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喝醉的時候很粘人

鑽進被窩,翻了個身,斬月背對着牀尾。

房裡安靜下來了,彼此各睡各的,互不相干,只是第二天醒來,斬月發現,她和靳湛柏換了個位置。

斬月坐了起來,擡高下巴,望了望還沒有醒的靳湛柏,他趴在墊被上,烏黑盈亮的短髮睡的蓬鬆凌亂。

看來,夜裡是他把自己抱上.牀的,這人外表冷冰冰的,還很傲慢,稍作了解,其實也不難相處。

斬月看了看鬧鐘,時間剛剛好,起身下牀,躡手躡腳的去衛生間洗漱,回臥室拿了錢包,直到她離開家的時候,沒有一個人醒來妲。

這一整天,可謂靳湛柏呼風喚雨的日子,吃完早點,他開着賓利,帶着路家四個人去辦年貨,處處殷勤,沒想到昨夜還不看好他的路爸爸,一天的時間,靳湛柏也不過背了他幾次,他就轉變了對靳湛柏的看法,誇他會體貼人,有耐心,會是個好丈夫。

路爸爸年輕時就有個癖好,不愛抽菸,但嗜酒如命,身體健康的那些年,哪一次不是喝的酩酊大醉,讓路斬陽大半夜去接他回家,癱瘓以後,行動不方便了,路爸爸也沒了陪他喝酒的人,一個人悶在家裡,除了路媽媽陪他喝兩杯,再也沒有舉杯的機會,多少年了,路爸爸都在盼着未來女婿,能陪他喝個通宵,喝個不醉不歸窀。

靳湛柏得到路爸爸的“點撥”後,買了一箱五糧液,當天晚上拆了封,陪着老丈人喝了起來。

路斬陽念大二,還不會喝酒,今晚倒是受到了準姐夫的言傳身教,第一次嘗試了白酒。

不知不覺間,路家人記住了靳湛柏,路爸爸開口閉口的“我家女婿”,轉眼,就沒人再提靳東了,果真是人走茶涼。

斬月在廚房洗碗,忽然想起了去年的年初一,靳東和路爸爸醉的不省人事,兩個人一起送去了醫院,洗胃、吊水,鬧的路媽媽一個勁的罵。

“琪琪啊,給湛柏倒杯水。”

“哦!”斬月應着,把手衝乾淨,倒了杯溫開水,送到了自己房裡。

靳湛柏躺在牀上,領口被他扯開了,一條腿垂在牀下,右胳膊搭在額頭上,鼻息很重。

酒逢知己千杯少,斬月沒想到靳湛柏居然會和她爸爸喝到一起,兩人喝了一斤半,這還是在路媽媽的強行壓制下,這會兒,兩個人睡在各自房間,都醉了。

“水放在牀頭櫃上了,你要喝,自己拿。”斬月放下水杯,看着閉着眼睛的靳湛柏。

剛轉身,手腕被他握住了,男人的掌心很熱,估計是受到了酒精的催化。

“琪琪是你小名?”

她回頭,看着他,靳湛柏睜開了眼睛,垂着眼皮看她,薄醉,臉頰淡淡的紅,雙脣彎起,喉結深深淺淺的蠕動,這樣子的他,很性感。

“嗯。”

斬月沒抽走自己的手腕,反而被男人拉到了近前,他坐了起來,摟着斬月的腰,將頭埋進了她的胸部。

斬月一驚,用力去推他的頭,都說醉酒的男人沉的很,她弄不了他。

“我喝醉的時候,很粘人,以後你就知道了。”

靳湛柏用鼻子蹭了蹭斬月的小腹,還往裡頂了頂,深深的呼吸,嗅到了她身體的香氣。

畢竟是在別人家裡,他沒太放肆,鬆了斬月,重新躺了下去。

斬月有點木然,看他拱起了雙腿,皮帶釘釦打開時,有輕微的聲音,他在脫褲子,斬月轉身走了出去。

……

路媽媽看了眼掛鐘,關了電視,走出房,檢查了門窗,看到斬月坐在小板凳上,還在衛生間裡洗衣服,輕輕的站在門口,說:“行啦,早點睡吧。”

