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亦舟剛轉身，又回頭，目光閃爍：“方醫生，我還有一事。”
“你說。”
“我想請你吃個飯……我的意思是請你到我家裡吃個飯。這週末我家裡有個聚會，擇日不如撞日，我懶得分開請，就一起了。對了，就是小靈一家子，你不會不自在的。”
她略略猶豫，但還是點頭答應。
陳亦舟大喜過望：“就這麼說定了，到時候我來接你。”
這一次，是她目送陳亦舟先離去。因爲感謝。
兩個人，彼此之間不熟悉，不瞭解；她不知道他的過去，他也不知道她的過去，彼此也從不打探，閒暇的時候吃喝玩樂，離別的時候雲淡風輕，她想，自己其實很需要這樣的普通朋友。
這還是她生平第一位普通異性朋友呢。
曲存姿在遠處看到陳亦舟離去，才慢慢地走出來。
陳亦舟，陳亦舟！
這傢伙便是接受了將軍甲將軍乙和鸚鵡陛下的那人？
不可小覷。
那間熟悉的屋子還亮着燈光，他敲門。
門開了，她一點也沒流露出意外的神情，只是淡淡的：“曲先生，這麼晚了，有什麼事情？”
他也非常平靜：“小寶，我有些話想對你說。”
孤零零的三角梅已經開殘了，偌大的露臺就顯得更是冷清。一張小几，兩杯咖啡，二人對坐。
她埋首咖啡杯，並沒怎麼喝，只是捧着。
他一直凝視着她。
許多年了，這是二人第一次在冷靜而清醒的時候，面對面靜坐。
不是曲存姿面對李小寶，而是曲存姿面對方麗坤。
就算他回憶起那個夜晚的熱烈，後來無數個夜晚的煎熬，渾渾噩噩裡誤以爲是的愛情……但是，此時此刻，也不敢亂來。
他徐徐的：“小寶，這些年我一直想向你道歉。自從你離開以後，我許多個夜晚夢見你倒在血泊裡，一直喊‘疼’……每次醒來，我總是想，小寶，她是不是還在疼痛？小寶，她是不是對我恨之入骨，一輩子也不會再原諒我了？”
他沒有再說下去。
她也沉默。
過了許久，她先開口，淡淡的：“曲先生，你要問的問題，今天我就可以回答你了。再大的疼痛，都會隨着時間的推移而淡化。至於道歉，就不必了，你所欠我的一切，曲老先生已經全部替你還清了。”
因爲她太過平靜，曲存姿才更覺出一種深刻的絕望。這時候，他才明白，父親所說的一切都是正確的。
他就算早有心理準備，也覺出一陣淡淡的寒意。
就像那些歡樂的日子，就像那個纏綿的夜晚，全部都是幻覺。
那不是真的，全是他曲存姿的幻想，一夜春夢而已。
那個呆呆傻傻的，屬於他私人所有的李小寶，早已經煙消雲散。
多想，她其實還是以前那個笨蛋。
多想，她永遠沒有徹底清醒過來。
但是，她終究醒了，站起來了。
“小寶，對不起。”
“我接受你的道歉。”
她微笑，鎮定：“曲先生，你從今往後再也不必介懷。”
相逢一笑泯恩仇，卻是徹底結束的開端。