?
他們要去哪?薄譽恆怎麼就同意她去了呢,他們去了,又會發生什麼?
蘇清悠煩躁地甩甩頭,既然薄譽恆很忙,她也不想讓自己的這點小事煩擾他,於是,她準備走到電梯旁等待下一次電梯上來。
“怎麼,看自己的丈夫和別的女人調笑,不開心嗎?”
喑啞磁性的聲音飄來,蘇清悠渾身一震,看到薄言走過來,嘴邊噙着他特有的邪氣的笑容,“不知道你躲着的時候,心裡在想些什麼,侄媳?”
最後那兩個字,他說的很輕柔,很曖昧。
蘇清悠闇自深吸一口氣——這是她在面對薄言時總會做的一個動作。她快速地瞟了他一眼,低下頭,語氣平緩,“薄總好,沒什麼事我先走了。”
薄言的手往蘇清悠身前一擋,“等等。”
他眯着桃花眼,漆黑的瞳仁裡摻雜着忽明忽暗的灰色。和薄譽恆眼底總泛着水藍色的光不同,他喜歡彎着狹長的雙眸盯着你看,一旦陷進去,就是無窮無盡的深淵。
蘇清悠想起自己之所以會幫吳暖,很大的程度上是因爲她能體會到吳暖的情感。
她和吳暖一般大的時候,曾深深愛着眼前的男人,至死不渝。
可現在畢竟不一樣了。
蘇清悠別過臉,“您還有什麼事嗎?”
“讓我猜猜你爲什麼來這……因爲業績不好?不太可能,你上班沒有幾天啊。和同事鬧了矛盾?你長得很漂亮,脾氣也不壞,同事喜歡你還來不及,怎麼會爲難你?”
薄言盯着她的臉,笑意一點點擴大,“所以,是你的上司刁難你,也沒人幫你,你實在受不了了,所以來找譽恆,向他告狀。侄媳,你說我猜的對不對?”
蘇清悠默不作聲地聽他說完,拳頭緊緊攥了起來。
他依然和從前一樣,喜歡猜測別人的心思,偏偏從沒猜錯過。
她無言以對,只想趕快離開,他卻依然擋着她,嘴角的笑意多了絲玩味,“蘇清悠,如果你想要教訓欺負你的人,爲什麼不來找我呢,我可以幫你,只需要你求我。”
“薄先生,還需要再向你說一遍嗎?我是你侄子的妻子。”蘇清悠改了稱呼,聲音變得更加冷淡。
薄言的俊眉狠狠挑了起來,同時也笑得更加邪肆。
看他的面色一點點沉下去,蘇清悠才反應過來自己激怒了他。
他伸出手,就要撫上她的臉時,紀城快步走過來,“五爺。”
薄言的動作一滯。
他冷冷掃了紀城一眼,又望了望蘇清悠,伸出的手放在薄脣上,輕輕點了點。
“這裡,很痛。”
說完,他離開了這裡。
蘇清悠被他剛剛的笑意弄得心中一涼,他的動作也讓她不由自主地回憶起那天在他辦公室裡發生的事情。
他的那一吻依然給她留有記憶,卻讓她十分難受。
蘇清悠趕緊把腦海中亂糟糟的東西甩開,見紀城正皺了眉審視着自己,她定定心神,勉強開口道:“謝謝你,紀城。”
紀城盯着她面上兩朵可疑的緋紅,搖搖頭,“夫人,你應該離薄五爺遠一點,他很危險。”
蘇清悠明白他可能是誤會了什麼,忙想解釋什麼,紀城卻已經轉身欲離開。
“紀城,有件事我想請你幫忙!可以嗎?”蘇清悠不抱希望地說。
紀城停下腳步,“夫人,什麼事?”
#
薄譽恆坐進黑色的suv裡,尤雨初也連忙跟進去,見開車的人是李赫哲,立即甜甜地笑着打招呼:“哲哥哥,你也在啊?”
