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她的話,他微微眯了下眼睛,眼底的困惑藏起,面色恢復了冷凝。
“你怎麼在這?”
他涼薄的語氣讓尤雨墨有些不甘心地咬了下脣,笑容卻依然燦爛,還把自己手裡的東西衝他擺了一下,“boss,你可是我們的天,公司聽說你生病住院了,自然要派人來慰問。我本來就是z市人,回來看看你更是理所應當啊。”
她感覺背後有人,回頭看到一個容貌端麗,上了年紀的婦人正走過來,連忙往裡面走了幾步,朝婦人點了一下頭,語氣很恭敬地說:“二伯母,你好啊。”
薄母看到有個年輕女人在門口杵着,不知道在做什麼,走過來後,她倒是先給自己打了個招呼,她仔細地看了看尤雨墨,遲疑着說:“你是尤家的……”
“我是小雨的姐姐,她之前不是出國了嗎。”她想了想又說:“現在我在薄總新開的公司裡上班,是作爲下屬來看望上司的。”
“謝謝你啊。”薄母客氣地衝她笑笑,走進去,一眼看到自己的兒子已經在病牀上坐起來,目光幽深的落在遠處的某個地方,似乎在想什麼。
但無論他在想什麼,他現在的舉動都表明,他已經不是昏迷的狀態了。
薄母喜出望外,快步走到薄譽恆的牀前,“譽恆,你醒了!”
她閉上眼睛,雙手合十,口中唸唸有詞,“真是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薄譽恆現在的記憶裡,只有他回到薄家的那一段,之後的事情,他一點都不記得了。
“媽。”他深邃的眸子望向薄母,“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你先等等,我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清悠。”
薄母在病房裡四處搜尋,卻沒看到蘇清悠的身影,不禁喃喃道:“怎麼回事,清悠昨天還在這裡的啊?”
一直淡定的薄譽恆,在聽到“蘇清悠”這三個字的時候震驚地擡起頭,“媽,清悠在這裡?”
“是啊,你一出事她就趕過來了,昨天晚上還陪了你一夜呢,不行,我得找到她……奇怪,人怎麼不見了呢?”
她心急,卻沒想到薄譽恆比她還要心急,想下牀去找蘇清悠,可忽然腦子一片天旋地轉,整個人再次倒在了牀上。
“譽恆!”薄母大驚,一直在旁邊默不出聲的尤雨墨立即跑出去,扔下一句話,“二伯母,我現在立即就把醫生叫過來!”
醫生很快趕到,仔細地檢查了下他的頭部,說道:“這位病人頭上的傷勢還是很嚴重的,能醒過來真的是一個奇蹟,現在,最好別讓他有太多的情緒波動,也最好別讓他四處亂動,靜養就好了。”
薄譽恆此刻又陷入昏迷的狀態,薄母擔憂地看着自己的兒子,詢問醫生,“大夫,我兒子他又這個樣子,會不會再次沉睡不醒啊?”
“既然他已經醒過一次,就說明他的意識還是清醒的,不過,必須要靜養才行。”
薄母謝過了醫生,把被子給薄譽恆蓋好,坐在他的牀前輕輕嘆氣。
尤雨墨很識眼色地給她倒了一杯水,在一旁問道:“二伯母,剛剛聽你那麼說,薄總他的妻子之前不是還在的嗎,怎麼現在沒看到人啊?”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出去買早餐了吧,這兩個孩子,沒有一個是能讓人省心的……”
薄母皺眉,臉色看上去顯得疲憊。
“不如你打電話,問問她現在在哪吧?”尤雨墨在旁邊給她出主意。
薄母覺得這是個好主意,就拿了手機打蘇清悠的電話。
蘇清悠的電話早就在之前被摔壞了,自然打不通,薄母放下手機,面色就更添了幾分焦躁。
“二伯母,你別急,可能她現在不方便接電話呢。”尤雨墨在一旁安慰她。
聽着她輕言細語的說話,薄母認真地看向她,“謝謝你了,小墨。”
“不客氣,公司的人都很關心薄總,希望他早日康復呢。”尤雨墨笑得十分真誠。
慢慢來,慢慢來。
她在心裡說,想打動薄譽恆不容易,但打動他身邊的家人卻不是什麼難事,她作爲一個私生女也能在尤家混出一些存在感,現在的局面對她來說,根本不在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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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歌先把蘇清悠送到了人民醫院。
她們兩個人來到落語的病房前,看到她在牀上邊吃零食邊看電視,不由得相視,無奈一笑。
“落語。”蘇清悠喚了她一聲,落語聽到動靜,看到兩個人在門口,像看耍猴一樣地看着她,翻了個白眼,“什麼眼神你們這是?”
“在醫院裡你過的比在家都好呢。”蘇清悠吐槽了她一句,走進來,宋歌沒跟着進,對兩人說:“我一會還有點事要辦,你們先聊吧。”
蘇清悠點點頭,“對了,你哥現在怎麼樣了?”