斬月轉了頭,衝媽媽笑了笑:“沒事,我把衣服洗完就睡。”

沒有斬月,路媽媽不敢想象這些年要怎麼堅持下去,路爸爸殘疾了,路斬陽也不是貼心的孩子,她虧欠斬月的,實在太多。

“早點睡。”

路媽媽交代完,回了房,斬月擰乾了衣服,去陽臺晾好,又去廚房收拾了垃圾,換了鞋,下樓送垃圾去了。

單元樓前面,是一塊開闊的空地,上面畫着停車格,後面有一盞路燈,路燈下,靠着一個瘦瘦高高的男人,穿着黑色的羽絨服,頭上卡着衛衣的連帽,像幽冥界的鬼魅。

斬月看着他,眼睛很疼,彷彿被陽光刺傷了似的,她低下頭,從他面前走過,把垃圾放進了垃圾桶裡。

等她再次從他面前走過時,他開了口,聲音如一張被撕成碎片的紙。

“這就是,白頭偕老的愛情嗎?”

斬月抓着拳頭,心臟一陣緊一陣鬆,那種滋味很難受,當他呢喃着“琪琪”兩個字時,斬月轉了身,面對着他。

“我老公來家裡了,快回去吧。”

拉斯維加斯那夜,斬月遇到了靳東的朋友,他肯定知道她結婚的消息,如今,她鐵了心,搬出靳湛柏,堵死了靳東的路。

靳東笑了,悽苦惶然,好像面臨着走投無路的困境,路燈下,悠悠揚揚飄下了雲絮般的東西,斬月擡頭一看,下雪了。

“我帶你走,我們去天涯海角,我們去流浪,琪琪,跟我走。”

斬月看着靳東,他的輪廓消瘦暗沉,雙眼含了鉛似的沉重,和從前的他截然不同。

那個夏天,他們初到新加坡,都沒有找到工作,躺在租屋裡聽蟋蟀的叫聲,他把她摟在懷裡,淺淺的、一口一口的吻着她的額頭,就這樣,斬月慢慢的睡着了。

美好的回憶就像覆在膿瘡上的創可貼,一經撕開,疼的血肉模糊。

“回家吧。”斬月很佩服自己,能這般淡然的說出這三個字,即便她的心已經鮮血淋漓。

“你告訴我,是不是我爸媽找過你,跟你說了什麼,所以你纔要離開我?”

靳東一直糾結在這個問題上,窺其根本,是因爲直到如今,他都沒辦法相信,斬月不要他了。

斬月抿了抿脣,擡起頭,目光裡沒有炙熱,波瀾不興又有點像死水。

“你別再多想了,什麼隱情都沒有,就是……我不愛你了。”

說完最後幾個字,斬月低下了頭,看不到她的表情。

她的背影像刀子一樣,割開了他的瞳孔,她在他的眼前,碎裂成了粉末。

……

靳湛柏喝完白開水,把杯子放在窗臺上,手抄進褲兜裡,默默的望着樓下的那一幕。

幽黃的路燈,相愛的男女,這一幕無疑是他胸口的定時炸彈,讓他猝不及防的想起了她和靳東在一起的那幾年。

他們走在一起的背影,成了他那幾年裡,不滅的夢魘,爲此,他痛苦過,沉淪過,甚至用自己身爲靳東小叔的身份強制自己退出過,他告訴自己不能看自己侄兒的女人,也逼迫自己不許搶自己侄兒的女人,但他的出手卻一次比一次狠辣,帶着拆散他們的快感。