“說吧,爺爺說了什麼。”
薄譽恆坐在後面,開口。
他的氣場太強,整個人像一座王之冰雕,讓尤雨初不得不說話。
“恆哥哥,爺爺說,他不會同意你和那個姐姐的婚事。他說,上次訂婚什麼的,就是小孩子過個家家,薄家人都沒當回事的。他希望你趕緊和那個姐姐離婚。”
尤雨初斂了笑容,小心翼翼地說。
李赫哲靜靜地坐着,想知道薄譽恆的反應,
”他還說什麼了?”薄譽恆摩挲着精緻的袖口,模樣漫不經心。
“他還說,言叔叔住在你家,你不能怠慢,禮節什麼的都要注意。言叔叔和允嫂嫂纔剛回來,如果水土不服了一定要趕緊找醫生看他們,另外,可以和言叔叔談談,爺爺希望言叔叔儘快和允嫂嫂有後……”尤雨初說着還在腦海裡回憶,“應該就這些。”
李赫哲在旁邊聽着,都爲薄譽恆齒冷。
好歹譽恆也是老爺子的孫子,交待給尤雨初的話裡,有三分之二都是在關心薄言,剩下的三分之一還在訓斥他。
薄譽恆撣了撣袖口,不冷不熱地說:“嗯,謝謝你雨初,謝謝你告訴我這些。現在你走吧。”
“啊?恆哥哥,你怎麼就趕我走了?我還想和你一起去辦事呢!”尤雨初眉頭收緊,雙手環住薄譽恆的一隻胳膊,像個撒嬌的小奶貓似的窩在他臂彎裡,“我不走!”
“把手放開,別讓我再說一遍。”
薄譽恆的語氣聽着依然沉穩,但李赫哲知道,他已經到了快要發怒的邊緣。
“我不要!恆哥哥,你爲什麼喜歡那個姐姐啊!我是哪裡不好,你不喜歡我?”
尤雨初仗着年紀小,有些無賴地抱住薄譽恆不放。
他身上清冽的香氣吸入鼻腔,簡直是一種致命的享受。
這樣的恆哥哥,不知道脫了他的衣服,在牀|上又會是怎樣的迷人呢。
她花癡地想着,卻發覺底下一空,下一秒,自己已經被移出車內,坐在了地上。
薄譽恆把她溫柔地提到地上,並且將她的手指一根根掰開。
他泰然自若地坐回車上,冷冷地對她說:“因爲我願意碰她身上的每一處,而你的一根手指都能讓我不快。”
車窗被關上,在她的眼前絕塵而去。
尤雨初在旁人嬉笑的眼神中哭着鼻子站起來。
奇恥大辱!
她什麼時候被人當衆扔下車過?
她一邊稀里嘩啦地哭,一邊拿出了手機。
“薄爺爺,雨初被欺負了,嗚嗚嗚……”
#
“大概要多久才能去那?”薄譽恆翻着手裡的文件,問。
“三個小時吧。譽恆,你這麼對她,不怕她告狀?”李赫哲從後視鏡望了他一眼。
“就是讓她回去告狀,老爺子把她打發過來煩我,我也要煩煩他,不是嗎?”
“嗯……”李赫哲沉吟片刻,又問:“譽恆,你確定我們查到的東西能對薄言造成實質性的影響嗎?”
“老爺子最恨自家人做這種小動作,即使是他最愛的小兒子也不例外。”他說着,眼中凝結了一圈淡淡的光點,又消失不見。“如果可以,我不想和小叔成爲敵人。”
他們曾經是最好的朋友,現在卻要爲了各自的利益勾心鬥角。
“譽恆,蘇小姐是和你領過結婚證了嗎?”李赫哲的眼睛注視着前方,耳朵卻牢牢鎖住他的話語。
“是,好幾天前就領了。”說到自己的小妻子,薄譽恆的目光才漸漸柔和下來。他在背後輕輕拍了拍李赫哲的肩膀,“什麼蘇小姐,該改口了。”
李赫哲嘴角微扯出苦澀的笑,他不再說什麼,專心地開起車來。
#
下午五點,已經到了下班的時候。
趙高走進來,大聲嚷嚷着:“來來來,把今天的客戶意向表交過來!在考勤表上籤個字,你們就能走了!”
同事們排好隊,一個個交過表,簽了字,紛紛離開了。
蘇清悠皺眉,硬着頭皮走上去,“主管。”
趙高瞟了眼它手裡的表,乾乾淨淨,比剛發的都新,好像看到了錢一樣,眉開眼笑。
“小蘇啊,你今天打了多少個電話?”他問。
“478個。”
“呦,不錯嘛,你今天一天打的電話可能比別人兩天打的都多!可是,怎麼意向表上什麼都沒有?”
“我……”
“行了別解釋了!”趙高粗暴地打斷她,“我只看結果!簽字回家吧,友情提醒,第一天已經過去了,如果明天你還沒有在表上寫字,那你可以收拾好東西準備走了。拜拜!”
趙高噁心地笑了幾聲,像只陰溝裡的老鼠,拿到表後就刺溜一聲不見了蹤影。
辦公室裡,只剩她一人。
“還有兩天……”
蘇清悠站在原地,閉上眼,努力地吸氣,不讓眼淚流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