“還在z市的醫院呢,觀察後內臟沒出現大問題,但肯定要好好在醫院住上幾天了。”
宋歌走後,落語把電視關掉,認認真真地問蘇清悠:“清悠,宋許諾他怎麼了?”
“他聽說譽恆有事,不顧自己身上的傷,專門驅車幾個小時去z市,那個時候我正好被薄之白抵在牆角,如果沒有他,我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
蘇清悠回想起病房裡的那一幕,身體還是不由自主地顫了一下。
“臥槽,薄之白那麼噁心!清悠,你別被那種人渣影響到了。”落語拍拍她的肩膀,眉宇間是掩飾不住的憤怒和害怕。
“我沒事,我和你說這個,就是想告訴你,落語,你之前覺得薄之白多好看,多高冷,多有男子氣概,可他其實是個人渣,你以爲不夠man的宋許諾,卻爲了幫我出口氣,把薄之白打到地下,到底誰更有男人味,你應該好好想一想。”
落語聽完她的話,罕見地沒和她頂嘴,她認真地做了下自我檢討,“你說的對,是我以前對宋許諾的偏見太深了。所以清悠,你既然都回去了,爲什麼不在你老公身邊多陪陪,他不是生了很重的病嗎?”
落語對“哪壺不開提哪壺”的運用技巧已經極其嫺熟,一下子戳到了蘇清悠的痛點,竟讓她一時接不上話,感覺渾身疼痛,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
注意到她遽然變色的表情,落語不明所以,“清悠,怎麼了?”
蘇清悠努力地深吸了好幾口氣,剛剛悶在心裡的那股悶氣才舒緩出來。
“我沒事,我就是……”
她一開始的時候,是不想把昨晚的事情透露給落語的。
可話已經到了嘴邊,同時,那股又冰又冷又讓她心痛的觸覺,從胃部翻涌而出,一路向上,最後直達心臟的最深處。
她張了張嘴,眼淚已經流了出來。
落語被嚇了一大跳,立即從牀頭抽了幾張紙遞給蘇清悠,“你看你,話都不好好說,怎麼又哭了,告訴我,他怎麼欺負你了?”
蘇清悠用紙把眼淚擦掉,把後面想要流出的淚硬生生地逼了回去。
“沒有,和他沒關係。我只是發現了一個關於他的秘密。”
她望着落語關切的眼神,抿了下嘴脣,“他內心深處的確藏了一個人,趙詩允說的沒錯,他愛着別的人。”
“她是誰?”落語的表情變得很嚴肅,“清悠,你告訴我,那個人是誰,你知道嗎?”
蘇清悠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他念得好像是一個人的小名吧……昨天他處於昏迷狀態,還一直在喊這個人,我想,他一定很愛,很愛她……”
說到這裡,她鼻子發酸,聲音也愈發哽咽,“今天早上我就走了,我害怕自己對着他沉睡的樣子,會不斷地想哪個人是誰,我會瘋的!他如果醒了,我不知道怎麼面對他……”
落語靜靜聽着,眉頭緊緊皺着,她抱住了蘇清悠,“怎麼會這樣呢,真的確定是一個人名字嗎?”
蘇清悠用鼻音發了一個“嗯”字。
“……”落語也沉默下來,過了會,她出聲,“我還是不怎麼相信,薄譽恆他,對你真的很好很好,我沒有見過一個男人可以對一個女人好到這種程度,如果他對你不是愛,我都不相信愛情了。”
蘇清悠默默地想了片刻,輕輕地說:“也許他是愛我的,但他口中的那個人,也許他這輩子最愛的人,我是後來者,卻無法居上了。”
“我不相信。”落語卻依然不願意相信,“就算一個人的精力再好,一顆心也不可能同時愛着兩個人吧。”
她也算是看着兩個人一路走過來的。
她看到曾經愛哭的蘇清悠擺脫了曾經的桎梏,變得越來越堅強。
他們之間也有過誤會,也少不了一般情侶之間的矛盾,但他們都已經走過了這麼多的路。
她曾經勸過蘇清悠放棄,可現在,身爲局外人的她,知道這件事情對蘇清悠的打擊是致命性的,卻怎麼也說不出,讓她離開他的話。
“那,你現在怎麼想?”落語試探地問了一下。
蘇清悠慢慢與她分離,剛剛傷心欲絕的面容逐漸平復,最終恢復了沉靜的樣子。
“我想留在他身邊一直陪他。”
這對於蘇清悠來說,是個不需要想的問題。
儘管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
“可你要知道,如果以後他和那個人相遇,他很有可能就會離你而去。”落語把這個可能性拋給她。
“我知道。如果這一天真的到來,我會離開他,不會死纏爛打的。”
蘇清悠說完這句話,衝她微微地笑了一下。
落語卻被她的笑容戳得心中一痛。
她無言,只是握住了蘇清悠的手,“那如果那一天到來,你一定要走得,乾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