一開始,他內疚,後來,他認爲他沒有錯,唯一錯的,就是路斬月。

樓道里有輕輕的腳步聲,靳湛柏上了牀,重新睡好。

……

萎靡的夜,重金屬音樂穿透耳膜,鋼管舞女郎舞姿招搖,臺下的男女爲之瘋狂。

姜南爵與龍秀陽坐在l形吧檯中段,神態慵懶,搖晃着杯中色彩絢爛的“午夜玫瑰”,沒有去舞池放縱,當姜南爵與路過的美女貼面曖昧時,靳東出現在燈光照射的地方,龍秀陽打了個響指,三個人對接上了。

姜南爵朝靳東看去,他一臉黯然,臉色極爲陰沉,想必又被那女人擺了一道,姜南爵失了興趣,把美女推開,落了個不憐香惜玉的白眼。

龍秀陽要了杯威士忌,推到靳東面前,他拿起來仰頭喝乾,之後就趴在吧檯上,臉埋進了雙臂。

姜南爵與龍秀陽相互遞換了某種眼色,安慰的話男人說不出,但成都之行,完全是爲了路斬月。

靳東將自己悶在雙臂間,剛纔的烈酒喝的猛了些,燒着了食管和胃,火辣辣的疼,但都比不了心窩的疼,她總是這樣,一刀戳在他心臟上。

“喂。”姜南爵拍了拍他的肩,等他擡起頭,看到一張照片被姜南爵推到他眼皮底下,男人的聲音油腔滑調:“路斬月的堂妹,18歲,在學校賣.淫,被院方開除了,怎麼樣?有沒有興趣?”

靳東冷冷的笑了。

“好啦,知道你除了路斬月誰都不碰,這樣吧,哥們幫你玩,但你得把你那輛法拉利恩佐送給我。”

當年,法拉利恩佐全球限量399臺,中國的名額只有五個,香港的郭富城有一臺,姜南爵痛失愛車,至今耿耿於懷。

龍秀陽不失時機的插了一句話:“爵,這種女人還是少碰,小心艾.滋。”

兩個男人隔着靳東,隱晦的用笑容傳遞想法,三杯威士忌下腹,靳東默許了姜南爵的提議,他的身上燃燒着報復的火焰,他想要她痛苦,她痛苦了,他就會得到解脫。

……

路媽媽講完電.話,從房裡出來,斬月在廚房煎蔥油餅,綰了個丸子頭,毛衣的高領將她細長的脖頸勾勒出來,清麗婉約。

“琪琪,叫湛柏起來吧,你叔叔一家馬上過來。”

以往年關,兩家人都聚在一起炸圓子,斬月應了一聲,彎腰去關火,路媽媽阻止了她,走過來拿走了鍋鏟,斬月去水槽邊用肥皂洗淨了手,端了杯水回了屋。

房裡的靳湛柏還在睡,人趴在牀上,露着兩條白皙緊實的手臂和半個背,斬月把水杯放在牀頭櫃邊,說:“起來吧,我叔叔一家馬上過來。”

側着半張臉頰的靳湛柏輕輕皺了眉,有點不情願,打了個哈欠,人翻了一面,仰頭朝天。

“幾點了?”

“七點五十。”

他倒也爽快,爬起來甩了甩頭,掀了被子下了地,身上只有一條黑色內.褲。

斬月很果斷的離開,靳湛柏突然抓住了她,兩條手臂圈住了她的脖子,將她摟在了懷裡。

“放開。”斬月拉扯他的手臂,沒扯開,反而纏的更緊。

他把頭往斬月的脖頸裡湊,閉着眼睛嗅了嗅,聲音低迷,帶着初醒時的翁氣:“昨晚我有沒有纏你?”

