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悠的雙眸裡頓時瀰漫起濃重的疑惑。
他的意思是,他是她舅舅?
蘇清悠從牀上不聲不響地下來,謹慎地看着他,“也許我們不應該在這裡談這麼嚴肅的話題。”
男子一怔,微微笑了,“好,那去外面,我再好好聊聊。”
蘇清悠一邊觀察四周,一邊走到臥室外。
映入眼簾的是寬敞的客廳,裝飾古典優美,有些名貴的古玩瓷器參差地擺在各處,廳內飄散着一股淡淡的沉香味,更恬些高貴典雅的氣息。
她在男子的示意下穿過客廳,走過寬闊的走廊,來到一間古香古色的房間裡。
蘇清悠坐定,打量眼前的男子。
她的母親陸之翎,是可以稱的上絕色的美人,見過的人過目不忘。
如今仔細觀察男子的五官,她心裡暗暗吃驚,覺得兩個人長得的確很像,眉眼簡直如出一轍,只是,她的母親自帶渾然天成的英氣,而眼前的男子,眉宇間卻浮現淡淡的陰柔感。
“我和你媽媽,是雙生子。”男子坐在她對面,手摩挲精緻的茶杯邊沿,靜靜地讓她查看自己。
“你,你是我舅舅?”
蘇清悠的聲音裡透着難以置信,面前氣質不凡的男人保養的極好,看上去僅僅三十中旬的樣子。
“是。”他慈愛的笑了。
“請你告訴我,我媽究竟是什麼身份,我爸是誰,你們到底什麼真面目,爲什麼我在網上怎麼都查不到關於我媽的信息?”蘇清悠一口氣把心中的疑問全部說了出來,接着緊緊抿脣,希望他一次全部告訴自己。
男子卻平靜地在她面前布起了茶道,不疾不徐地給她倒了杯茶。
茶水泛着清淺的淡黃!嫋嫋的煙氣升起,在兩人面前隔起了一道屏障。
“請你告訴我。”蘇清悠忍着急性子,儘量放緩了語調說。
男子笑了,脣邊的笑紋浮起來。
“你不必知道太多,因爲裡面牽扯了太多的事情。以後,我會慢慢地,一點一點地告訴你。但不是現在。”
他這才把視線從茶水移向她,聲音冷淡下來,“你現在只需要記住,薄家從我們陸家,從你媽媽那裡奪走了一切的東西,而你,作爲我們陸家的希望,唯一的使命,就是整垮他們,讓他們一無所有。”
蘇清悠猛烈地晃動腦袋,一下子站了起來,“我不明白你到底在說什麼,但如果你真的是我舅舅,是我媽的雙胞胎哥哥,我想問你,你知不知道,我媽是被人害死的!”
她情緒的波動,憤怒,發泄,在他看來只是孩子的玩鬧,眼神淡靜無波,沒有一點回應的意味,這讓蘇清悠一下子沒了繼續交談的**,只是跨着步子就往外走。
“銘心。”他叫她。
“我不叫陸銘心,我叫蘇清悠。”蘇清悠止住步子,冷冷地看向他。
男子意味深長地笑了,“這個名字,是你媽親自給你取得,也是她想給你起的名字,如果你知道這背後的意義,也許就不會這麼排斥。”
他優雅地看了眼手錶,“今天也說了不少了,下次,我再請你過來,你放心,不會讓你這樣來了。之白,你進來吧。”
蘇清悠還沒反應過來,只覺得門邊一個人影閃進來,對男子恭敬道:“先生。”
“從此以後,之白就是跟在你身邊的人。他會很多技能,既能保護你,也能幫助你。”男子也站了起來,“之白,送銘心回去。”
他對着房間的牆壁輕輕一推,牆自動旋轉,露出裡面空間的一角。
他準備走進去時,轉身看了看蘇清悠,“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不要急,你會慢慢明白的。把他放在你身邊,是因爲我會循序漸進地給你更多的權利,而這,只不過是開始。”
隨着牆壁的旋轉,他整個人隱沒在了牆裡。
蘇清悠覺得這一切發生的太不真實,狠狠掐掐自己的臉,卻被疼得齜牙咧嘴。
“小姐,我送你回去。”之白在一旁恭恭敬敬。
她沉默地和他走出去,坐上了他開的車子,才突然想起來,到現在爲止,她對這位“舅舅”依然一無所知,連名字,他都沒有透露給她!
“你叫之白是嗎?”
“是。”之白開着車,平靜回答。
“他是誰,陸家又是什麼來頭,你能不能告訴我?”
然而面對她急切的問題,之白除了沉默,無他。
蘇清悠捂住自己生疼的太陽穴,好像置身於無窮無盡的迷霧中,沼澤將她困住,她的身體不斷下陷,卻毫無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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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你回來了!”趙德恩在屋子裡焦急地等着薄譽恆和薄言的消息時,卻看到她面色鬱郁地走進屋子裡。“少爺和五爺都在找你呢……”
趙德恩的話還沒說完,就看見她像是完全沒聽到一樣,直直地朝二樓走了去。
“夫人這是怎麼了?”趙德恩莫名其妙,卻還是馬上給薄譽恆打了電話。
他想了想,也給薄言去了一個。
“年輕人之間的關係,怎麼那麼複雜呢……”他皺眉,吁吁地嘆起氣來。
蘇清悠走進房間,木然地坐在書桌前,手摸到涼涼的電腦蓋,這纔像是驚醒過來一樣,迅速把電腦打開,瘋狂地搜索起來。
“查不到,什麼都查不到……”她頹喪地趴着書桌上。
像是發泄一樣,她拿出一張紙,在紙上一遍遍地寫:“我是誰,我是誰,我是誰……”
“清悠。”
低醇的嗓音從門的縫隙中傾斜出來,她一下停了筆。
剛剛,經過趙管家的時候,他好像說,薄譽恆去找她去了……
她看了看電腦上顯示的時間,已經九點了。
不知道他找了多久,腳上的傷好了沒有!
蘇清悠一下子站起來,朝門口跑了幾步,剛剛就要碰到門把的手像觸電一樣閃回來。
“你還好嗎?”
“我,我已經睡了,我沒事,今天有點不舒服,所以沒去公司,在外面逛了一天,剛剛纔回來,讓你擔心真對不起!”
她編着漏洞百出的謊言,聲音已經有些哽咽。
站在門外的薄譽恆,明顯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他蹙眉,輕輕地說:“清悠,能讓我進來嗎,如果心裡難受,可以告訴我。”
蘇清悠拼命忍住去開門的衝動,
她無助地蹲下來,想到她“舅舅”的話。
如果薄家真的是在她生命裡扮演着強盜的角色,那她該以何種心情來面對他?
她喜歡上他,卻發現他可能心有所屬,現在,又遇上了這樣的事情。
至少今晚,她不想開門,不想見到他,編出奇奇怪怪的理由,讓他難受,讓她也難受。
過了會,見門口沒有了動靜,蘇清悠覺得他應該走了,桌上的手機卻發出悶悶的震動音。
她站起來,拿起手機,看到上面“薄譽恆”三個字,手緊緊地握起來,被震得發麻。
薄譽恆就地坐下來,背靠她房間的門,頎長的手指握着手機放於耳邊,長長的睫毛落下來,脣微微地抿起來。
他一隻腿自然地伸長,另一隻曲起,沒打電話的手隨意地搭在曲起的腿的膝蓋上,手指在那上面有節奏的敲擊着。
即使這樣不羈的坐姿,都能讓一邊打掃衛生的年輕傭人羞紅了臉,不敢再看這樣絕色的男人一眼。
他臉上還是沒什麼表情,可下巴僵硬的線條,卻悄悄出賣了他此刻的心思。
他以爲她不會接,卻並沒有等很久,電話接通了。
他敲擊的手指突然僵住不動,無措地垂在了地上。
兩個人都在電話裡沉默了很久。
蘇清悠坐在門後,兩個人的距離,只有一扇門那麼近。
“對不起。”過了好久,蘇清悠突然說道:“薄譽恆,我很抱歉,也許,……也許婚禮……”
“沒關係。”他輕快接住話,“不急。”
“……”蘇清悠深深吸了口氣,強忍住鼻息間的酸澀,“我的意思是,也許我應該搬出去……我們暫時,不要住在一起比較好。”
他聽出她話語裡的掙扎,握着手機的指節變得用力,泛白。
“爲什麼,可以告訴我嗎。”
薄譽恆語調依然溫柔,卻一點點失去了裡面的溫度。
“……很多原因,一時半會我不能向你解釋。”
薄譽恆站起身,眼睛裡幽幽的湖水似遇上寒冬,結起一片片的冰。
“什麼時候。”
蘇清悠想了想,“可能,可能明天就走。”
那邊是長長的沉默。
在蘇清悠以爲已經過了一個世紀後,才傳來他清雅的聲音,“好,我會讓趙管家幫你收拾好東西的。”
“謝……”
另一聲謝還沒落下,他已經掛斷了電話。
蘇清悠把手機放下來,怔怔地倚靠着房門,眼淚終於洶涌而出。
“我得搞明白一些事情,必須要弄明白……”
她死死咬住了脣,不讓自己發出嗚嗚的哭聲。
薄言回到薄家時,看到薄譽恆正在客廳裡倒酒。
“她回來了?”薄言急急地問了道。
薄譽恆握着酒杯的手收緊,擡眼看了他一眼,不疾不徐地說:“這關小叔什麼事?”
薄言冷冷地盯着他,“譽恆,我們之間的事,回頭再和你好好說。”
他瞟了眼蘇清悠的房間,似是鬆了口氣,回去了自己的房間。
薄譽恆放下酒杯,揉了揉眉心。
眼睛一不小心瞥到擺在客廳中央的青花瓷,是他送她的禮物。
龍鳳呈祥,百年好合。
他眯起了眼睛,走了過去,拿起瓷器,在手裡輕輕把玩着。
因他的動作太過隨意,看上去瓷器就要摔在地上,粉身碎骨了一樣。
“不要!”
打開房門的蘇清悠看到這一幕,以爲他要把青花瓷摔碎,驚呼了一聲。
他的動作一僵,手一個不穩,就看到青花瓷直直地朝地上砸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