這樣的曖昧沒讓斬月臉紅心跳,卻讓她想起了另一件事。

靳東是巨蟹座,她對巨蟹座的特質如數家珍,巨蟹座的男人,很粘人,靳湛柏問的這句話,讓斬月心頭難受了很久。

她面無表情的扯開他的手,他也配合的放開了她。

“穿好衣服出來刷牙洗臉吧。”

靳湛柏懶懶的站着,惺忪的眼睛眨了眨,眼神意味深長,他有點搞不懂女人,或者說,搞不懂她,女人都喜歡男人突如其來的擁抱或接吻,但她,好像不是。

“哦,湛柏啊,琪琪的叔叔嬸嬸要過來,今個不能睡懶覺了。”

路媽媽笑盈盈的,站在桌邊擺着碗筷,擡頭看到靳湛柏出來,和藹的說話。

“沒事,等下我和琪琪去菜市買點菜。”

斬月在廚房裡盛粥,聽到他喊她“琪琪”,愣了一下。

路媽媽高興,就喜歡女婿把家裡的事當成自己的事,親力親爲,正好,有他陪斬月去市場,路媽媽可以留在家裡打掃衛生。

洗漱完,吃了早飯,靳湛柏回房拿了錢夾、手機和車鑰匙,和斬月出了門。

等他們回來的時候,叔嬸一家已經來了,開門的是路媽媽。

“哎呦,這麼快,來來來,快進來。”

路媽媽接過靳湛柏手裡的大袋小袋,把他們迎進來。

屋子裡傳來了笑聲,靳湛柏擡頭一看,掠過一對中年男女,看到一位楚楚動人的美女。

路璽瑤看到靳湛柏看她時,立刻低下了頭,面帶嬌俏,齊肩的純真黑髮擋住了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

“湛柏,這是琪琪的叔叔、嬸嬸,這是叔嬸的女兒,璽瑤。”

“哎呦,這就是我們琪琪的老公啊,果真一表人才啊,長的可真俊,你有多高啊我的天?”看來,在他們出去的這段時間,路媽媽已經詳詳細細和叔嬸說了。

嬸嬸仰着頭,用標準的街坊四鄰的眼神打量他,靳湛柏淡淡一笑,把視線從路璽瑤身上抽回來。

叔嬸是見過靳東的,眼下誰不懂人走茶涼的真意,斬月揚起了笑容,也跟着應付起來。

“姐好,姐夫好。”

長輩們圍着靳湛柏上下打量的時候,一個人安安靜靜站在沙發旁邊的路璽瑤淡淡的問候,讓所有人的目光同時朝她投射過去。

斬月笑着點點頭,和藹親切:“瑤瑤,放假了嗎?”

路璽瑤抿脣,頰邊的笑靨像水蓮花般綻放,迷人的梨渦隱隱現現。

“嗯,放假了。”

靳湛柏往斬月房裡走,路璽瑤偷偷的看了他一眼,當路媽媽看她時,她又迅速的低下了頭。

廚房裡的油鍋冒出滋啦啦的聲響,路媽媽合掌一拍,笑眯眯的看着靳湛柏:“湛柏,你先坐,我和你嬸炸圓子去。”

“要不要幫忙?”他開口,音質沉雅清越,像一壺上等的龍井。

斬月卻是面目表情有些驚悚。

“哈哈,不用不用,你坐。”

路媽媽感謝靳湛柏,一個勁笑的不停,和嬸嬸進了廚房,斬月也轉身回了房,路斬陽和路爸爸、叔叔在房裡看電視,客廳只剩下路璽瑤和靳湛柏。

小美人兒臉皮薄,看到靳湛柏更是不好意思,又咬起了自己的下脣,睫毛的陰影裡,她嘟嘴含嗔。

“瑤瑤,給你姐夫泡杯茶。”嬸嬸手上沾着麪粉,湊了半個腦袋出來。

“好。”

路璽瑤答的軟綿綿的,女人味十足。

靳湛柏扭了扭脖子,坐在沙發上,拿起遙控板,打開了電視。

“姐夫,請喝茶。”

靳湛柏原本靠着沙發,看到一雙漂亮的、做着彩鑽美甲的玉手將茶杯放在茶几上,本能的將身體坐正,說着“謝謝”的時候,朝路璽瑤看了一眼,他眯起眼睛,停眸,視線留在了路璽瑤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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